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砂梨
央仪没理解到话里的意思,呆愣愣地点了下头。
骨缝里散发的酸痛让她怎么躺都难受,腰几乎要断了,尾椎骨也疼得厉害。
现在就算说个最浅显的玩笑,她都能当真的来阅读。
“公司和你家好像……”
孟鹤鸣失语,放弃用手,而是低头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鼻尖相抵,发胶固定了一天的碎发往下滑落,扫在她额头上。
央仪痒得偏开头。
她吸了吸鼻子,委婉地说:“我病了。”
孟鹤鸣深看她数秒:“我在你眼里原来这么禽兽。”
禽兽吗?
还好吧……只是有些时候……
很偶尔的时候……
她的脑子不支持她多想,慢吞吞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摸摸额头。
“好烫。”她喃喃。
“烫到快把脑子烧坏的程度。”孟鹤鸣不客气地说,下一句语气又柔和下来,“一会有人送姜汤上来。”
央仪如临大敌:“我不喝。”
孟鹤鸣不懂病理,只好从少时听说的闲话里拣了几句来哄她,“喝过姜汤发了汗,会好得更快。”
她弱弱地说:“好的慢点……也不会怎样。”
“好极了,医生也不需要来了。”
孟鹤鸣作势要去拿电话。
央仪软绵绵地拉住他的袖口,“……医生要来。”
“不是说好得慢点也没关系吗?”
她眼睛水光盈盈,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你在欺负我。”
“……”
他叹口气:“只喝几口。”
“不要。”
“我陪你一起喝。”
“……那也不会变得好喝。”
孟鹤鸣眼皮一跳:“央仪。”
“……”
这回换央仪沉默了。半晌,她收回手,十根手指绞在一起,像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定:“喝就喝。”
然后眼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下来了。
孟鹤鸣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眉心捏了又捏,沉声说:“不喝就不喝。”
管家送姜汤上来的时候刚敲了一声门。
就被里面一句不耐烦的“出去”给吓退了回来。
等了数十秒,仿佛那股怒意过去了。他才贴着门,小心翼翼地问:“那姜汤……”
“放那。”一门之隔,孟鹤鸣烦躁地起身踱了几步,“催催医生。人到了第一时间带上来。”
管家又去催了,抱着一颗胆颤心惊的老心脏。
孟家投资的私人医院开在海湾,从那里过来会费些时间。管家哪里还看不出眼下情况紧急,只好动用关系去离得最近的一家三甲请。
医生果然比想象中来得快。管家见着人就跟见着救世主似的,他一路迎,飞速把人送上楼。
门只开了一条缝。
热意顺着门缝缓缓钻了出来,暴雨后澄澈的夏夜,也要比这里边凉快几分。
医生皱着眉绕过床尾凳,瞥一眼空调,出风口暖风徐徐,正是这间屋子热气的来源。
男人坐在床边,衬衣背后已经被汗浸湿,皱巴巴地贴着脊骨。这样的狼狈似乎从未出现在他身上过,只是看一眼考究的打扮,医生便猜到了。
不过他定力极好,即便如此面上也没露出丝毫。
男人除了进门时与她打了个招呼,视线始终停留在床上。
医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病人。
她盖得严严实实,脖颈以下露着的部分用一件干净衬衣盖着,只有脸颊和眼尾泛着浅淡的红,漂亮得惊人。
“量过温度了吗?”医生重新望向家属。
男人未置一言,眉头却显而易见地紧了几分。
行,还没有。
医生心想还真是不会照顾人。
上一秒她还在感叹原来这座庄园竟然不是景区是私人住宅,里边住的是什么王子公主。下一秒就回到现实,被治病救人的宗旨唤醒,吐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连个温度计都不会使。
碍于院长亲自发话,她只好耐心说:“病人看起来烧得不低,怎么还开热空调?”
“几分钟前她说冷。”
“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孟鹤鸣言简意赅:“说胡话。”
“……”
料想应该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医生索性自己动手,量温度,看舌苔,听肺音……
一套操作下来,她见怪不怪道:“吃退烧药吧。”
大概是从少爷紧蹙的眉间看出深意。
管家连忙问:“就这样?”
医生点头:“不严重,冷是因为温度还要往上走,一会儿又该喊热了。把房间恢复成正常温度,回头该受不了了。还有——”
她顿了顿,犹豫要不要把这么没有常识的话说出来。但扫了一眼床边正襟危坐的男人,还是开口道:“退烧药吃过吧?间隔别短于六小时,控制好量,多了伤肝伤肾。”
“哦哦好的好的。”管家连连点头。
医生走后,佣人送来热水和药,扶着床上的人喝下去,这才算停歇。
药效来得很快,大概半个多小时,央仪脸色就没那么潮红了。她闭眼躺在床上,两条白皙的胳膊敞在丝被上。
孟鹤鸣想去替她拉一下,被她倔住。
“热。”她说。
额头开始发汗了。
他放下平板,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微微敛眸:“在花园躲雨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找人帮忙?”
闭着的长睫扑簌几下。
她有气无力地说:“……这种小事。”
“小事?”
“嗯。”
“要是知道自己生病这么难受,也是小事?”
“嗯……”
“央仪,你还真是——”
他说不下去了,想到今晚要不是因为市内交通瘫痪,好些原本约好的行程临时取消,他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如果他太忙,没回来呢?
她就这么自己在卧室里孤零零地躺一晚?
烧得人晕过去都没人发觉,也是小事?
今晚在得知她不适后到现在,积压的烦躁情绪无处发泄,他起身,踱到窗前。
暴雨过后夜色澄净,佣人们正在花园收拾满地狼藉。
他的情绪却拾不起来。
孟鹤鸣伸手摸兜,烟盒落在了车里,于是扔下一句“早点休息”快步离开卧室。
走廊上管家弓身等候。
孟鹤鸣接过他手里的烟,偏头,黯淡的红在夜色里亮了起来。他抽了半根,才问:“还有什么事?”
管家说:“那边来把医生叫走了。”
在他这栋房子里,所有黎敏文的人都统称为那边。
孟鹤鸣在青雾中眯了下眼,“打听我们这的情况?”
“那倒不是。”管家说,“是小少爷下午也淋了雨,这会儿听说正在咳嗽。”
第37章 试探
真有意思。
还有人上赶着排队去淋雨的。
孟鹤鸣夹着烟没说话。安静的那几秒, 脑海中有什么断断续续地闪过。他回身望一眼主卧,门缝底下透着一条昏黄的光,女人安静又苍白的脸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忽然拧灭烟头,下颌朝夜深处点了点。
“走,去看看我那位弟弟。”
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 孟鹤鸣没要高尔夫车。
他单手抄兜, 缓缓行走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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