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s
“啊,怪不?得开学了一直没看见他——”斯南心里堵堵的。
国庆节过后,陈瞻平的姆妈去世了。斯南才知道他也住在万春街,还有个妹妹在读初中。学校号召捐款,斯南捐了一百块钱。陈瞻平回到学校的时候,斯南发现好像看不?出他有什么?不?一样?,还是会和男生们一起?踢球,鲜肉大包也没少吃,课间还会坐到最后一排和同学玩大怪路子或者四国大战。斯南又重?新加入了男生群体里。很快,陈瞻平把他姆妈的病历单、处方都复印了一份交给斯??南,还另外手写了厚厚的七八页的看病心得。斯南生平第一次脸上火辣辣的,再三?表示自?己不?是要“买”这些内容,紧张得甚至结巴了起?来。
1991届斯南这个班有九个人考进了医学院,三?个一医大,五个二医大,一个中医大。毕业后分布在瑞金医院、华山医院、新华医院、中医院等各大医院,科室从?消化内科、血液检验科、骨科、五官科到小儿科各不?相同,最高学历是哈佛医学院博士。有了微信群后,班级群里最常出现的就是“易医生,小赤佬昨天?夜里发烧38度8,咳嗽……”“王医生,爷老头子的片子请侬帮忙看看……”
只有天?不?怕地不?怕在解剖小动物的生物课上吐得天?昏地暗的陈斯南没能如愿考医大,终生遗憾。
第309章
顾阿婆独自祷告了三个小时。
这十几年的日子太安稳,生离死别的记忆早渐远渐淡,她几乎已经忘记该怎么体面地送走亲人了。她送走过太多人,大多数连个仪式都没有,爹娘、姐姐们?、兄弟、侄子侄女们?,死因各不相同。在战争年代天灾人祸的日子里,哪天不死人呢,见太多,她早都麻木了。后来?落脚在万春街,日子有了盼头,招了老顾上门,结婚生子,自食其力,孩子们一天天长大。
老顾走得太突然,她以为自己会跟着去?,不想竟不知不觉地比他多活了二十几年。可怎么会是东文呢,他?就是条龙是只虎,一家?子就属他?身体最好,从小到大连个发热头疼都没犯过,她一直担心西?美,西?美从小就娇气,还跑去?了新疆那么苦的地方。她只没想到过东文会是个情圣,十四五岁就会招蜂惹蝶的人,身边的女孩儿换了没停,工厂女工、服务员、售票员,一个赛一个漂亮,可?他?都没放在心上过。最后栽在舒苏身上栽进去?了半辈子,没了那姑娘,他?竟然说他?哪一天死都不遗憾。
她信了主,全家?都能得救,能吧?顾阿婆含着泪虔诚地祈祷神迹。
“主啊,愿您和东文同在,他?在景洪割胶夜夜辛苦伤了关节,他?被橡胶熏坏了嗓子,他?十几天不合眼地漫山遍野找他?老婆,他?把景生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他?仗义帮过很多人,我?儿子顾东文,他?是一个义人。求求您,仁慈的主,让他?看见神迹,让他?的灵被充满……”
顾东文八月初住进了东安路上的肿瘤医院,医生表示手术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北武和善让从北京赶了回来?,复印了东文的病历,押着景生去?学校说明了情况,重新改办了休学一年保留学籍的手续。
北武回来?,斯江又大哭了一场。
兄弟两个在病房里对坐着,东文看着倒不像个病人,茶照喝烟照抽,景生是再不许他?碰酒的,吃饭的时候未免有点?不得劲。
“姆妈后半天不过来?了,有十几个教?友要去?家?里给你做祷告。”北武嘴上叼了根烟,没点?着,头发估摸着三个月没剃了,刘海和鬓发汗津津地搭着,倒像回到二十年前还是阿飞的模样。
东文笑?了笑?:“你丈母娘也改信上帝了?”
“那倒还不至于?,那位——长征的时候就认识,批彭的时候,也就他?没出?声。我?老丈人一直感念着,后来?丈母娘来?北京还和李将军一起见过几次他?夫人,老一辈的太难了。”
东文叹了口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呐。功过得失,没个百年谁都不好定论。光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这一条,就是了不起的模子。”
看着东文竖起的大拇指,北武苦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还是好啊,至少不是活死人,”东文弹了弹半截烟灰,“斯江倒真的像你,当年雨花台送总理——我?是没赶上。”他?笑?了笑?,“对了,你还去?香港吗?”
