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德的小公主
说话间,手都缠上了他腰,两个人便愈挨愈近了。
周怀年的背都被她的一呼一吸弄得潮热起来,他定了定心神,微微侧了侧头,瞥见身后犹如一只委屈的小动物缩在安全洞里的穆朝朝以后,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先睡吧,我去和阿笙交代一下一会儿来客的事。”
他说完这话,便想要起来,然而,穆朝朝愈加用力地抱着他不放,且还说道:“我早就吩咐过阿笙了,不用你再跑一趟。”
周怀年定在那里,不再挣扎着要起,只是听她在自己身后委屈地又说:“所以……你还要用别的借口,来躲开我么?”
周怀年的心沉了沉,喉头发堵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没有。”
穆朝朝坐起来一些,将头探到他那一边去,看着他躲闪的眼睛,轻声问道:“生气了,是不是?”
周怀年躲不过,便索性将眼睛闭上,耳朵也装作没听见一般,不给她任何回应。
穆朝朝爱他所有,连同他冷漠的怪脾气都是她所爱的,却唯独受不了他总爱把事情闷在心里,对谁也不说的性子。于是,她拧了眉,也来了脾气。
“不说话你就永远别说。你想躲着我,那也不必。我去别处就好了,这样你省心,我也省心。”
穆朝朝一改方才温言软语的模样,说完这话便要下床。
不为所动的周怀年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睛,伸手将她拉住。
穆朝朝回头,将凌厉的目光投射向他,周怀年这次却没再躲闪。
“你知道我在不舒服些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说?”周怀年与她对峙着,已不肯再退让半步,“况且,我说了就有用么?你能按我说的去做么?用脚趾头去想,都不可能,你说是不是?”
穆朝朝听了这话,不由得摇头冷笑了一下,“还说不逼着我,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周怀年撇过头去,闷声道:“我不想逼你。可只要我一提到那个人,你的反应就很难让我安心。原本以为,都是过去的事了,即便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我都在努力地让自己去接受。我不断说服自己,那时候你有万般的不得已,我该对你理解,甚至把这当成是我对你的一种亏欠。可……”
穆朝朝突然甩开他的手,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能过去,而有些事一辈子也不能。山下渊一对所有中国人来说,是穷凶极恶,这件事我清楚,也始终记得。可单对我来说,他救过我,救过我肚里的孩子,不管怎样,这份恩情我亦无法忘。还有,你接受得了也好,接受不了也罢,我的确以他未婚妻的身份活下来过。报上所登的那些照片是真,我们有过一些亲密的举动也是真,你若是觉得难以接受,那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你我的关系,往后只是安儿的父母,不要再涉及其他。你看这样,行不行?”
“穆朝朝!你别跟我说这样的话!”周怀年被她激得气急,坐起身来,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肩,“我都说了,由着你去,你还要怎么样?”
穆朝朝眼眶发胀,忍了忍,将泪意强咽回去。然而,再次开口说话,已经是哽咽的声音,“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我不知道庭审那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他,之后又要怎么面对你……你别再问我了,行不行?你问得我头疼,问得我心里一团糟,什么都想不清……”
话说到这儿,她便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就像遇到难题而不知所措的孩子,找不到答案,亦找不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可怜且无助极了。
周怀年的双眼也渐渐地红了起来。他搂着她的肩,将她哭得发颤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揽进自己怀里。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妥协了,无论是在口头上,还是在心里……
……
南京审判开始的那天,周怀年没有陪在穆朝朝的身边出现在庭审现场,这是连山下渊一也没能料到的事……
PS:年过完了,复工了,朝朝回来了,希望朝朝、老周能继续陪着仙女们度过让人讨厌的工作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别来无恙
惊蛰这日,断断续续进行了半个多月的南京审判再次开庭。这已是整个审判进程中的第三次开庭,在庭审中始终不肯认罪的日本军医大将吉川英仁,在今日,心中焦慌异常。
原因是,那位他曾受人之托救出的中国女子此番也将出庭,而这女子曾在日军的“防疫给水部”里生活过。他怕的,不是这女子能说出多少“无凭无据”的话。他怕的,是深爱这女子的日本军医——他的爱徒山下渊一会受其蛊惑,从而叛国背军、俯首认罪。如此一来,先前所有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然而,从山下渊一今日种种反常的行为来看,就连看管人员都能断定,今日之审判,将是能使这些“魔鬼”们伏法的最后一次审判。出庭前,山下渊一请求看管人员为他理了发、刮了须,就连身上的军衬衣,也破例地换成了新的。对吉川英仁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征兆,而对于山下渊一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审判,而是一次要与自己深爱的未婚妻相见的难得约会。
