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s
“前些时碰上清华和人大的那几位,还提起你了。”
“老毕昨天?还打?电话来打?听你,他九月份要升价格司副处了,估计要来请你去他们物价局。”
“不妥不妥,物价局没有搞头,老丘他们中央办公厅秘书局不错,将来往□□走。我觉得老顾八面玲珑挺合适。”
“老顾,我们体改委也不错,你考虑一下。”说话的是顾北武的舍友老石:“去年?国?家刚成立了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正?是需要智囊的时候,说实话,要照顾到老婆孩子,还是研究会里这种工作才?抽得出点时间。”
“老石你这话不对,要这么说,老顾就该回来学校任教才?对,天?天?和善让抬头不见低头见,寒暑假双双把家还啊。”
善让笑得不行?,催大家赶紧吃西瓜,可惜人民群众就算嘴上吃着瓜,也没忘记关心顾北武的去向。
北武笑着丢下西瓜皮:“我已经三十四岁了,想先做好老公的本分?工作,有机会的话尝试一下为人父的滋味。”
宿舍里一片口哨声和掌声。
“善让加油啊。你们可不用?等春天?到了万物复苏才?努力啊。哈哈哈哈。”
善让脸红了,北武却大大方方地?笑着反击了回去:“看来老石你等春天?等得很有经验,怪不得以前你床头一直贴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大家哄堂大笑,周善礼摸了摸鼻子摇头,真是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
——
北京下了太阳雨的时候,景洪也在下雨。泼水节后就是雨季,五月到十月的景洪,少有上海黄梅天?那样?连绵不绝的雨天?,一场瓢泼大雨后往往紧跟着艳阳高照,本地?人从来不用?雨伞,随便找个地?方躲一躲就过去了。
景生站在澜沧江边,紧抿着唇看着奔腾浑浊的江水,雨水从他头上不停淋下,整个人都在滴水,把他模糊成了雨景的一部分?,他却一动?也不动?。
一块岸边的大石头不知道被冲刷了多少年?,突然和地?面崩析分?离,噗通坠入江水中,被挟裹着跌跌撞撞冲向下游。
“姆妈你回来——别去上厕所!”
景生突然对着那块远去的石头嘶声喊了出来。
“你别去!”
“你等等我!”
“你说一声,我陪你去——!”
“姆妈你回来——回来!”
在雨中像一根标枪般挺立的少年?突然跌坐在地?上抱住了头,不停颤抖着,声音却越来越小,被雨声全然淹没了。
“姆妈,你是不是很疼——”
“对不起,姆妈。”
“我回来看你了。”
第182章
风雨骤来骤去,青山上悬了双彩虹。被雨水洗涤过的青草树木香盖过了江水的泥腥气。景生躺在滩边,静静地看着那两条彩虹越来越淡,最后消失无痕。
“景生,快出?来看,有彩虹!”
“景生,快出?来看,双彩虹,两条彩虹!”
他那时候为什么不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出?去看呢,彩虹这么美。脸上有未干的雨水往下淌,景生抹了一把,手掌落下来掩住了脸。从?踏上火车始,那些琐碎的零星的淡漠了的细节一一回归到原有的位置,好像物归原主似的理所当然,完全不用他去费力回忆。
“雨季了,肯定会下雨,你戴个斗笠再出?门,万一下雨别站在树下啊。”
“别去林子里,会被蛇咬,万一被咬了别怕,记得?把蛇打死带回来才知道有毒没毒是什么毒。”
“菌子不?要乱挖,上次吃了毒蘑菇你硬说自己是个蘑菇,忘了?”