“没定呢,再看看吧。”北武倒不太在意这个,当下最要紧的是东文的病。
“善让停职停到几时?出?结论了没?我?看她这次回来?情绪不太好。”
北武压了压眼角:“我?们?老校长前几天辞职了,善让一向崇敬丁老,和学生们?也亲近,她心里那关一时还过不去?,停职也是个好事,慢慢理一理。”
“人没事就好。”东文叹了口气:“我?这病呢你也别劝了,北京我?是不去?的,香港更别提了。我?这把骨头十几年前就该和苏苏一起埋在澜沧江里,活到现在都是偷来?的。”
“这病生得挺好的,疼,册那,真疼,疼得太爽了,”东文脸上的酒窝深深陷出?两条线,“这下我?算是陪景生她妈一道受过难了,有难同当。”
北武心口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记,吸不上气。
“以后姆妈就拜托侬了,景生我?是不担心的,他?吧,其实也不喜欢读书?,”顾东文呵呵笑?道,“随我?,没办法,硬着头皮读,他?要是个爱读书?的料子,也犯不着走体育生这条路了,哈哈哈,做生意也行啊,她妈托梦怪我?了,怪我?拿皮带抽他?,唉,我?这是两头不着好。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前我?还这么劝姆妈,现在要来?劝私噶了。”
北武给他?倒了杯温水:“先?休学总是好的,留条退路,文凭不见得有用,但有总没坏处,他?还没定性呢,至少要想清楚自己喜欢做什么想做什么,我?和善让会再跟他?多谈谈的。”
景生和斯江赵佑宁不同,他?很聪明,读书?对他?来?说其实不费什么力气,这点?北武看得出?来?。但他?是在为了东文和他?姆妈读,或者也是为了身边这些?凭空多出?来?的家?里人读,他?是个没有理想的孩子,更像一个旁观者,对学业、未来?的工作毫无这个年龄该有的热情,踢到球,说起兵器,甚至拿起锅铲,都比对着书?本有热情。
热情,太重要了。北武深有体会,他?希望斯江不要就此?失去?热情。
——
南红心急如?焚,一口气汇了十万港币回来?,她实在回不来?。一个站错队的海关关长被打下马,把方家?扯了进去?,七月初方家?几兄弟全被带走了,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方家?一团乱,方老太太、几个方太太都是只知道贤惠持家?照顾孩子的女人,男人们?从来?不让她们?插手,连在银行金库里有多少保险箱密码多少都不知道。于?是银行催还贷款,手下卷了现金逃跑,天天一堆破事。
香港这边两家?工厂里一千多个工人天天要吃饭,厂长经理们?也全乱了阵脚,找下家?的找下家?,请假的请假,厂里流言四起。南红咬着牙陪了七天的酒,拿着方先?生的私印和保险箱里从来?没用过的盖好章留作不时之需的空白董事会决议,抵押了工厂的地皮,从汇丰银行贷了一千两百万港币,把原定明年生产的三个系列六十几款的职业女装提前赶了出?来?,黑白灰系列,立体剪裁,面料全部从苏州吴江进,售价只有市面上类似款式的三分之一,还花大价钱请了TVB专演中环办公室女郎的女明星做代言人,这会儿正在想方设法地铺货。赵彦鸿感念方先?生帮自己一家?子落脚香港,二话不说回汕头替方家?安顿老小去?了,他?虽然跛了一条腿,毕竟是跟着方先?生好多年的人,方家?见不得人的那摊子事现在都是刚上来?的小年轻在忙,正无头苍蝇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个老大哥一压阵,居然没被抓到什么证据,安分了下来?。
电话里南红哑着嗓子跟北武说:“我?给大哥联系了养和医院,无论如?何都来?看一看。别怕麻烦,所有的探亲资料我?都寄出?来?了,去?办,抓紧办!”
