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102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他眨眼睛:“那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

  他的瞳仁很黑,笑的时候水汪汪一掬, 不笑了便立马能静下来,跟湖面似的, 里面很容易倒映出人影。

  央仪看到自己点台面的手停住了,她可能真的认真地思考了若干秒。但是她知道,那几秒里她脑子里是空白的, 至少不是对着眼前人眼前事。她最近经常有这样泛空的时候,疑心是榕城那段时间剜去得太快, 心里空落落的那块还没彻底补齐。

  “要考虑这么久啊?”男生打断了她。

  他可惜地叹了声:“看来还没到时候,我再努力努力吧。”

  晚点路周走的时候嘱咐她:“药膏没毒的,在手腕和脚脖子上擦擦。人家虫子闻着你的味道这么冲,就不来了。不过晚上还是记得洗掉。”

  央仪闻了闻,是青草味,不冲。

  她点头:“哦。”

  他摆摆手:“明天再来。”

  怎么还来?

  央仪忍不住问出口:“你没正事的吗?”

  “有啊。”他说,“正在努力把自己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就这一件正事。”

  “……”

  天天这么来,她不觉得什么,奶奶都要觉得他们有一腿了。央仪哭笑不得,输给他的烦人劲儿。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格信号都没的手机,当着他的面点开,从黑名单里把人放出来。

  “看到了?”她抬眼,“你的正事干完了,明天别来了。”

  刚才一瞥,在黑名单里看到另一串熟悉的号码,是他哥。路周心情不错地弯了弯唇:“好。我最听话。”

  你要是真听话就不会几秒前还躺在黑名单了。

  央仪在心里吐槽。

  送走这座大佛,央仪正儿八经坐下来尝了尝他昨天做失败的菜。今天的味道正,比她在小吃街上吃到的还好吃,只不过现在不是饭点,青黄不接的。她尝了几口就拿一张保鲜膜封了起来,放在台面上,等着晚上再下饭。

  可是今天有点奇怪。

  饭点之前,央仪照例在附近逛完回家,想帮忙打下手。在门口喊了好几遍,奶奶都没声。

  她敲门,老太太也不应。

  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她破门而入,看到老太太靠在床边,眼睛半眯着,精神不济的样子。

  见她进来,手微微抬了下,像在招呼。

  央仪赶紧跑过去,手抚上额头。

  温度正常。

  然后下一步……

  央仪没这方面的知识,看到人萎靡不振第一反应就是感冒发烧。然而一探温度正常,她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是什么。

  只好问:“奶奶,你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下午还好好的,这会儿不知道哪不对了,自己也搞不清,很吃力地抬了抬手,又摸摸胸口。

  “有点头晕。”

  央仪问:“低血糖?”

  她喘着气:“没有这个病史。”

  “那,那高血压?”

  “我血压一向很好。”

  热锅上的蚂蚁这词有了具象化,她手心慌得出了虚汗。这个时候除了问还是只能问:“还有哪不舒服?”

  “胸口恶心。”奶奶有气无力道,“可能吃坏东西了。”

  要不是老太太中午没参加他们的厨艺大赛,央仪这会儿绝对已经把锅甩到路周头上。

  她着急道:“除了头晕恶心呢?”

  老太太眼睛闭起,费力地摇了摇头。

  央仪一手扶着老太太因为使不上力而摇摇欲坠的头,一手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忽得停住。

  比上百度百科问医更让人绝望的,就是连打开百度的网都没有。

  不懂病理,没地方求助。

  现在的状况无异于两眼一抹黑。

  唯一的期望就是老太太只是暂时有点不舒服,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她问奶奶:“要不要喝点水?”

