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49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第33章 相遇

  临时调整行程去杭城的结果就是, 榕城积压了大量的工作在等着下决断。

  徐叔对此深有体会。

  作为孟鹤鸣的专属司机,他这两天几乎没有任何一桩差事。从回榕城起,孟总就没离开过公司。

  办公室所在的一层入了夜也灯火通明。

  好不容易今天听说要用车, 徐叔早早就在楼下等着。

  他跟着孟鹤鸣的时间长,别人不敢说的他偶尔也会大着胆子叨唠一句。

  譬如今天,他跟孟鹤鸣说, “您要多注意休息, 老是这么忙工作身体吃不消。”

  孟鹤鸣应一声好。

  后视镜里,徐叔看到男人依旧我行我素地专心处理工作的脸。他在心里叹息,只能默默将车开得稳一些。

  这辆车避震极佳, 玻璃都做了降噪隐私-处理。

  如果不是隔板没关, 徐叔是听不见那通电话的。

  他听到孟鹤鸣语气从平静到压着不耐, 看到他时不时用拇指抵住眉心,一边应付电话, 一边用余出的左手在平板上缓慢滑动, 袖口挽上几折, 青筋明显。

  如果央仪小姐在就好了。

  徐叔想, 央小姐总比他这样张嘴说不出几句话的人会哄人。毕竟好几次从半山出来,孟总面色都格外平缓。

  正想着,他似乎看到街边榕树下, 有央仪小姐的身影。

  怕是自己看错,徐叔轻点刹车, 在车辆无声滑动中终于确认,欣喜地对后面说:“孟总,那好像是央小姐。”

  孟鹤鸣蓦地睁眼。

  他循声望向窗外, 树冠如伞的大叶榕下,央仪双手撑伞, 身形微后仰。长裙被风扬起海浪般的弧度,她站在那,光影斑驳洒在裙摆上,如跃动的浮金,让人忍不住想用最美好的词去形容。

  然而美好下,她藏在肢体语言里的细枝末节让孟鹤鸣看出她此刻并不松弛,隐隐有防备的姿态。

  “停车。”孟鹤鸣道。

  徐叔在这句话之前就已经放慢了车速,闻言只是轻轻一点,车辆安静刹停路边。榕树的树影将他们整个包容其中,日头下的燥意被宁静取代。

  孟鹤鸣这才发现,几步之外,还有个男人。

  他眯了下眼。

  被伞面遮挡,堪堪看到窄腰和一双劲长的腿。不知为何,这个场面让孟鹤鸣觉得似曾相识。

  仿佛在半山的落地窗边,他也看到过这么一双属于男人的腿迈出那辆白色奥迪。

  窗边树影摇曳,挡住了男人的上半身。

  “我下去请——”

  孟鹤鸣打断徐叔,“不用。”

  树荫下,男人又往前迈出一步。伞影晃过他的胸膛,紧接着是一张年轻却张扬的脸。

  视线在那张脸上聚焦。

  孟鹤鸣敲击的指节停顿一瞬。

  路周。

  是他?

  或许是这辆车太惹眼,榕树下两人显然注意到了停在斜后方的阴影。

  滚烫的风吹到脸上,央仪回过头,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

  路周细心关注着她,自然看出了她的不自然。面上闪过一瞬怔愣,他仍不怕死地问:“你在害怕?”

  央仪抿了抿快没血色的唇:“……没有。”

  现在叫人走已经来不及了。

  孟鹤鸣的车就停在身后不到几米的地方,显然是看见了他们。这个时候让路周走,摆明了就是狗急跳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捉奸在床。

  央仪混乱的大脑已经不支持她找到正确的词来形容眼下场景了。

  三十几度的天,斜阳普照,她如坠冰窟。

  刚才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挣脱路周的手,在这之后她始终保持礼貌距离。

  孟鹤鸣的车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在对方握住她的手时,还是她挣脱时,还是这之后?她要说什么?她和路周只是碰巧遇见?他会相信吗?

