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s
斯江到达乌鲁木齐时面色憔悴,陈东来怎么?哄她也?没用,当然他本来就不会哄人,来去就那几句话:“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喝水?”“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想姆妈和阿妹了?”
斯江蔫蔫地靠着舅舅,一个劲地摇头,摇着摇着眼泪水就往下掉,被她的泪眼一看,陈东来鼻子发酸心里也?酸,在?阿克苏女儿亲近姆妈是理所当然,姆妈不在?却更亲近舅舅,只能说自己这个当爸爸的实在?没有尽责。
顾北武也?没出言安慰,由着斯江哭了几场,上火车前才送了陈东来两句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小孩子就是你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你们已经亏欠斯江了,就不要再亏欠斯南了。”
陈东来苦笑着点头,看着斯江小脸紧贴在?车窗上,鼻子和嘴巴压扁了,眼泪把玻璃糊成了不规则的一团团,跟半透明的云一样,他哽咽着追上去挥手告别?,却始终没有听到那句“爸爸再见。”
斯江已经知道,不是所有的再见都能很?快再见。
——
到了九月份,报纸电视收音机都报道了云南等?地的建设兵团将在?十月被撤销,新疆建设兵团的撤销也?几乎板上钉钉,知青返城的传言沸沸扬扬。万春街又起了一波涟漪。
钱桂华来得更勤了,人前人后逮着机会就嚷嚷:“哎呦呦,靠十年了,阿拉大阿哥大阿嫂终于要回?来了,阿拉斯江作孽啊,新疆回?来天?天?哭,小孩子嘛,想爷娘呀,这下老人家总算放心喽。”
等?到热心的街坊终于接翎子问起陈阿爷退休后谁去顶班的事?,钱桂华拍拍怀里的女儿叹气:“爷娘退休总归是子女接班。不过阿公是会计师,阿拉屋里只有我老公是会计,没办法喽,老早卖菜是为了生活,现?在?卖菜是为了革命,不舍得离开革命岗位呦。但是哪能办呢?谁让大阿哥是大学生做了工程师呢,要是他回?来了去财经学院顶班,学校领导肯定有意见的呀对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这话传到陈阿爷耳朵里,气得老头子直拍台子:“娘希匹!放她娘的屁!自己吃着锅里的还要看着别?人碗里的?老大回?不回?来,我这个班都不要你陈东海顶!你好好干你的革命工作去!谁说爷娘退休就一定让子女顶班了?放屁!我退就退,家里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个也?不顶!”
钱桂华夜里吃了老公两只耳光,哭着抱了女儿跑回?娘家去了。陈阿娘气得在?灶披间胸闷了好几天?。
斯江听说了这事?却高兴起来,夜夜抱着斯南的尿布说悄悄话,问妹妹长高了伐,妹妹疹子消了伐,妹妹什么?时候跟爸爸妈妈回?来找姐姐……梦里都经常咯咯笑。
顾阿婆也?喜笑颜开,又担忧女儿女婿归来后要带着斯江住回?陈家,探了探陈阿娘的口风,两亲家的友谊又岌岌可危起来。只有顾北武心里有数,却不忍让她们一老一小的快乐太短暂。
国庆节这天?,顾南红特地回?了万春街,又给斯江斯南带了许多衣服鞋袜,一看彩电还没到就泄气了,斯江赶紧把姆妈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顾南红被顾西美间接教育了一把还不好反驳,就更郁闷了。
顾北武哈哈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书读得太少,还不如斯江呢。”顾南红踢了他两脚,外面却听邻居在?喊:“对,就是那个门?洞,再过去一个。顾阿婆,你家来客人啦。”却是梅毓华带着方?树人来参加众乐乐。
“不好意思叨扰了。”梅毓华笑着把蛋糕和水果放下:“小顾喊我和树人来凑个热闹,给斯江的演出鼓鼓掌。我们就厚着脸皮来了。”
多年不见,顾阿婆手足无措,拿起鸡毛掸子掸椅子上的灰,又忙着倒喝的,一声太太喊了一个字改成了:“太——谢谢了。就是我们家小得很?,坐都没得地方?坐呢,难为情哦。老四,快去削两只苹果。”
顾南红惊喜交加,挽着梅毓华的手臂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你快看看我新烫的头发好不好看?在?南京理发店烫了三个钟头呢。”“我今天?用了蜜丝佛陀的那个什么?克,看得出来伐?”
