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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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对方身体是否温热的,何止他一个人。
礼汀嗅到他身上有轻微的硝烟味。
借着佛前的长明灯,他英隽的脸上有些苍白。
“其实我,跟了汀汀一路。
“你看起来聪敏自信,明彻通透,和谁都能独挡一面地交谈,和我们去金阁寺那天,山路上你一直语言不通地缩在我怀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可我还是想你缩在我怀里。之前没有保护好你,以后,希望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不要再躲着我了。我可以养你和别人的小孩。”
他黑发黑眼,瞳孔下有一层隐晦的暗影,他把她搂的很紧。
佛堂的花窗斑驳投影,就像千面忏悔镜。
每一种都映着他满身戾气,却很怜惜地看着她的样子。
礼汀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她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身上有一点微微的血腥味。
他表现出来的状态,不像是受伤的。
镇定又精神奕奕。
但是说不定,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子弹的冲击力震伤了。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又很倔强地重复着:“我没有承认说,认识你。”
他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礼汀不敢想。
眼泪往下坠落着,渴望很久的拥抱。
身后灼烫的身躯,那么不真实。
就好像在春色中刚苏醒过来,又回到了利维亚惊心动魄的死伤。
长廊的位置一览无余。
夜风沁凉,粘连又潮湿的感觉,浸入皮肤的表层,让她的心跳遽烈仓皇。
“别怕,宝宝,你是最安全的,他们会用你给我谈判,到时候如果你有拿着枪的机会,你就对我开一枪,趁他们乱作一团,就往水里跳......这条是湄南河,上面有莫浠和顾天纵派来接应我们。”
他把她抱的很紧,很用力。
两人都听见了外面有不少人来回梭巡的跑动声。
被他搂在怀里,听着他心跳的感觉,温热又满足。
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
礼汀却感觉喉咙渐渐发干,有一种可怕又恐怖的感觉,浸入了她的意识。
她特别笃定。
江衍鹤身上,一定没有穿防弹衣。
哥哥很爱自己,特别爱。
她从未质疑过。
如果真的有防弹衣,他一定会替她穿上。
绝对。
不是自恋,或者自私,是她就是确定他不要命地爱着她。
因为这样的江衍鹤,才是她跳海也想守护的那个人。
可他,为了她之后,能毫无负罪感地对他开枪,为了她自我逃脱。
居然骗她说他有防弹衣。
他是真的不要命,为了她宁愿去死。
这才是她担心他有危险,离开他最根本的原因。
“我还没承认,认识你,但是,江先生,我早说了你喜欢的人离开你的原因......”
礼汀举起了手上那个平安锁:“这个是我为我的家人求的。”
就在那一瞬间。
江衍鹤像是难以忍受一样,艰难的捂住了她的嘴唇:“嘘,不要说。”
他不动声色地把她摁在自己怀里。
礼汀看见了。
黑暗里,有持着长枪的人,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彻骨的凉意在后背攀升。
“出来吧,江衍鹤,别躲了,我从缅军毕业,赋闲来考泰国持枪证那年,你还在为你家那条死去的狗痛不欲生。”
齐涉警惕地眯起眼睛。
回廊中,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敏锐地嗅着空气里的硝烟味。
刚才,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巡逻一晚,摸清了路线,对着江衍鹤赶来的路放了很多枪,准备劫走礼汀。
没想到江衍鹤让陈浩京在远处开了一枪,转移了他们的注意。
齐涉一时疏忽,也没怀疑陈浩京会对翡爷反水。
他很痛恨吃两家饭的人。
偏偏Phallus说先找江衍鹤要紧。
现在。
齐涉只知道礼汀还在寺庙里。
他也能确定江衍鹤庇佑在她身边。
齐涉眯起眼睛,在门口一步一步走近,威逼利诱地讲述着此行的目的。
“小鹤,翡爷只和你谈判,绝不会伤害你性命。”
“别这么倔,把你身边的人交出来。
“你为了她,导致翡爷领了几年的信托基金。”
“翡爷挺不舒心的,从新加坡特意赶回来,也不是为了棒打鸳鸯吧。你就让他看看,你身边这个女人,是不是真是那女的诈死假失忆,就行了。”
台风天,外面的风声呼啸,黑云压城。
除了出口处廊下跳跃的烛火光,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咣——叮铛——”
有东西从齐涉的眼前滚出来,声音清脆地跌落在眼前的地上。
齐涉浑身一个激灵,举枪要射。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平安锁。
所有的猎手,都会明白这只是一个吸引鱼儿咬钩,事先在周围放好的饲料。
但他还是大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
江衍鹤从黑暗里利落地扑出来,借力猛地压制在对方的颈背后。
他比齐涉高一点,用手肘和腕骨之间的空隙套住对方的咽喉。
一寸一寸,凸起地骨节略微收紧。
他眼睛沉晦,似乎从没有计较后果,对齐涉下了死手。
齐涉快要被他勒毙,他强撑着才能握紧手中的枪。
他快呼吸不上来了,头皮嗡嗡的。
耳道里面一阵一阵传来电流声。
但他没有放弃反抗。
齐涉搭了一下手,把持枪的换成了左手。
左手缓缓,费力地,艰难地往上抬。
江衍鹤反应很迅速,他对危险的直觉是致命的。
他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手里的羔羊,缓缓移动着手指的幅度。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眼前,黑洞洞的枪口。
他在戏谑,在游戏,在玩弄。
他在等待齐涉以为他的偷袭会成功的那一瞬间,再选择出手。
就像围猎,总是骤然割开喉管,滚烫新鲜的血液涌出来的时候,最热,最迷人。
“小心——”
礼汀看着那把枪马上要抬起来,抵住江衍鹤的太阳穴。
她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那是她一生做出最勇敢的决定。
九年前,京域的祠堂里,他站在黑脸黑身,金袈怒相的神像前,握着钢管保护她的安危。
而多年后,他在泰国的寺庙里,站在几十尊数不清的佛祖面前,和拿着长枪的男人缠斗。
所以她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理智和本能,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荒唐又大胆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