  奶奶摆摆手,说:“我就躺躺。”

  “那我陪你。”央仪道。

  “不用。”老太太又喘了一口气,“好像好一点了,你乖乖去吃饭,有事我叫你。”

  这个时候能吃得下饭,心不是一般的大。

  央仪带上门,特意留了条缝,搬着马扎干坐在门口。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洒在她身上的金黄被银色月光替代,静谧的一层,衬得没有烟火气的小院格外寂寥。

  期间她也想过要不要出去求助村人,但又怕奶奶有什么需要找不着她。等到月上树梢,里边终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小腿麻了,站起来时细细密密地疼。

  她抻了下手臂,肩颈也跟着发出咯咯响声。

  确认奶奶睡着,她带上堂屋的门,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往山腰上走。

  来这里两次,晚上她只出过一次门。

  那次还是生日前夕,路周骗她出来抓萤火虫,走得不远,才一两百米。这次她要去的地方隐在山腰上,树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地茂盛。

  晚上视野不好,白日里可以凭借那座翘脚小楼辨别方向,到了晚上就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花了远多余两倍的时间,她才摸到山腰。

  茂密的树林后小楼的轮廓影影绰绰。

  山风变凉了,古木矗立,那一道道黑漆漆的枝干伫立眼前,安静又沉寂。

  小楼近在眼前。

  隔着一扇木门,里面争执声不断。

  瓷盆很重地砸在门板上,紧接着是桌腿划过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中间夹杂她听不懂的叫骂。

  有女人从中拉架,与另两道粗犷的嗓音不同。

  再之后,又是摔桌子摔凳。

  央仪自认来得不是时候。

  但奶奶的情况,她又觉得自己没法擅自做主。

  犹豫间,属于年轻男人的清澈嗓音缓缓响了起来,他说的同样也是方言。

  但央仪猜测是问对方摔够了没有。

  因为在这之后,摔东西的声音不见了。

  紧接着又是重重一声,比先前任何一下都重,嘭得一下砸在门板上,把紧闭的门板都砸得震颤数秒。

  她吓得啊了一声倒退。

  里面静了静,紧接着脚步声靠过来。

  门吱呀开了,男生扶在门框边长身直立。

  他语气瞬间柔软下来,问:“你怎么来了?”

  央仪有点不知所措,指指里面:“……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表情比往日淡,这个时候更有他兄长的味道,眼神暗沉沉落下,“等我一下。”

  想了想奶奶的事,央仪只好点头:“……嗯。行。”

  他回身进去,央仪也在敞开的门缝里窥见了堂屋里的场景。几张木条凳被摔得稀巴烂,靠门这边的砖块上不知被什么砸的,裂了块口子。

  两男一女望过来,与她眼神短暂相接,女的看起来很利落,但在争执的男性面前还是显得气势不足,而那两个男的,一个老实巴交地在那搓手,另一个则眼眸闪烁,泛着市侩的光。

  想到奶奶说的这家的境况,央仪在心里悄悄对上了号。她很快收回目光,听到路周进去又说了几句。

  其中一个凶相的男人想要拉他胳膊,被他甩开,他又冷冰冰地说了句什么,那个男人终于歇火。

  不到一分钟,路周拎了件外套出来,将门带上,把堂屋里的场景隔绝在他身后。

  “什么急事?”他问。

  央仪抿了下唇:“你们这,有没有医生?”

  他从冲锋衣兜里摸出一支手电,嗒一声摁亮。

  光线从她身上一晃而过。

  好狼狈。

  下半截裤腿都是泥,膝盖的位置很明显的两团,像是摔了。手上也乌泱泱的,头发几缕几缕绞在一起,汗湿在颈侧,发顶还挂着几片枯叶。

  山里夜路尤其难走,他们走惯了的人都有不甚踩空的时候,别说一个城里来的外人了。

  都不知道她顶着黑爬上来要走多久。

  男生的面容隐在黑暗中,声音能听出他是皱着眉的:“你摔伤没?”

  “不是我。”央仪快速道,“奶奶好像不太舒服,但是我不知道原因。你们这病了一般都找谁看?”

  “严重吗?”他问。

  央仪不确定道:“精神不振,具体的我说不好。”

  他没犹豫,随手将外套照在她脑袋上:“我跟你去看看。”

  “那行。”央仪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