她就算说这样的话,声?音里总带着笑?意,轻柔得?像天上的云。他以前最不?耐烦听这些,他想要一个露天电影战争片里那种英姿飒爽雷厉风行手持双枪的姆妈,遇到坏蛋抬手两枪,面对死亡毫不?畏惧慷慨就义。无知者无畏,他那时候不?懂贪生怕死并不?可?耻还很可?贵。在江水里差点淹死一回后他才知道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能向死而生才难,还要背着他这样一个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孽债活着,难上加难。
所以再难,他也要活下去,好好地?活,带着姆妈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明明白白地?活下去。
——
景生上了苗寨,刚找到吴婆家,天又阴沉了下来。
他以前在橄榄坝每年生日的时候,吴婆都会下来农场给他送一袋鸡蛋,袋子是用稻草扎的,里头有时是两个鸡蛋,有时宽裕了能装六七个。姆妈让他喊吴婆外婆,他从?来没喊过。景生是吴婆接生的,那天情况凶险,偏偏连队的医生在外头喝醉了酒,爬都不?爬起?来,顾东文找遍了橄榄坝,最后上苗寨背着吴婆下山接生。吴婆把他拽了出?来,拍了几巴掌他还没声?音,就拎着他两条腿叽里咕噜唱着苗语歌,满屋子乱转,把景生给唱回了魂。
这些当然是姆妈和顾东文说给他听的,景生从?来不?信,他见?到吴婆不?免就想到自己的出?生,毫无庆幸或高兴的感觉,只有愤慨和不?甘,他为什么不?能选?他根本不?想也不?该被生下来。
景生刚说出?自己是谁,吴婆就认出?了他,喊着苏苏拉着他哭,才哭了两声?,外头噼里啪啦倒下了面筋粗的大雨。景生被吴婆推到竹楼后头去洗澡,等他换上苗家的土布衣裤,一进屋就闻到了熟悉的浓烈的酸辣味。他生在立冬,离苗年只差几天,所以每年吴婆送了生日鸡蛋后,没过几天姆妈和顾东文就会带他来陪吴婆过苗年,寨子里处处都是这个酸辣味,他吃一口?就辣得?鼻涕直流。
“这么大了还不?能吃辣?都呛出?眼泪了。”吴婆塞给他一个杯子:“快喝点油茶,放心,加了糖的。不?苦。”
吴婆的汉话说得?像唱歌似的,调子忽上忽下,景生听着却?觉得?很安心。他接过杯子轻声?说:“谢谢外婆”。他有点难为情,只低着头专心喝油茶,一口?又一口?,是很甜,加了好多糖,甜得?都发齁了。
一只干瘦的手覆上他湿漉漉的头发,上下摸了摸,吴婆叹了口?气:“回来看你妈妈?”
“嗯”。
“是个孝顺的孩子呢。”
吴婆赤着脚去看锅子上的汤,身上的手镯脚镯叮铃铃作响。大雨白花花地?一片,楼里湿了一大片。景生看着跪在炉子边上的老人,她尝了一口?汤,笑?着转头对他笑?了笑?,突然哼起?了苗语歌,飘忽不?定的声?音忽上忽下忽重忽轻,拖长的尾音又有点像万春街夏日夜晚里此起?彼伏叫孩子回家吃饭的腔调。景生静静听着,不?知道他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听的同一首歌。他的魂被她招来了,姆妈的魂会不?会也被她召来?
“你妈为什么要生你下来?”吴婆坐在景生对面咕噜噜抽起?了水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怎么能不?要呢?那不?就是杀人了嘛。两个月就有头有手有脚了,你妈知道你在肚子里的时候你都四个半月大了。”她点点头:“我记得?你爸是这么说的。”
景生看向竹楼外的大雨,莫名有点失望,就这样吗?不?是因为女人天性就会爱自己的孩子吗。如果是这样才生他,他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答案是没有。
酸辣无比的汤里有两块咸鱼,景生吃了四勺子蒸饭,吴婆一直絮叨着你妈你爸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至于她的话里有多少是她看见?听见?的或是道听途说的,景生也不?在意,那些话好像一页一页的纸,把他过去的空白给填上了。夜里雨依然没停,或许是饭吃多了,或许是油茶太齁甜了,他一躺到毯子里就有无边的困倦罩住了他,他蜷成了一个胚胎原始的形状,感觉很安全,雨声?像子宫里羊水的涛声?,吴婆的哼唱远远地?传进他脑中,像姆妈哄他睡觉哼的扬州小调。
他现在能选了,他还要不?要来这个世上?