梅毓华细细打量后笑着问:“是Pan-Cake粉饼还是Pan-stick的粉条?我看像粉条。就是耳朵这里最好也?涂上一点。”
“哪儿哪儿?姆妈!镜子呢?快拿来我照照!”
方?树人从来没听姆妈说过这个,还有两个英文词她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目瞪口呆,更插不上话。那边顾南红又喜滋滋地说起唇膏睫毛来。说到快乐处,她小女儿姿态毕露,心满意足地靠在?梅毓华肩上眉飞色舞。
斯江看着稀奇,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喊了起来:“大姨娘,你怎么?像梅妈妈的囡囡呀?羞羞羞,明明方?姐姐才是梅妈妈的囡囡!”
“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吗?斯江你的小嘴这么?甜,随我,啧啧啧。”顾南红喜不自胜,转头夸奖方?树人:“小方?妹妹越长越像姆妈,真漂亮,有男朋友了没?”
方?树人脸一红,强忍住瞟向顾北武的视线低下了头:“没、没有。”
“多谢夸奖。”梅毓华笑道:“树人在?我们苏州姑娘里只能算秀气,可比不上你们家这么?多美人。她天?天?在?街道做生活,雄蚊子倒是不少,男同志一个也?没,哪里来的男朋友。南红你要有合适的,帮我介绍介绍。要能解决好她的个人问题,安安稳稳地留在?上海,我也?就对她爸爸有个交待了。”
顾北武削苹果的刀一顿,差点划了手,他微微侧过头,却和方?树人腼腆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方?树人吓得赶紧扭过头拧了姆妈一把:“姆妈——!”
顾南红把他们俩的眉眼官司瞧在?眼里,再一想方?太太这么?剔透的人,突然不避嫌地上门?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乐了,顺杆就爬:“啊呀呀,可巧了,我老公的大侄子二十二岁,刚分到他们船上做医生,光航行?补贴一天?就有两块钱。出身没话说,贫农。渔业公司团委最操心他们的个人问题,优先解决家属的工作单位问题。不然你们想想,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哪里有资格坐办公室呢?”
方?树人红着脸背过身去不理她,听着顾南红突然调转枪口又说起顾北武来:“对了姆妈,你不是一直让我帮老四介绍女朋友吗?正好我办公室分来一个小姑娘,工农兵大学生,人嘛不算漂亮,但是性格蛮好。你们看,不如一起约出来,我做东去德大吃个西餐。小方?和我侄子,老四和我同事?,一起建立革命友谊怎么?样?”
顾阿婆心里纳闷,她哪里做得了老四这个混蛋的主,什么?时候跟南红提过这事?了她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但是听着好像蛮好的样子。
梅毓华略一沉吟就压住方?树人的手拍了板:“那就麻烦南红你了。”
顾北武砰地把盘子搁在?了桌上,里面的苹果片跳了跳。他冷眼看看顾南红:“你省省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顾南红巧笑嫣然:“放心!这十八只蹄膀我吃定了。”
顾北武懒得理她,招呼方?树人吃水果,随口问道:“我从新疆寄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方?树人一怔,瞟了姆妈一眼,咳了两声点了点头:“收到了,没想到天?山那么?美,邮票也?特别?好看。”或者是他画得太好了,一边是崇山峻岭险峰,另一边却是绿草如茵的大草原。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苹果,心也?别?别?地乱跳,还好自己没有瞒着姆妈他来信的事?,又有点庆幸他那张照片被自己偷偷藏了起来,不然姆妈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不料一只粉粉嫩的小面孔突然凑了过来:“方?姐姐,我阿舅不好看吗?他寄给你的那张照片可好看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草,舅舅画颜色画了大半天?呢!”
方?树人半口苹果停在?嘴边。斯江抱着她不依不饶地问:“好看吗好看吗?”
顾南红忍着笑来拉斯江:“戇小囡,快让你舅舅再洗一张那个照片,姨娘拿去给你未来的小舅妈看看,好不好看要你小舅妈说了算。”
斯江眼睛一亮:“我不要不好看的小舅妈!方?姐姐你来做我的小舅妈吧!阿舅你说好不好?我最喜欢方?姐姐了!”
