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种瓜
她和庄敏怡只有过那一面?之?缘,乍然听到?她出事,没有太多感怀,更何况,死亡对庄敏怡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庄伊禾哭得很?伤心,再怎么样,那也是她亲生母亲。
回程时,她一直靠在钟晚身上,眼泪一刻不停地往下掉,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梁序之?沉默地坐在前排副驾,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钟晚的共情能力一向强,看到?庄伊禾这样,也想?到?自己当?年通过媒体看到?卢文茵自杀的消息。
她轻拍着庄伊禾的背,说些宽解的话,虽然也不能起到?效果。
后续几日?,梁序之?和庄伊禾都鲜少出现,大概是去处理庄敏怡离开后的丧葬事宜。
葬礼的时间安排得很?近,钟晚没想?到?,林叔会请她也参加。
他当?时说的是:“庄女士病了这么多年,在港岛也没其?他亲人和朋友,梁家那些人她肯定是不想?见的,太冷清了。钟小姐您当?时见过她,也算是她的故人,去瞧一眼吧。逝者已逝,生者能做的也不多,只能让她走得不那么孤独。”
这话至情至理,钟晚也没理由推辞,不论是梁序之?的意思,还是林叔自己的决定。
庄敏怡葬礼的当?天,她穿着一袭黑裙过去,发现现场真的如林叔说的一样冷清。
除了梁序之?和庄伊禾,就只有疗养院中的那些保安、护工、医生,此外再无任何来缅怀或是吊唁的人。
但钟晚没想?到?,葬礼举行的地点会在乌继山那所破败的教堂。
林叔同她解释,这是庄敏怡生前多次要求过的。
这所教堂是她跟梁序之?父亲最初相遇的地方,赋予了她新生,也让她的灵魂死亡,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的肉身也葬在这里?,或是经过这里?,给她不堪的一生画上句号。
这天阴云密布,天色极为?昏沉,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那所长满青苔的灰色教堂静静矗立在昏暗的山中。
钟晚下车时,司机替他撑了一把黑伞,送她进教堂。
教堂大概是被提前打扫过,虽然一应桌椅、祷告台依然是陈旧的,但比先前两?次来时看起来清洁不少。
里?边播放着一首钢琴弹奏的阿门颂,乐声舒缓悠扬,宛如天国的旋律。
梁序之?和庄伊禾作?为?逝者最亲近的人,自然是坐在最前排,正对祷告台的位置,钟晚和林叔一起,寻了个侧面?的位置坐。
寻常基督教的葬礼在追忆逝者生平、诵读圣经后,还会有朋友家人悼念的环节,但今天这环节被略过。
流程并不长,教堂里?也只有零星几人,年迈的神父最后双手合十,在祷告台后带着众人一起祝祷——
“愿上帝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
人来自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
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吧,阿门。”
……
祝祷完成,葬礼还没有结束。
庄伊禾满眼泪痕,站起身,再次跟疗养院的护工问?庄敏怡生前的情况,是否走得痛苦、是否有留下什么话。
梁序之?转身,看到?最靠门处的那排椅子,有张本不应出现的脸。
梁承安来了。
对庄敏怡来说,他是个罪人。
他也起身,缓步走过去,却也没有指责的心力,只是坐在梁承安旁边的空位。
梁承安双手掩面?,低垂着头,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时至今日?,他的伤心是最无用的存在。
梁序之?默了会儿,倏而出声:“你后悔过吗。”
如今的一切,始作?俑者只有梁承安一个人。
梁承安缓缓抬头,看向前方花团锦簇中庄敏怡的照片,选了她年轻时拍的一张,跟他记忆中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后悔过的。”
梁承安声音很?哑,站起身,语气中有不可?名状的情绪,声音沉哑道:“到?了这个年纪我?才?明白,爱是克制,而不是随心所欲的占有。”
“但我?更后悔的是,三十年前那天,我?来过这所教堂。从一开始,我?跟她就不应该认识。”
话毕,梁承安转身,步伐沉重而缓慢地,走向最后那扇老旧的木门。
年轻时的牵扯、他亲手打碎的承诺、往后数十年的辜负、大半生爱与错的纠葛,一切都结束了。
……
梁序之?坐在椅子上,蓦然想?到?,他最初与钟晚见面?,也是在这间教堂。
他并不常来,平时这样凄荒的场所,也不会有外人闯过来,更何况是两?年前那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可?他们偏偏就是在这里?遇到?了。
当?时,女孩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眼神极为?惊慌,看到?他像是见了鬼一样。
她连声道歉,被保镖请出去之?后,又折返回来,忐忑地问?他,能不能在这里?躲雨。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毫无交流的,共度了半个夜晚。
后来梁序之?再过来时,在最后一排椅子上看见一本摊开的中译版《圣经》,应该是被她翻开搁在那的。
那一页上写着:神啊,求你救我?,因为?众水要淹没我?。
我?陷在深淤泥中,没有立脚之?地。
梁序之?静静阖上眼。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在这里?相遇,就是一种宿命,注定会结束的宿命。
.
