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迢锈
崔艳琳转身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严肃地对她说:“你先看,我慢慢和你说。”
这份文件上面赫然的大字“遗嘱。”
这是她母亲留下的遗嘱。
她双手微颤,接过这份遗嘱,细细地看起来。
在她一边看的同时,崔艳琳也一边说:“芽芽,网上的新闻你应该都知道了,这些都是我让人发布的。我和你爸离婚了。”
姜既月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震惊,一切早有预兆。
遗嘱上将她母亲名下的江越集团的全部股份都交给了崔艳琳。
剩余的不动产分别交给了姜既月和姜且之。
她粗看这份遗嘱和之前的那份并无两样,只能说母亲眼瞎,信错了人。
“你父亲他不喜欢女人,当初和你母亲在一起只是为了她手里的工厂。当初你母亲还傻傻的以为自己遇见了真爱,可笑,这一切都是假的。江越集团是我和你母亲一起打拼出来的,你父亲所付出的微乎其微。但却因为那一纸结婚证,他可以平白地分到一半财产,股份增值部分作为夫妻存续期间的共有财产,太便宜他了。”
她的眼睛冒出冷冷的寒光,笑得瘆人。
“但是他自己没有本事,需要我,所以我就忍着恶心和他结婚,不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吗?就在他沾沾自喜时,慢慢瓦解了稀释了他手里的股份,让他彻底失去决策权。”
眼睛里的神采奕奕是她不曾见过的。
颇为厌恶地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他在一周前的例会上是多么可笑,他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决策,培养理想女性消费者的认同,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割韭菜,采取大规模的营销战略,不提升产品质量。这些理念与你妈妈的理想背道而驰,这也是他加速自己灭亡的原因。”
“他这人太精明,反倒成了掣肘。”崔艳琳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她的眼神狠辣,没有一丝怜悯。
“这些我都会交到你的手上,没有你弟弟的份,那是因为我和你妈妈都相信你。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她看向姜既月,眼神是无言的温柔。
不说姜且之一个理工男对化妆品不感兴趣,正是因为他父亲,骨子里无法湮灭的大男子主义,也不会把公司全权交给姜既月。
崔艳琳的卧薪尝胆都是为了她。
“没准儿,你爸还会把公司给外男。”崔艳琳一脸鄙夷,好像提到姜汝城她都会反胃一阵。有段时间,他提拔的男下属都不堪重用,但他仍然一意孤行。
姜既月怔住了,她的耳边只剩下山风的白噪音,仿佛已经听不见一切的声音,灵魂都有些失重,但又好像被风绕开。
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雷击木。
此刻心脏碎裂,就同这木材一样,自上而下,顺着纹路完全裂开。
“你觉得这样就对我公平吗?”她用一种极为复杂地情绪吐出这句话。
极为难堪地忍着泪水:“你们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好荒唐。”
她笑着哭出了声,先是低低地呜咽,随后大口地喘气,脸上挂着苦涩的笑。
“我总是被一种厌腻感折磨着,这就是一场噩梦,这场噩梦让我把一切委屈都发泄到你身上,居然还一声不吭。”
她的世界好像就是靠荒唐支撑起来的,自认为罪孽深重的人实则最清白,自认为最清醒的人才是最混沌的那一个。这比痛苦更令人折磨。
“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你这样只会让我从今以后都陷入无限的愧疚。”
天空中飘的细雨像是母亲哭泣的泪水。
“对不起,比起残忍、难过、绝望、肮脏和痛苦。我只想让你先看到干净的东西,但却事与愿违。”崔艳琳对着姜既月说,看向地却是江春雪。
“是我才最该死。”
她彻底崩溃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崔艳琳和姜汝城的婚姻只为了争夺股份的幌子。
那个曾经自己无比敬重仰慕的阿姨,居然是为了她,为了能在她那个心狠手辣的父亲手下,争出一片天地。
内心只有无限的懊悔,这些年里自己的冷眼、无数的恶语相向,在脑海中不要命地浮现,曾经毫不顾忌向着她的尖刀,如今都朝着自己。
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她的痛苦分毫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多,不仅要面对挚友的离世,还有世人的不解甚至谩骂,步履维艰。
姜既月望向她的眼中带泪,那是比痛苦还要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你原本可以好好地享受生活,同往日一般,去南非看动物迁徙,去埃及追寻尼罗河的汛期,踏上南极的无人之地。
她的体内流淌着的是冒险家的血液,怎么可能安居宅院,做腐烂发霉绣屏上的花呢?她是山野间的蒲公英。
姜既月问不住口,只能化作喉间的苦涩生生地咽下去。
几年光阴的磋磨,她失去了往日的光辉。
“傻孩子,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约定,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只是担心伤害了你,但不可否认这一切都会对你造成伤害。”她慢慢地靠近。
一只手轻轻擦拭掉姜既月的眼泪。
“你愿意和我一起完成你妈妈的遗愿吗?”