顾阿婆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梅毓华满怀期待地看向顾北武。方?树人头都快藏到桌子底下,又羞又怕又有一丝期待,顾南红乐得抱住斯江猛亲了几口。
顾北武笑着把手里剥好的桔子堵住了斯江的小嘴:“戇小囡,阿舅说好可没用,你阿舅可算不上好人,连工作都没有,谁肯做你的小舅妈谁就是个傻子。”
方?树人突然想起他和那些流氓阿飞在?铁门?外的说话,想起他偷听敌台还有那些来历不明的巨款,心直往下沉,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手里半块苹果腻在?了指尖。
梅毓华暗自叹了口气转头跟顾阿婆说:“嫂子你也?别?太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还是一起等?着吧。”
跟着其他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在?方?树人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背景什么?也?听不清,她鼓足勇气抬起头,面前却少了一个人。她霍地转过头,只见到顾北武正跨出门?去,外头不知道是月光还是路灯在?他头上笼了片光,把他和她隔得十分远。
第23章
十?月的夜里,其实已经不怎么热了,方树人却一直在出汗。怎么去的居委会,大家怎么从那小?小的黑白屏幕上一排排的小?朋友里找出斯江,她都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在人人都追着顾南红和斯江问东问西,并没人注意到她。
她心里一团乱麻,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沉默,她忍不住猜测顾北武是不是期待她说一句什么。可她的语文一向不好,言语和文字太过复杂,她总要酝酿很久或者事后想上半天才能给出答案,还从来都不是满分答案,数学相对就?简单了许多,一加一等于二?,哪怕只看公式都能让她沉迷其中,面对纸张和数学题,她是平静且愉悦的,总能很快用好几种方法得出答案,有且只有一个标准答案。
方树人抬头四顾,却看不到那个顾,心里慌慌的,她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又怕自?己误会了什么。父亲去世得早,她并没有什么和男人打交道的经验,禹谷邨里的男人们则被自动归入了另一个世界,丧失了性别的意义,这十?年来,她似乎只认识顾北武这一个男性,偏偏他却是这个世界的异类,超出了她能想像的范围,本能地让人觉得不安全。
欢笑喧闹后是散场。顾南红拉着顾北武送客,她挽着梅毓华的胳膊笃笃笃地从弹格路上压过去,笑声洒了一地。方树人落后了两步,头一低就?能看见身后顾北武的影子一晃一晃地跟着。她慢影子也慢,她快影子也快,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上了万航渡路,顾南红的丈夫赵彦鸿快步迎了上来,几个人客气了几句便挥手道别。方树人鼓足勇气回头看向顾北武。顾北武却好像一直在看着她,很自?然地朝她点点头微微笑,月华落在他眸子里,照得人心惊胆颤。昨天是八月半,今天的月亮格外圆,清清朗朗地悬在城市正当中?,比一万只电灯泡还亮,方树人被照得眼?睛发涨,猛地往前快走了两步,莫名有一种恼怒从心底升起,像他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做那么不好的事呢。
“好了小?顾,覅送了,我们自?己走回去,快得很。”梅毓华笑着挥手。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再见?。”顾北武目送着她们远去,不知哪里传来隐隐的桂花甜香,他笑了笑,轻轻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走回了万春街。禹谷邨方家的园子里就?种着几株金桂,一楼有间佣人房特别宽敞,里面放了很多杂志书?籍和玩具,方太太让女佣们都把孩子们带去,包三餐,说是为了让她们安心做事。到了下午,老洋房里经常很热闹,唱机里传来《天涯歌女》、《夜来香》,也有像《友谊地久天长》这类英文歌,偶尔方太太和方先生还合唱一段越剧和昆曲,给儿童医院或是福利院筹善款。穿着时髦的男人女人有时在跳舞房里跳舞,勾着肩搭着背,甚至脸贴着脸。他大哥有一次跑出去偷看,被阿爹抓住,回家后吊在房梁上抽了二?十?皮带。
想起自?家大哥一边被打一边犟着喊“下次还要看”,顾北武不禁又笑了起来。那时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就?唱机蒙灰房屋易主?。在他印象里,方树人一直是那个在蔷薇花瀑下扯着姆妈裙角一声声追问爸爸去哪里了的小?姑娘,是那个失去父亲失去房子后一直喊着讨厌他全?家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小?姑娘。大概是她挥着擀面杖冲下来保护斯江的那一刹,他才发现她长大了,正好就?在他眼?前。但是谁又能知道再过几年会发生什么,他只是比她看得远了那么一点,又何尝能保证什么,倒是他糊涂了。她怕是被他吓到了,谁让他一直背着阿飞的名头不务正业呢。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巡逻的民兵怀疑自?己听到有人在哼唱汉奸歌曲,追进弄堂里,差点绊了一跤,朗月在空,亮堂堂的弹格路两边,只有几个阿爷在听广播电台的革命文艺。
从万航渡路往南,走过第九百货,梅毓华和方树人往右转上了愚园路,路口是以前的百乐门,现在是新?华书?店。方树人不禁看向另一边,那里梅兰照相馆橱窗里,有一张顾北武的照片,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嗤之以鼻,后来每次看都笑的不行,现在想起来却有些酸楚。
“囡囡。”梅毓华突然问:“你?记得东山老家的大妈妈伐?特别喜欢你?,每次都要给你?做绣花鞋——”
方树人回过神来:“嗯?记得呀。我们好像有七八年没回去了,她还年年给我们送棉鞋来,她怎么了?”