  思绪纷乱中,车门推开一条缝。

  先入眼的是锃亮的黑色皮鞋,而后是一截熨帖得体的西裤裤腿,再之后玉骨修长的五指扶住了车门,将其推得更大。漆黑锃亮的轿车如同幽深的洞穴,只是凝望着,压迫感便迎面袭来。

  央仪心里的弦也随之一根接一根地应声而崩。

  风将皮鞋碾压石子路的微噪送到耳边,她垂下眼闪躲,握着伞柄的手控制不住发抖。

  余光忽得瞥见男生青白的牛仔裤腿从她面前掠过,他低声说:“别说话,站我后面。”

  黑色皮鞋最终停下。

  几步之隔,孟鹤鸣站定。他平静地扫过眼前:

  “怎么回事?”

  央仪的手很僵,解释的话快要到嘴边了,到底还是因为那句“别说话”强忍了回去。

  路周或许是对的,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安静不过几秒。

  在孟鹤鸣威压般的视线里路周咧了下嘴,故作轻松地说:“你怎么来了。哥。”

  ……哥?

  央仪心中一凛,视线慢慢上移。

  男生挺括的后背替她挡住了孟鹤鸣的大半视线,男人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嘴边噙着很淡的笑容,不知在想什么。

  哥……

  路周叫他,哥。

  央仪忽然听不懂人话了。

  她慢慢确认话里的意思,迷惘从眼里漏了出来。

  “过来。”

  这一句央仪确信,是孟鹤鸣对她说的。

  和梦里的语气一模一样,以至于让央仪开始恍惚,他会不会和梦境里一样大发雷霆。

  她慢慢挪动脚步,伞面压得极低,遮住了额头细密的汗。还有几步,孟鹤鸣便失去耐心似的伸手,将她拢到身边,右手搭在她腰侧,低声:“你见过的。”

  确实见过。

  是那天晚上在半山的房子里,还是更之前在会所、在云州?

  央仪不知道孟鹤鸣想要的是哪个答案。

  在说错话之前,她尽量选择不开口,低低地嗯了一声。

  孟鹤鸣的手心很烫,隔着布料落在她皮肤上的热度让她无法专心思考。央仪很佩服这个男人的毅力,在风都滚烫的季节,仍旧一丝不苟地着装。

  他的眸光终于从央仪身上挪开,落向对面。

  “手机为什么关机?”

  路周懊恼地啊了一声,掏出那台漆面斑驳的旧手机,如小狗一般可怜兮兮:“……坏了。”

  “勤俭节约是好品德。因为你的勤俭节约——”孟鹤鸣抬腕看表,“浪费了我四十五分钟,值你四百五十部手机。”

  央仪终于从对话里回过味来。

  她并没有嗅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所以,他们真的认识。

  是排除在她关系之外的认识。

  那晚夜谈……也与她无关了?

  疑问太多,真真假假,央仪再度揣摩上路周对孟鹤鸣的称谓。哥……

  孟鹤鸣没有弟弟。

  唯一的那一个幼年走失,在前段时间被找回。

  脑海中两张脸渐渐重叠,同样优越的五官,在细细比对之下凸显出惊人的相似。在孟家长大的孟鹤鸣眉宇间矜贵和冷淡更多,在云州长大的路周眉眼却浓郁。

  央仪抬眸,目光与路周短暂地碰了一下,很快分开。

  她的心跳逐渐鼓噪起来。

  “对不起,哥。”路周语速匀缓地说,仿佛刻意为了咬重最后那个称呼。

  孟鹤鸣看着他:“在这做什么?”

  “请同学喝咖啡,庆祝我找到工作了。”路周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店招牌。

  “同学呢?”孟鹤鸣又问。

  “他们刚走,正好我看到——”路周笑了下,认真地说,“看到嫂子也在,但她好像没认出我。把我当成了坏人。”

  难怪下车前,她是一副防备的姿态。

  孟鹤鸣无声拢紧她的腰:“路周,自家人。”

  央仪劫后余生般长长吁气:“……噢。”

  孟鹤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沁出的汗,又掌住她冰凉的指尖,“胆子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