——
西?美本也打算停了手上的钢琴课赶回上海的,但孙骁不让。孙骁刚办完离婚,前妻全家?定居美国了,两家?都是一代功勋之家?,当下利益冲突立场不同,算是和和平平客客气气分手。他?催着西?美赶紧和陈东来?办离婚手续,因年底就要入京,要在乌市和西?美结婚,在公在私都是好事,他?这个级别的官员,单身就是不安定因素,带着不是妻子的女人升迁,那是给别人递刀子。西?美好多天都没回过神来?,她从来?不敢也不想去?打听孙骁的婚姻,只知道他?和老婆常年不在一起,夫妻俩有两个女儿跟他?老婆生活在一起。孙骁和她上过床后,表现得并不热切。西?美一度怀疑他?只是玩弄自己的身体或是感情,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她已经是个不干净的女人了,她成了自己最恶心的那种姘头,她有什么资格去?问?孙骁呢。
孙骁公务繁忙,一个月大概会去?她宿舍一次,每次都是半夜来?凌晨走,但是快五十岁的人还总没完没了地折腾,西?美只有在床上才觉得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但孙骁突然说要和她结婚,这简直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了,掉的是磨盘。单位里的领导们?骤然加剧的热情,办公室里堆满的各色礼品,都在提醒西?美她只要和陈东来?离了婚就要成为一个领导夫人了,而且这位领导还前途似锦。她始终浑浑噩噩地不敢信以为真,喜极而泣成了常态。
领离婚证的那天,西?美和陈东来?在小吃店里吃了散伙饭。
“以后,每个月我?给你妈汇钱吧,”西?美的筷子搅着大碗里的凉皮,“小宁伊拉有啥事体,我?还是要管的。”
“嗯。”陈东来?闷头吃羊肉水饺。
“是吾对勿起斯江斯南还有斯好——”西?美泪盈于?眶,搁下筷子掏出?手帕压了压眼角,那句我?永远是她们?的妈妈到底没法说出?口。
“没啥对勿起,”陈东来?往碗里加了一大勺辣子,“你有空打电话关心一下他?们?,还有你大哥,你不回上海去?看看他??”
西?美躲开陈东来?的视线,嗫嚅了一句:“老孙这边还有好多事,估计得去?了北京后——看看春节能不能回了。肿瘤医院的病房就是老孙找人打了招呼的,我?都不知道现在病床这么紧张,得癌症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市领导的条子——”
“我?给你妈汇了一千块钱,”陈东来?打断了她,“你妈跟我?妈商量过了,斯江斯南和斯好还住在外婆家?,你哥生了病,要是三个小宁都走了她受不了。生活费你就直接汇给你妈就行了。其他?的春节后两个老太太商量后再定。”
“啊?”西?美对此?一无所知,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恭喜你了。”陈东来?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凉皮糊哒哒地堆在碗里,西?美用筷子挑了挑,挑起来?一团又掉了回去?,溅出?来?几滴红油,她赶紧拿手帕沾了点?水去?擦。
“顾老师,领导让我?来?问?问?您好了没。”孙骁的司机老谭笑?眯眯地进来?打招呼。
西?美慌忙站了起来?,去?拎自己的坤包,包袋子勾到水杯,半杯水淅淅沥沥地撒了一地。老谭赶紧扶起杯子:“没烫到您吧?”
“没,没,是凉水。”西?美面红耳赤地捏着包。
服务员翻着白眼把抹布扔在了桌上。
西?美跟着老谭迅速出?了门,黑色的轿车等在路边。老谭小跑了两步打开门,脸上的笑?容格外真挚。
西?美深深吸了口气,弯腰登上了车,包里的离婚证像活的一样,在她心里别别乱跳。她这叫苦尽甘来?吗?西?美睁大眼看向前方,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冒了出?来?,以后她和孙骁就有福同享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谁能想得到呢,顾家?四个兄弟姊妹,最终还是最苦的她走得最远。她的鼻子眼睛直发酸,一定是太阳太大了。
第310章
西美?不回上海,斯江倒松了?一口?气,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继父,她?无暇关心也?不打算关心。倒是斯南辗转反侧了好几夜。
“你?说姆妈跟那个当官的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斯南笃定的一点是,“我回上海之前肯定没。”
斯江放下最新一期的《中国肿瘤临床》杂志:“无所?谓吧,她?觉得好就好——我希望她?过得比以前好。”她?轻叹了?一声,说不出的惆怅。大舅舅现在这样,大姨娘也?离婚了?,姆妈离婚再婚,现在身边幸福美满的夫妻只有小舅舅小舅妈了?。但小舅舅好几个月没上班了?,小舅妈也?停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凭什么啊?”斯南踢了?踢帐子,“她?都不要我们了?!我就希望她?过不好,受气,哭,她?才会知道还是我们好!”