“她其实也是你?爸的妻子,第一个妻子。”梅毓华笑了笑:“你?爷爷很早就?结了这门亲,你?爸不愿意,才跑来上海开?厂。”
“姆妈?!”方树人觉得自?己的小?世界好像裂开?一条大缝,脚都不知道怎么抬起来的。
梅毓华挽住她的手:“我认识你?爸没几天,他就?主?动?告诉我了。但旧社会和现在又不同,他回去提出要登报离婚,没想到她竟然直接上吊了,幸亏救了下来,说生是方家人,死是方家媳,名节要紧。”
方树人瞠目结舌。
“后来我和你?爸爸在上海结婚,她还绣了鸳鸯被面让人送来。”梅毓华拍了拍女儿的胳膊:“你?爷爷为了让她安心度日,就?过继了一个孩子给她,记在你?爸爸名下好给她养老送终。”
“树山哥哥?!”每年送棉鞋来,送鸡头米来,最难的那几年他像做小?偷一样摸上门来,把东西放在门口敲了门就?走,从来没断过。方树人有点茫然:“可是姆妈你??”
“那时候很多名人都有这种事,也算常见?。加上我喜欢你?爸爸,就?很快就?登报结婚了。”梅毓华笑了:“大概因为年轻吧,不会瞻前顾后,爱情万岁嘛。报纸上天天都有好多登报离婚登报结婚的,社会风气鼓励打破父母之命的封建枷锁自?由恋爱自?由结婚。”
“囡囡,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在一起只有几天几个月,也撑得住一辈子的开?心。”梅毓华柔声道:“世道虽然不同了,你?也长大了,不过姆妈还是希望你?过得开?心。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呀。”
方树人低头沉默不语。开?心怎么会是最重要的呢,安安稳稳太太平平过日脚才是最重要的。
愚园路上悬铃木的叶子已经巴掌那么大,月色下树影婆娑,细碎的月华夹在在一团团的暗影中?,静静地等着,不知道会等来什么。
——
秋去冬来,冬尽春回,又一个春节悄声无息地过去了。三月份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撤销,转为农垦系统。不出顾北武所料,兵团知青返城的传言很快尘埃落定。斯江满怀期望落了空,大哭了好几场。顾阿婆和陈阿娘长吁短叹了好几回,又恢复了结伴买菜的日常,照旧骂儿子惜女儿疼孙辈,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斯江。
斯江去机场给领导献了几次花,表现优秀,很受少?年宫老师的重视,顾北武却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政治气息,故意晚到了两次,把这个光荣任务给卸下了。电视台那边也忙得不行,每个星期天都要去排练,合唱之外,又有舞蹈学校的老师来选好苗子。斯江被选上后练了半年,她虽然年龄小?,胜在表情自?然灵动?很富表现力,逐渐从合唱队的后排转到了集体舞的前排。每逢节假日都有演出任务,禹谷邨也没空再去了。每个月到居委会门口往沙井子打电话?却是雷打不动?的。
眼?看陈斯南即将周岁生日,顾北武提前带斯江和顾阿婆一起去拍了照片,花了两天功夫上色,又在信里叮嘱:记得天天给斯南指着照片认一下人,阿婆、阿舅、阿姐,简称三阿帮。斯江笑得不行,电话?里事无巨细问东问西。
“照片收到了伐?我又长高了,姆妈你?看得出来吗?”