这位年轻的日本军医中将,从被看管开始,便一个字也没说过。每日,只在纸上不断重复地写着一个名字——“穆朝朝”。然而今日,他不仅开口说话了,而且,连脸上都有了微笑。谁都知道,他的所有反常行为都只为了纸上的那个名字。那是他的软肋,亦是可以攻破他心防的唯一关键。
黑压压的庭审现场,所有人都对这场审判翘首以待,而在庭审现场之外的一辆黑色汽车里,有个男人却始终悬着心。
“如果,你想让我陪着的话,我可以进去。”
穆朝朝即将下车,却被身边的周怀年拉住手,不得不再坐回来。这不是对外开放的公开审理,可他若是想进,自然不是难事。而穆朝朝知道,他矛盾着,是想让她替他做决定。
她不知道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可周怀年若是也在那里,她的顾虑就会变得更多。因此,她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一个人进去就行,昨夜你也没能睡好,就在车里歇一歇吧。”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让他陪着,只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
“好,我不去。”话虽如此说,可周怀年还是皱了眉,并且握着穆朝朝的手也在不自觉地用力攥紧,“庭上若是有人为难你的话,你就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再继续。今日的审判长我也熟识,会让你出来的。”
穆朝朝并不以为会有人为难她,可为了安周怀年的心,她还是点头应下,“嗯,我知道了。该怎么说,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她将手从周怀年的手中抽出来,反又去覆住他的手。
“怀年哥,”她笑着轻唤了周怀年一声,“等事情结束了,我想回趟北平。想回去看看,居云寺里的那些师父。”
周怀年的眉头也终于松开,唇角微微地扬起一个弧度,“好。等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回去。”
阿笙在外面敲了两下车玻璃,提醒着开庭的时间已经到了。穆朝朝松开周怀年的手,终于开了车门走出去。
在被那群记者团团围住前,国民政府的军警已经提枪赶上前来,即便是护佑在汽车周围的周怀年的手下,也都行动一致地退撤到两边去。至此,作为证人的穆朝朝在两列军警的护送下,顺利地进入了庭审现场……
法槌敲响,审判正式开始。被隔绝在外的周怀年,仰头靠在汽车座椅上,双目紧闭,却没有半点放松休息的姿态……
车玻璃又被扣响了两下,以为是阿笙,便连眼皮都没有抬。
车门被打开,这时,才听到阿笙着急的声音,“顾局长!我们先生正在休息!”
一个“顾”姓传入耳里,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周怀年睁开眼来,摘了军帽已探进车厢半个脑袋的顾尧便看着他笑了,“怀年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怀年乜斜着眼瞧了瞧他,便用冰冷的话打消他想要坐进车里的念头,“扰人清梦,还算无恙?”
这位周老板的脾气,顾尧只能比穆朝朝还要清楚,同他硬来,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身为军统局的最高长官,能屈能伸这一点,便是顾尧最大的优点。于是,他脸上依然笑着,慢慢地又退到了车外。
“没想到,怀年兄这会儿竟还睡得着?”人是退出去了,可他的嘴却还想扳回一局,“今日庭审,弟妹是要作证?是为我方?还是为了……”
周怀年冷冽的目光投向他,顾尧当即便住了嘴,“呵呵,我也只是好奇而已。难道你就不好奇?”没等周怀年应话,他又转了话题接着说道:“咱俩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不如找个地方喝点茶?”
周怀年移开眼神,已是明显的拒绝的意思。
顾尧并不气馁,用大拇指示意他庭审楼后面的方向,“去那儿坐坐,不必费劲进到庭审现场,审判长的办公室里,隔着一堵墙便能听到庭审的全过程。”
周怀年的心颤了一下,已然将要被他的提议说服,然而,他却还是心口不一地回答道:“想去你自己便去,我若想听,也不用等到现在。”
顾尧整了整戴在自己手上的白手套,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么好吧,我以为你会对山下渊一这个日本人感兴趣。不过他是的确有趣,自从被关押以后,便不再开口说话。可谁知道,为了今日的庭审,他竟求着看管的来给他收拾头面。你说,这人有趣不有趣?”
话听到这里,周怀年便不由得攥了拳。等他转头再次看向车外的顾尧时,脸色尽管难看,唇边却浮起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冷笑,“忽然想起一件事……丁佩玲,丁小姐,近些日子与顾兄可有联系?”
顾尧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愣怔了一下,半晌,他才故作镇定地笑答道:“你问丁小姐啊,这些日子我倒是也在寻她呢。”
“那敢情好。”周怀年笑着,从车上迈了一条腿出来,“那咱们就边喝茶边聊,你看如何?”