葬礼结束,钟晚陪着庄伊禾一起出教堂的门。
外头还在下雨。
她转了下头,看见梁序之?独自撑着伞,在不远处看着她。
此时庄伊禾哽声说:“钟晚姐,我?回澳城,那边有陈妈陪着,我?能好受点。之?前的心理医生叮嘱过,我?应该远离这个环境,否则很?容易再受影响。”
“你跟我?哥回去吧,我?要上另一辆车。”
钟晚应了声“好”。
庄伊禾没马上挪步,抬眸看她好一会儿,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过得开心。”
钟晚:“…你也是。”
看着庄伊禾上车,她转身,往靠近梁序之?的方向走。
到?了面?前,梁序之?撑着一把黑伞,替她遮住头顶的雨。
雨滴打在伞顶,发出阵阵沉闷得响声。
梁序之?低头看她,片刻后,声音低沉地说:“钟晚。”
“你走吧。”
钟晚看着他,微动了动唇,“去哪。”
梁序之?眸色幽深,语气却是平静的,“回杭市,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你喜欢的事。”
他顿了下,把伞柄递到?她手里?,转身,走入雨里?,留下最后三个字。
“离开我?。”
刚才?两?人的手指有一刹那的接触,这是今天他们感受到?唯一的温暖。
林叔慌忙又撑着一把伞从车上下来,送梁序之?往停车的位置走,途中转头看了她两?次,茫然的眼神。
梁序之?低低出声,像是在交代什么,只是声音被雨声盖过,身影也渐行渐远,让她完全听不清。
他也从未回过头。
钟晚定定站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愿意放她走了。
几个月前钟晚原以为?的那次分?别?,临行前他们还有过一个缱绻难分?的拥抱。
但这一次,真正的分?别?,却是什么都没有,周遭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死寂的。
像是死灰复燃,再次熄灭后,只剩下苍凉的烟灰,没有任何温度,被风一吹,消散在空中,化为?虚无。
钟晚看着那辆载着他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全然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的喜悦。
不多时,另一个保镖穿着雨衣小跑着过来,仍是恭敬地用粤语对她说:“钟小姐,请您乘这部车,梁先生刚交代,送您去机场。”
大抵是阴天的缘故,今天天黑得似乎格外早。
钟晚坐在车上,眼神空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初来港岛时,也是这样黑沉的天,这样冰冷的雨。
行到?山下,道路两?侧有朦胧的路灯光,映得雨丝像一束束银针似的,擦过黑暗,然后消失。
……
第52章 Chapter 52
从乌继山离开, 梁序之回了太平山的住处。
他进门,神色淡漠地走?到厨房,从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 佣人立刻很有眼力见地从制冰机铲了一桶冰块,替他放在中岛台上。
梁序之喝了去半杯酒,抬眸环视一周,忽觉这栋房子如此空旷凄凉。
以前钟晚似乎很多次做出过类似的评价,他当时见惯了, 倒是不觉得。
大概是刚处理了庄敏怡的丧事,又办了葬礼, 梁序之也难得想起许多?过去的事。
小时候梁承安还?未送他回梁家时, 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套几十平的小房子里,居民楼年头旧了, 从外到里东西都是旧旧的, 虽然拥挤,但庄敏怡总能?把各处都收拾得很整齐。
后来他被带去梁家, 住进面?积、装修都如宫殿一般的别墅, 哪哪都不适应。
梁穆远年轻时是白手起家,虽然当时已经是家财万贯, 但许多?习惯却难改。
宅子很大,但到了晚上他不许家里人把到处灯都开着,否则他看着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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