景生知道他要的,他要选她做自己的姆妈,要选顾东文做自己的爸爸,还要选斯江斯南斯好做他的妹妹弟弟,还有阿大阿二阿三?,还有奶奶和嬢嬢。
谢谢你啊,姆妈,谢谢你没杀了我,把我生了下来。
——
顾东文在火车上的时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回想起?了舒苏,那个为了讨半斤米红着脸说不?清楚话的小姑娘,那个一整夜没睡绣了五条帕子的小姑娘。景生现在已经比他高了,但他的姆妈,在他心里永远还是那个小姑娘。他第一眼就惦记上她了,图她好看,图她会脸红,图她低着头说话时乱颤的睫毛,图她藏起?有针眼的手指头,图她突然撩起?眼帘瞟他的那一眼,像直接撩开了他的心。他不?是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他谈过不?少女朋友,但一看到她,顾东文就知道是她了。
他后来还去扬州送过两次米,第二次去的时候,舒家没人,小舅妈说她带着弟弟去苏州看病了。
“看什么看哦,腹肿水早晚是个死。唉。”小舅妈想起?了自家老七又哭了起?来。顾东文把米全留给了舅家。他跑去苏州人民医院,舒苏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软软地?喊了声?顾大表哥。她是小舅妈隔房的姨表侄女,又是干女儿,按着徐家的辈分?这么叫也没错。他说:“跟我走吧。”她却?会错了意,红着脸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实在对不?住大表哥,她没法跟他走,他以后肯定能找着一个特别好的姑娘过日子。她说这话的时候,她妈扶着她弟弟站在走廊那头,两个人都眼泪成河特别凄惨的模样,好像他要把他们家唯一的希望勾走了。
他笑?道:“那你就带上你妈和你弟一起?跟我走——我带你弟去上海的医院看病。”
她臊得?不?行,眼睛却?亮晶晶的瞟了他好几眼,带着点笑?意,像看清楚了他那点心思,他的心思当然也没藏着掖着。那时候他才发现小姑娘其实胆子并不?小。
在上海看了两家医院,都说她弟弟不?只是吃观音土引起?的腹肿水,还有肝硬化晚期的原因。他说只要还有希望就得?治,她说好。第二天她们一家却?悄悄回了扬州。他追去扬州才知道她之前报了名去云南支边,家里奖励了三?十块,看了几天病就全用完了。
“那你在云南等我,我去找你。”
她低下头不?响,忽地?抬起?头来问:“你真的来?”瘦西湖的湖水和烟绿的嫩柳映在她眼里,波光粼粼。
“真的,你等我。到了就给我写信。”
“我等你。”
可?他被分?去了昆明,好不?容易往返沪昆两地?折腾了好几回,终于转到橄榄坝的那天,他马不?停蹄地?去找她,她同宿舍的罗美珍和班组里另外两个男知青都在宿舍里,只她一个人不?在。他当时就眼皮跳个不?停。他去得?太晚了,他没赶上。
再后来,他又没赶上。这大概是老天对一个不?认命的男人最大的惩罚。
顾东文在火车上喝了一整夜的酒,越喝越苦,越喝眼睛越亮,心越疼。
——
到了昆明,顾东文先去公安局找当年专案组的凌队长,却?得?知他被调到版纳州公安局担任了缉毒大队的队长了,主要任务是缉毒,常年战斗在一线,他把景生的照片拿出?来说了孩子孤身在外的事,警察却?笑?了,说见?过景生,好几天前也是来找凌队长的,应该已经去了版纳。
第183章
西双版纳州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凌队回到局里的时候,听说?有个?中学生连续两天来找自己还觉得?奇怪,等见到景生时立刻喊出了他的名字,当年为了寻找舒苏,专案组印了无数寻人启事发,任何人对那张好看得?无法描述的脸实在没办法不印象深刻。而酷似母亲的景生当时还是个小孩子,成天跟着专案组上山下水也?不哭,凌队还担心他憋出事来。
“怎么了?顾东文人呢?”凌队皱起眉,当年顾东文为了把这个孩子过到自己名下带回?上海,可?没和?老丁那帮知青少折腾,连着他也?只能出了不少力。但这几年被遗忘在版纳景洪昆明的知青子女太多了,来公安局找爸爸找妈妈的孩子不是一个?两个?,他这两年就见过二三十个?,对那些一时热血沸腾一时冷血无情的城里人他实在没什么好感,说?是遗忘,实为遗弃,没良心没人性。
知道顾东文并没有没人性后,凌队的眉头松了一点,但仍然一口拒绝了景生想了解舒苏两桩案子的要求。一则案情真?相对于顾景生这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二来他已经调任,不方便去调旧档。
景生也?不急躁,把李强的事和自己的猜测说了。
“你说?李强的爸妈特别很你妈?”凌队刚松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但是他爸爸李祥德宣称李强不是他亲生儿子坚决要求离婚,他妈罗美珍在返城前?上吊自杀了。”
景生一怔。
“你爸和?我正好在她?死?前?去找过她?,我们还因为这个?被调查了两个?礼拜。你爸没跟你说?起过?”凌队说?完自己苦笑了起来,顾东文这个?狗东西,护崽子倒护得?挺好。
“她?自杀?”景生第一反应也?怀疑李强的姆妈害了姆妈所以被顾东文杀了,这倒能解释李强为什么这么恨他这么恶毒地报复他。
“嗯。”凌队看出他在想什么,两口抽完了手?里的烟,又点了一根新的:“不是顾东文干的,他那天一直和?我在一起调查些旧事。也?不是李祥德,李祥德闹离婚,罗美珍死?也?不肯,他就丢下她?们母子俩自己回?了上海,在罗美珍死?前?一个?半月就走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你爸当时怀疑罗美珍和?你妈的死?有关系,那个?伏击你妈的人叫罗红星,和?罗美珍的老公李祥德曾经是同事,都是连队食堂的炊事员,他还是罗美珍的干哥哥。罗美珍到了橄榄坝没多久就因为同姓认了这个?干哥哥,她?和?李祥德结婚就是罗红星做的媒。你爸说?罗红星能连续一年到农场宿舍里来踩点,可?能就躲在罗红珍家里。”
“罗美珍以前?和?你妈妈是一个?宿舍的。她?很了解你妈起夜不用痰盂要去厕所的习惯。”凌队捻熄了烟仰头灌了半缸子冷茶:“你怎么一个?人来的?顾东文知不知道?住在哪里?带介绍信了没?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凶手?被枪毙了,罗红星判了死?缓,罗美珍自杀了。”
景生垂眸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抬起头看着凌队长的眼睛:“那个?李强,会不会其实是罗美珍和?蒋宏斌的儿子?”