顾尧将方才摘下的军帽又戴上,右手往前一伸,侧身道:“请,一切我都听怀年兄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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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下辈子
南京审判庭审判长江兆丰,祖籍北平,在年少时期便跟着父母搬到了苏杭一带。然而,幼年时期仍在北平的他,却与周怀年一同就读于同所私塾,故而,两人之间有着外人所不知的同窗之谊。他的办公室,周怀年来过几次,不可谓是陌生。而顾尧对此并不知情,引领着周怀年进到那间办公室以后,便代着江兆丰行使起了主人家的权力。
一杯北平人所钟爱的茉莉花茶沏好后,便被顾尧推到了周怀年的跟前,“江审判长这里果然有你爱喝的,怀年兄,咱们还真来对了地方。”
“那便谢谢你。”周怀年的指腹在杯沿上漫不经心地蹭着,心思却早就游离到了一墙之隔的审判庭上。
他在仔细听着那里的动静,虽然听不清晰,却知晓还未到证人发言的环节。就在审判长宣读案由之时,有人用生硬的汉语打断了审判长的宣读,“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这声音很清楚地落入周怀年的耳朵里,他的心蓦地一沉,指腹在杯沿上摩挲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能想象得出,庭审现场里的人,会以怎样疑惑的目光去看向那位扰乱法庭秩序的被告人。而在一墙之隔的这一边,周怀年已因为这种贸然的行为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指尖掐着那只盛着茉莉花茶的瓷杯子,渐渐泛白。只听那个被告人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我想见朝朝小姐,我想先和她说话。这些都是你们答应过的。”
这话一出,全场一阵哗然。
法槌在此时重重地敲了三下,人们的议论才渐渐停止。
审判长江兆丰手握法槌,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对庭上的军警说道:“就按被告人所说的,先传证人上来。”
庭下又窸窸窣窣地引论开了。这是严重违背法庭秩序的做法,然而,江兆丰知道,此时顺着被告人的意思来,便极有可能让审判结果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这位证人的身份,江兆丰十分清楚。而她对于战犯山下渊一有着怎样的作用和影响力,江兆丰亦是明明白白。
于是,证人穆朝朝,在庭审还未开始之前,便走上了法庭,走上了证人席。
周怀年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悦的神情都被顾尧看在眼里。他走过去,拍拍周怀年的肩,叹笑着说道:“终究还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啊!你说我怎么就信了那个姓丁的话?真是糊涂了,糊涂了啊……”
周怀年哪有心思与他谈论这些,便抬眼,冷冷地剜了他一下。
顾尧见状,旋即收了笑,面露尬色地说道:“那行,要不……要不我回避一下?”说着,他还往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怀年。
周怀年拿起手中的茉莉花茶,小口地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没这个必要。只要你暂且闭嘴便好。”
于是,顾尧笑着拿手在自己的嘴巴前比划了个封口的动作,而后便老实地坐到了周怀年对面的椅子上。
此时,墙的那一边,一直处于安静的状态。周怀年屏息静气等待了许久,这才听到山下渊一再次说话。只不过这回,他说的是日语,而回他话的穆朝朝,说的也是日语……
周怀年的心,乱了起来。他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内容,却听得见他们之间因久别重逢而忍不住哽咽的声音。
他有些坐不住了,手紧攥成拳,按在沙发上,想要起身。
顾尧见了,忙对他说道:“简单的日语我倒是能听懂一些。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就由我给你做个翻译?”
周怀年抬眼看着他,既不说行,也没说不行。而顾尧也是个了解他的人,于是没等他应话,便已经自觉地当起了翻译。
“方才,山下是在问弟妹的近况。弟妹说话声儿小,但我也还是听到了一句——”顾尧顿了顿,看到周怀年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便又紧着继续说道:“她说她很好,已经回到你的身边。”
周怀年喉头滚动了一下,于是,便没有再想起身的冲动。而那边的对话,也好似旁若无人地用日语在慢慢继续……
“孩子还好吗?”山下问她。
“我们去了英国,在那里已经做了手术。现在,恢复得很好。”
“那就好……先前写信给你们,听说他心脏不好,让我一直很担心。”山下喃喃,“好了就好……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机会可以见到他。”
沉默一阵,穆朝朝才又说话:“如果可以,我会带他来见一见你。”
山下笑了,继而又问她:“所以,你从英国再回到中国,就是为了来见我的吗?”
“是。”穆朝朝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是为了见你。也为了见到你后,能劝一劝你。”
“呵……多希望,我听到的只是前半句话……”山下的声音里已渐渐透着疲惫和无奈。
“山下君……”穆朝朝温声唤他,“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们兄妹的,真的太多太多。可我还是一个中国人,有些事,我不能装作一无所知,更不能对那些事无动于衷。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朝朝小姐。”山下也温柔地叫她的名字,一如从前他们还不是如今这样对立的关系,“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如果,你的回答是我想要的答案,那么我就听从你的意见。如果不是,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好吗?”
穆朝朝想了许久,点头应下。
山下渊一紧紧地望着她的眼睛,转而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懂的汉语,一字一句地郑重问她道:“你说你欠我许多许多,那下辈子,可以请你做我的妻子,来还给我吗?”
……
等不及穆朝朝的回答,审判长江兆丰便开口发话:“证人,如若身体不适,可以向本法庭申请休庭。”
墙的那一头,所有的对话就此中止。法槌被敲响后不久,周怀年与顾尧所在的这间办公室的门,便被人给推开了。
推门进来的江兆丰,看到办公室里的两人后,愣怔了一下。而跟在他身后的“证人”穆朝朝,在看到办公室里的周怀年后,心里也是倏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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