作者:野蓝树
心脏的疼痛被手指的疼痛缓解下来。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对面像是被吓到了,立刻噤了声。
他懒洋洋地笑了。
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把他半边脸,衬托地极为晦涩。
江衍鹤拧开水龙头,看着冲洗的血丝,把水染得通红,灌进下水道里。
全世界只有水流声。
没有她和别的男人说话的声音了。
他跌坐下来,坐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用沾着血水的手指,挡住了自己的脸。
漂亮颀长的骨节上布满水痕。
从缝隙间晕染下来,给人一种他在流血泪的感觉。
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手背凸起的青筋有一种涩情的性感。
他似乎不堪入目眼前的狼藉。
全世界只剩下,他几乎破碎的心跳声,棱角分明的下颌上也染着血。
可是再怎么伤害自己也没有用。
她满心满眼都是别人,那能在乎他的死活呢,只能陷入纯粹的自我折磨,痛不欲生。
江衍鹤几乎以为他们会在一起拥抱入眠了。
他躺在玻璃上,痛苦地蜷缩,心如刀绞地想着。
“路上小心。”
送她回家的男人并没有在他家留宿。
过了很久。
他终于听到了礼汀,很柔地对另外的男人说出告别的话。
他终于全身脱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疲惫地笑了出来。
原来亲眼看着别人和她亲近,竟然这么剜心。
她曾经那么喜欢他,穿他的衣服,愿意被他关在家里,仿佛她每天唯一的期待就是等他回来和她上床,去巴塞罗那,也只带了他的黑毛衣。
而现在,她却宣之于众不认识自己,任由别人送她回家,为其他男人的孩子担忧。
楼下传来廉价跑车的呼啸声。
他的竞争对手到最后也没有获得留宿的权利。
但是他并没有得到胜利的快感。
他就像一条濒死的被抛弃的流浪狗,被抛弃,还要趴在街边祈求,能看见出门的主人,远远一眼。
主人新养了一只忠心护主的狗,帮它梳理毛发,甚至愿意照顾对方的崽,带它出门遛弯和交际。
他怎么能不嫉妒。
“比起被不爱的人抛弃,更可笑的是,你认定对方离开你不能活,偏偏她愿意和别人过,你觉得委屈她的日子。”
江衍鹤恨Phallus上万次。
可是依然感谢他,什么卓绝的阴私的事情,老师都教过自己。
铁丝是在窗棂的螺丝上,随手拧下来的。
插入锁孔只需要向右边转三圈。
“咔哒——”
门开了。
房间里并不是一片黑暗,留着一盏小夜灯。
他此生获得最大成就,站在国际金融会议发言人的位置,被数不胜数的人群簇拥着。
有比此刻更为兴奋和忐忑吗。
答案是否定的。
江衍鹤脚步放得很轻,一步步转过玄关掩映的木质暗格走近。
很奇怪的,对方并不是睡在卧室里。
礼汀居然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穿着宽大的睡裙,缩成很小一团。
海藻般的长黑发被拨到枕头一侧,露出雪白的耳朵和纤细的后颈。
看上去纯净又可怜。
那一瞬间,江衍鹤骤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好像在这里等待着谁似的。
有段时间,他很迷恋对方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搂着腰,荡漾着细软的头发,在他身上,被他享用的样子。
她总是神志不清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毫无保留地被他到处吻个遍。
长长的裙摆也在晃,两腿并在一起,脚腕被他捏在手心里摩挲,无处遁逃。
但此刻,他不能。
礼汀似乎真的很不安,睡前应该哭过,睫毛上泛着潺潺的水雾。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没有舔走泪痕的权利。
桌上还放着今天买回来的日用品,那些柴米油盐的口袋,积压着生活的重担。
想到是那个男人提回来的。
江衍鹤薄唇弯起一个挑衅的幅度。
房间里明明都是生活气,她的水生香也充斥在这里,很淡的,微弱的。
可是又觉得可怜。
就像月光下的昙花,被人强行摘下来了,连呼痛都没办法开口。
江衍鹤并不是什么善茬和正人君子。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对方的脚掌,小腿,她垂落的发丝,和她小小的耳朵尖。
他的动作很轻,浅尝辄止,像是担心把对方碰碎一样的力度。
她就像感知到了什么,动了动,把细白的手腕从被子里伸出来。
他的手指停在那里。
有些轻柔地,和她勾了勾尾指。
触碰的那一瞬间,礼汀的小指蜷了蜷,并没有躲开的意思。
无人知晓。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多久。
那些埋在深雪和洋流里的爱意。
刻骨铭心的过往,这一接触,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头顶的老旧时钟,不合时宜地咔咔走动着,不情不愿地宣誓着倒数的时间。
别人都说,长夜,长夜。
可是夜色就是这么短。
江衍鹤没有做任何发疯的事情,没有纡解欲望,也没有用她的杯子喝水。
用最危险的方法进来,偏偏做着最纯爱的事。
仿佛碰一碰她的手指,也会感到满足。
他撑着身体坐在她的身旁,背靠着她睡觉的沙发,沉默地守护着她的睡眠。
快到五点的曼谷,已经开始微微地天光,深蓝色的天幕逐渐变浅。
他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吻,温热的,蜻蜓点水一样的吻。
薄薄的晨雾像牛乳在大街小巷流淌,又溶在夜风中,路灯奄奄一息。
他终于舍得离开了。
“砰——”
随着门关上的轻响。
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礼汀在灯下抬起手指。
她的尾指和无名指交汇的缝隙里,有一些干涸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
让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她眼睫扑棱,缓缓地凑近。
滴落在无名指上的是浅淡的红色,就像用血制成的婚戒。
然后她伸出舌头,缓缓的舔走了那条血线。
很贪婪,很痴迷的模样。
哥哥的味道,会给人一种饮鸩止渴的错觉。
让人享受,又兴奋。
江衍鹤不知道,其实在一切不能见光的角落。
她曾经偷偷捡起过,他深夜在她门外吸烟,留下的蓝色烟蒂,几近虔诚地触碰着滤嘴。
他会喜欢她看上去,软弱易碎的模样吗。
她以为对方会对她做出出格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