赌气话说完,斯南把自己埋进毛巾被里,两条腿连着猛蹬了?十几下。
斯江侧身看?着她?轻轻抽动?的背,眼睛就湿了?。南南肯定很难过吧,她?从小和?姆妈生?活在一起,她?照顾姆妈比姆妈照顾她?多得多,姆妈跟她?一直最亲近,但姆妈也?没有要她?,虽然?就算她?要斯南跟她?去北京的新“家”生?活,斯南也?不会答应,可不答应和?被抛弃全然?不同。
“南南,阿姐在的,斯好也?在,还有大表哥,外婆,舅舅——”斯江轻轻拍了?拍斯南的背,低声安慰道。
斯南缩得更紧了?:“她?太?没良心了?,太?没良心了?,她?都不会自己打电话跟我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好了?,稀奇勿色哦,呵呵,起码跟我说一声对伐?还让爸爸来跟我们说,白费我对她?那么?好了?,我就不该对她?好——”
斯江轻轻抱住了?她?。
“好了?好了?!”斯南用力挣开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撩起自己的汗衫擦了?擦一脸的眼泪鼻涕,“好了?,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就这么?说定了?,有什么?稀奇弗色,没伊,阿拉过得更加好呢,哼,反正钞票寄回来就可以了?。”
“她?也?不是不要我们,”斯江斟酌了?一下词句,“她?总归还是阿拉姆妈,现在估计要调动?工作要搬场,从乌鲁木齐搬到北京去,肯定交关事体要忙。”
“大舅舅都住院了?,她?都不回来看?看??!反正她?没良心,等她?老了?,我是不会睬她?的。”
“赡养父母是我国公民的应尽义务。”斯江笑着说。
“凭什么?!”
眼看?斯南又要跳起来,斯江赶紧岔开话题。
——
九月份,秋老虎肆虐,热得人心慌慌。
景生?每天十点钟出摊,六点钟收摊后直奔医院。顾阿婆和?斯南到医院送夜饭。北武和?善让上午办事,下午陪东文,五点钟回万春街照看?斯好。斯江一般七点半从学校赶到医院,顾阿婆和?斯南八点钟回去,景生?和?斯江陪到九点半被顾东文赶上好几回才走。夜里卢护士睡在病房里陪夜。斯好每个星期天来医院陪半天。顾东文对他?们的车轮大战烦不胜烦,好几回吼着说你?们再来我就走,奈何家里人谁不来陪谁心里不安,最终只能听之任之。
顾念被周善礼安排进了?宋庆龄幼儿?园,住宿制省了?北武和?善让许多事。善礼得空就来病房和?东文下象棋,两个人都不擅长还都爱悔棋,吵起来惊天动?地,护士长没办法,常来调解,偶尔拉个偏架,帮着顾东文几步将死善礼,一个笑到肝疼,一个气得肺炸。若是北武善让在,四个人就打大怪路子或者八十分,善礼和?东文做搭子仍旧吵得不可开交。整层楼的医生?护士都笑着叹气,就顾东文这个精神气儿?,谁看?得出他?竟然?是肝癌晚期患者呀。
这阵子顾家里里外外都忙得不行,探亲证说好办很好办,说不好办又很不好办。北武找了?几个旧时的弟兄,赶在国庆节办下了?探亲证,就差顾东文点头就能出发?去香港。
西美?知道后又哭了?一场,她?从不开口?求孙骁帮忙,毕竟两人社会地位悬殊,求一次就矮一头。求人办事付钞票是最清爽的,夫妻之间如果熟稔如她?和?陈东来那种,当然?张口?即来,这回为了?东文的病,她?好不容易开了?口?,孙骁也?爽快,几个电话一打发?现自己搞不定,直接找家里老爷子再找人要到一个离休干部单人病房,人情这个东西呢,弯上几道弯,是平方数往上加的,不是1+1=2那么?简单。但这么?难办的事办成了?,现在住了?两个月,说不要就不要了?,等从香港回上海,谁还能保证给你?留着这个病房呢,到时候再想要,她?又怎么?跟孙骁开口?呢。
就算弄到了?病房,西美?也?没敢跟家里人邀功,她?不回去探病就理亏情也?亏,加上三?个孩子都跟了?陈东来,她?根本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斯江斯南和?斯好,斯江和?斯好倒也?算了?,斯南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西美?夜里梦见过好多回,就那么?冷冰冰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就走,她?在后头低声下气地喊南南、南南,斯南却越跑越快,一下子影子都没了?,醒过来心里头仓皇皇空落落的。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北京还有两个没结婚的继女,她?是离了?婚的女人,攀上了?高枝,将来要是在婆家在孙骁在继女们那里受点气吃点亏并不算什么?,但她?不能让斯江斯南斯好也?受气。晚娘不好当,西美?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本账,三?年,等上两三?年,等她?在孙骁家里站稳了?,工作也?踏实了?,她?总会把斯南斯好接去北京的,再也?不用挤在棚户区的阁楼里,用木头马桶,去公共浴室,她?们能和?她?一起住大房子,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卫生?间,抽水马桶和?浴缸都有,还有司机接送,她?们想学钢琴就学钢琴,想学画画就学画画。这幅幸福的蓝图当然?只是她?偷偷描绘的,她?没能靠自己的双手给孩子们挣上这些,但她?已经四十多岁,靠孙骁是不争的事实,也?就只当是知天命而不惑了?。