“收到啦,看得出你?长高了不少?。”
“妹妹长高了吗?走路还摔跤吗?”
“也长高了一点,她不太愿意走,老是喜欢在地上爬,还不肯洗手,烦得很。”
“妹妹不烦的,她还小?,不懂呢,等她再长大一点就?不这样了,姆妈你?不要怪她呀。阿妹今天喝奶了吗?”
“喝了两回还不肯睡,烦得来。”顾西美弯腰把自?己脚边正往外爬的陈斯南拽回来,直起腰的时候倒抽了口凉气,她月子没坐好,落下了腰痛的病根,这一年来一个人带孩子没日没夜的,现在只要一使?劲,右腰就?疼得不行。
“阿妹肯定想吾了。”斯江美滋滋:“像吾想姆妈一样想。”
“当然想了,今天问她阿姐在哪里,马上就?指着照片上的你?笑。”顾西美干脆用两条腿把不安分?的小?东西夹住:“对了,今天对着照片喊阿不(婆)了呢,你?告诉外婆让她开?心一下。”陈斯南眼?里却只有大门??后地上的一个篮球,在姆妈□□下摇着脑袋呀呀地喊,手脚并用地往外冲。
“啊?没喊阿姐吗?”斯江失望之余转头告诉一脸期盼的外婆这个好消息。顾阿婆笑得见?眉不见?眼?:“乖乖,我家囡囡真聪明,像姐姐呢。”
“夏天吾还能来看你?们伐?”斯江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问。
顾西美叹了口气,一只手拎住陈斯南防脏罩衫后的绳带:“你?舅舅不是说夏天你?们有好多演出?合唱和舞蹈都有节目是不是?”
斯江撅起嘴:“我不想唱歌跳舞了。累死了。我想去新?疆。”
陈斯南嗷嗷直叫,身子和地面形成了45度倾斜,小?手拼命往后拍。顾西美气得用力把她拖了回来,罩衫衣领勒住了她的小?脖子,呛得她直咳嗽,咳完又嗷嗷地叫,还往前跑。
“做事不可以半途而废。你?光想着来新?疆玩,就?要不唱歌不跳舞,那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你?舅舅天天送啊接啊,多辛苦,他的辛苦也白费了?”顾西美无奈地松开?陈斯南,看着她四肢着地迅猛无比地爬向篮球。
斯江不情愿地嘟囔了几句又问:“那姆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带着妹妹回上海看我呢?”
顾西美看着陈斯南啊呜一口咬向脏兮兮的篮球,急得拧着眉大喝:“陈斯南!不许咬!”把话?筒这头的斯江吓了一跳,篮球却挂上了一条晶光闪闪的涎唾水。陈斯南得意地抬起头看向姆妈,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白牙:“麻——麻——麻——麻——”又低下头去啃篮球。
“斯江,好了,今天讲了很久电话?了,电话?费那么贵,我们下次再说好不好,很快的啊,等姆妈和爸爸下次探亲假,一定带上妹妹回来看你?。乖,跟妈妈说再见?。”
“好的妈妈,妈妈再见?。”斯江失落听着听筒那头传来咔嗒一声,喃喃地道:“阿妹再会。”
顾阿婆付了钱,牵着斯江回家,一进家门却看见?小?人儿脸上两行泪珠滚滚往下掉。她叹了口气,掏出手帕弯腰想要安慰斯江几句,大人也真是,四年就?四年,这不已经过了一年了嘛,直接说三年后能回来,不也给了孩子一个念想,每次都是很快很快,辣块地个妈妈,快个屁咧。
斯江接过手帕快快地把眼?泪擦了,努力笑了笑:“我就?是有点难过,还没来得及跟妹妹说生日快乐——呜呜呜呜,外婆,我想姆妈了,我想妹妹。”
顾北武回到家就?看见?老的小?的依偎在一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
第24章
“呀,哪能啦?苏州河发大?水了??”顾北武把手里的青团拿了出来:“猪油豆沙馅的青团哦,谁要吃?”
斯江在外婆怀里蹭了?蹭小脸,转头轻声说:“我再哭一下就好了?,阿舅你给我留两个好伐?”
顾阿婆埋怨起来:“你这几天死到哪里去鬼混了??影子都不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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