凌队差点被茶呛到,咳了好几?声:“什么?谁说?的?”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提过蒋宏斌三个?字,顾东文更加不会提起,突然?从这个?少年嘴里听到这么冷漠的三个?字,好像不是在说?他的生父也?不是杀母凶手?而是一个?陌生人。
“蒋宏斌坐牢后,农场里不是都说?有三个?女人和?他一直有关系?其中一个?就是罗美珍,不是吗?”景生又垂下了眸子,看着玻璃杯里的水,水里有微尘在浮动。那个?姓柳的阿姨被骂了好几?年破鞋后突然?跳江自杀,他当时大概四岁,已经记事了,孩童有孩童的信息网,更不加遮掩更残忍冷酷。他姆妈也?是一直被辱骂的一个?,另一个?是吴筱丽的妈妈,她?们一家在他三岁的时候搬去了版纳,后来在集市上还遇到过,他被李强他们追着打,但已经没人再追着吴筱丽欺负她?了。
凌队揉了揉眉心:“罗美珍一直不承认。你妈出事的时候她?已经结婚生下李强了——”
“她?有,她?每个?月都能拿到额外的五斤大米和?一斤猪肉,和?吴筱丽的妈妈还有那个?柳阿姨一样。”景生看着他,语气还是淡淡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凌队怀疑自己又看见了一个?顾东文。
“我妈以前?说?过一次。”景生眯起了眼:“李强他们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我妈气得?去找了罗美珍,她?们吵架的时候我妈说?的。”
凌队别开脸叹了口气:“这些我们都调查过,罗美珍坚持说?米和?肉是她?拿钱和?粮票从她?干哥哥手?里内部买的。”
“那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有儿子,而且已经要返城了。”景生追问道。
这个?问题,凌队也?无解。如果?是因为受了李祥德要离婚的刺激,也?不至于在李祥德走了一个?半月自杀,何况她?们也?没离成婚。当时一片混乱,橡胶林里只剩三四千人割胶,又在和?越南打仗,一个?已经办了户口转移手?续的女知青,连队医生确认是自杀后谁也?不想再惹事。案子不是他负责的,就那么草草地结了案。他跟着就被调任,顾东文回?了上海,这件事似乎就真?的结束了。
——
两天过去后,凌队实在拿景生没法子,答应带他回?景洪去查旧档,却接到了顾东文从昆明打来的电话。
景生接了电话,平静地说?了几?句就挂了,只拿一双眼静静看着凌队。凌队举起手?投降:“去去去,明天就去,嗐,你这小家伙,将来考警校算了,特别适合审讯犯人,被你这么看上半天,什么都招了。”
一行三人在景洪碰上了头。凌队看着顾东文和?顾景生,莫名有点羡慕。父子俩埋头嗦粉的姿势都一样,而且嗦了辣粉都会流鼻涕,都会掏出手?帕来背过身去擦鼻涕,擦完鼻涕后还会跟他打个?招呼说?不好意思。凌队看着又心酸又想笑。
“生我气吗?”顾东文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吸了口气,云南的小米辣真?是过瘾。
景生点点头又摇摇头,接过水壶在汗衫上擦了擦,也?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吸了几?口气,薄薄的嘴唇辣得?肿了不少,通红发亮。
“想通了没?”
景生摇头:“还有点事要弄清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万一我多出来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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