国庆节后,西美?和?孙骁领了?结婚证的当天,去医院取了?节育环,做了?详细体检。妇产科医生?说得婉转又喜庆:还有六十岁怀孕生?子的案例呢,你?身体条件不错,有机会。孙骁很是高兴,他?还是希望西美?能给他?生?个孩子,当然?生?儿?子是雪中?送炭,生?女儿?也?算锦上添花。西美?也?是乐意的,心想如果有了?孙骁的孩子,将来斯江斯南和?斯好和?这个继父的关系当然?更紧密,有一个姓孙的弟弟或妹妹搭把手,顾家的日子也?肯定能蒸蒸日上。
当晚夫妻名正言顺地敦伦了?一番后,孙骁搂着西美?感叹:“如果能老来得子,我这辈子就一点遗憾都没了?。”
西美?对自己还能不能再怀上持随缘的态度,但嘴上不能这么?说。
“我要是能怀上,还是得去好一点的医院生?,”西美?说了?说生?斯南的经历,“生?个孩子真是九死一生?,现在想想都后怕。”
孙骁爱怜地紧了?紧手臂:“放心,你?要是有了?肯定去协和?医院生?。你?弟妹周善让不是在北大教书吗?到时候让她?多陪陪你?,你?也?好安心。过了?春节亲戚间就可以走动?了?,说起来我爸和?周老将军周老夫人也?认识,当年一起过草地的老革命家们就剩这么?几位了?,老人家们念旧得很,好相处的,等回北京后你?就知道了?。就是我妈吧,在旧社会受过苦,解放后放小脚没放好,是个炮仗脾气,但她?刀子嘴豆腐心,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别放在心上,我前妻就是什么?都放在心上,在北京住了?两年就非分开住不可,我人在新疆,大后方天天闹腾,实在太?辛苦。你?在我就安心了?,嗐,这回我妈没话说了?,我家西美?就是她?一直念叨的好媳妇:长得好看?,温柔体贴,搞艺术出身。”
西美?笑着掐了?他?一把,谦虚了?几句,心里却想哪个婆婆乐意儿?子娶个二婚还生?过三?个孩子的女人呐,她?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于是她?人还没去北京,心里就又沉了?几分。孙骁前妻的家世也?早有来不及要当传声筒耳报神的好事者到她?面前唠叨过了?,明里暗里不免酸溜溜的,凭什么?是顾西美?你?这么?好命呢。至于孙骁当年在阿克苏沙井子就对她?一见钟情的事,自然?是无人知晓也?不能被人知道的,那不是浪漫史,是浪漫了?要死。像那样驻外大使家庭出来的娇小姐都让孙骁妈妈不满意,顾西美?很有自知之明,也?就不指望能获得老人家的欢心了?。
——
景生?和?斯江沉寂了?个把月后就振作起来了?,治病要钱,虽然?不动?手术,一盒药两百块吃一个礼拜,抵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一个月就是八百。病房是极好的,但顾东文没有医保,更不是离退休干部,院方一个月收三?千五百块的病房费已经是给了?上面领导天大的面子。
善让告诉斯江,医院、大学和?普通单位不一样,区领导都不算个事,市领导也?不见得有面子,譬如像北大的校领导,行政级别是部级,意味着他?去别的单位办事,至少要有部级领导接待,不能随便哪个科员科长局长出来应付他?,这算是国家的体面,组织的体面和?领导的体面。所?以拿得到这间病房是很不容易的。她?这么?说当然?也?是希望斯江三?姐弟不要过于怪责西美?,基于她?对西美?的了?解,西美?怕是不好意思也?不敢回。
因为这个,孩子们倒私下感慨了?一番。
“那个姓孙的好像立升蛮结棍哦。”
“怪不得不要我们三?只拖油瓶了?。呵呵。”
景生?倒是听进去了?善让的话,加上西美?写回来好几封信,信誓旦旦表达了?自己的愿景,反而替西美?说了?不少好话。
第311章
顾东文定下来十一月景生生日后出发去香港。十月中?,病房里来了十几个云南知?青。
老丁为首的昔日战友们打开黑色马夹袋,里面是崭新的一叠叠百元大钞,吓了顾东文一跳。
“册那,倷是做啥?!”
“侬覅跟阿拉客气!”老丁眯起眼一巴掌拍开顾东文的手,“退都?没办法退咯啊,每个区一只募捐箱,大家全部匿名捐款,一块可以,十块一百块也可以。此地一共是阿拉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七个云南上海知青的心?意,统共十八万七千五百六十块,银行全部调好的新钞,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交给侬,好好交治毛病!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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