眼神坚毅,泪花短暂地闪着微光。
“愿意。”
干裂的嘴唇,艰难却又坚定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第51章 红色餐桌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 不用多说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全球旅行了。”她笑着说道,“把公司交给你,然后拿着大把的时间大把的钱去看看世界, 这日子别提有多舒坦。”
崔艳琳特意这样说,就是为了减轻姜既月的罪恶感。
姜既月知道,她从来都不会被困在别人趋之若鹜的金字塔尖。
她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紧急的短信,公司出事了, 需要紧急公关。
“先帮你把这些烂摊子给收拾了。”换了一副表情, 带着锋芒,让人不寒而栗。
姜既月打心眼儿里敬佩这个女人。
但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如此庞大的信息, 消化不了世界观崩塌带来的后果。
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崔艳琳先一步走了,姜既月留在了那儿。
山林的风吹得肆意。
“好美啊。”
即便如此,美丽的夕阳还是令人挪不开眼。
白日苦短的黄昏时分, 夕阳看着她, 也很温柔。
只有在那个时刻, 才足以直视太阳。
不知怎得,她脑海里只想起了一个人。
陆绥接到电话时, 手都在轻微的颤抖。“你在哪儿?”
“我在白沙陵。”短促的呼吸,可以听出她刚哭过不久。
“这里好冷。”
哪怕她刻意控制着, 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但尾音中轻微的颤还是出卖了她。
夕阳余温无法消减夜间的凉风。
比起永不停歇的太阳,月光总是苍白而静谧的。
“不要挂。”陆绥的声音略重,他一边强调,一边猛踩油门。
电话那头没了声响。
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
他需要时刻确定她的安全。
姜既月仿佛看到了他焦急踩刹车, 皱眉等红绿灯的样子。
哪怕是这样陆绥也绝对没有一句脏话。
顿时笑了, 说道:“陆教授,这才几个小时没见, 你就这么想我呀?”
那头有一声闷闷的“嗯”。
反光镜里他的酒窝明显。
“很想很想,所以乖乖呆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找你”他的表情是轻松的,双手确是握紧方向盘,内心依旧无比紧张。
姜既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你说我什么时候搬去你家?要不明天吧。”
她的语气上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想要鸠占鹊巢的心思尽显。
“搬家好累,要不还是算了。”
她自言自语着,想法天马行空瞬息万变。
陆绥的心情比踩了急刹车还要紧张。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开门下车,飞奔而来。
车灯还是亮着的,透过交错乱生的杂草,照进姜既月的眼睛。
她很听话,蹲在一棵树底下。
宽大的卫衣把她整个人都罩了起来,小小的团在那儿。
姜既月抬头看他时,眼眶还带着湿润的红。
陆绥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妈妈就在这儿。”
抬眼间带着淡淡的悲伤。
那是她的长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