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只柚
赵苒的基础不太好,从初中起,她开始叛逆,试图用这些对抗糟糕的家,夜店酒吧没少去,叛逆期能做的事都做了一遍。
孟夏用中午的时间帮着她从头梳理,好在她聪明,脑子快,渐渐地追上来不少。
周三中午,两人一起去食堂,回来的时候,赵苒的电话响了。
屏幕上跳着一个名字——朱明。
赵苒的继父。
赵苒皱眉按了挂断。
搬出去后,她就和家里断了联系。
很快,电话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响到第三遍时,赵苒接起来,烦躁地“喂”了一句。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赵苒的脸色凝重起来。
赵苒的母亲杜芳上午骑着电动车去送货,半路车翻了,现在人在医院。
车祸的缘由朱明没说,但是应该不是意外。
从前有太多这样的“意外”,朱明欠了一身债,追债的人不止找他,也找杜芳和赵苒。
短暂的逃离后,赵苒不得不回去。
孟夏不放心,陪着她一起去了医院。
走廊里是刺鼻的来苏水味,杜芳刚下手术台,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脸色苍白。
朱明没露面,交警的电话打到他那,他又打到赵苒那里。
沈野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人已经在病房了,正削着个苹果。
他没怎么干过这种活,连皮带肉地削,削完一通,就剩了个苹果核。
赵苒进了病房,孟夏没跟进去,在走廊里等。
在这座南方小镇,四季常青,不像B市,这个时候已经铺满落叶,踩上去时咯吱咯吱地响。
她看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视线突然被挡住。
孟夏抬起头,对上双漆黑狭长的眼。
周烬拎着个饭盒,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她。
孟夏站起来,想把病房门给他让开。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皮笑肉不笑地挡在她面前。
孟夏抿了下唇:“你不进去?”
他单手插兜:“进去你就跑了。”
孟夏一噎,她确实想跑。
周烬痞里痞气地站着,他最近像是在忙什么事,眼下一圈淡青,看着像是没怎么睡好。
当然,也可能是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孟夏不知道他拦着她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差不多摸清了周烬的脾气,他不讲道理,做事全凭高不高兴。
孟夏低头看着脚尖,不跟他对视。
周烬抱着胳膊,慢悠悠看了她一会,捏着她的下巴,看着那双清凌凌的眼。
她不想干什么,他就非得干什么。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
周烬松了手:“不脸红了好学生?”
孟夏转开头。
脸红个鬼。
杜芳还在里面躺着,周烬没过多纠缠,扫她两眼,侧身让开。
孟夏走了两步,又被他扯住帽子,一点点拽回来。
她气得瞪他,一生气,从脸蛋红到耳朵尖。
这次周烬满意了,伸出手,拍拍她的脸蛋。
“朱明挺混,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人不会轻易放人,赵苒家的事有些麻烦。”
他说正事时,难得有了些正形,眉皱起一点:“当心点,最好别掺进去。”
——
之后的几天,赵苒在家和医院之间跑,孟夏帮不了别的,每天把卷子和笔记给她整理好。
从过往抽身不是件容易的事。
中秋节的时候,学校放了三天假。
周五晚上,孟夏收到条短信。
一串陌生号码,挺短。
“周六晚十点,小夜都。”
下面署名周烬。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拿到她手机号的。
孟夏在聊天框里回:“我要写作业,去不了。”
半分钟后,对面回了三个字——
“你试试。”
一如既往的霸道不讲理。
第17章 烬余
宋岚如在世的时候,会带着两个女儿热热闹闹地过每一个节。
中秋节时,家里会自己烤月饼,整个厨房里都是甜腻的味道,孟柠每次都兴奋地不行。
孟夏放下手机,把头埋进枕头里。
老房子里空荡荡的,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和黑暗像是巨大的茧,将她一寸寸裹住,湮没。
临睡前,宋月如发了条短信过来。
这几天她的店里忙,抽不开身,怕孟夏一个人孤零零的,买好车票,让她过去待两天。
孟夏回了好,拖出行李箱收拾东西,装到一半,不知道从哪儿掉出来个彩色信封。
她整个人都僵住,手指控制不住地颤,在地上蹲了一会,才伸手把信封捡起来。
信纸的颜色是她最喜欢的紫色。
上面是宋岚如的字。
“真遗憾,不能去看你的画展了。
别对这个世界失望,要努力,精彩地活着。
妈妈永远祝福你。”
孟夏的眼眶滚烫。
十八岁这年,她惶惶地躲回这座千里之外的小镇。
没有考上H大美院,没有继续画画。
甚至没有勇气为母亲讨回公道。
那些如蛆附骨的伤疤,并不会自愈,只会因为软弱的逃避,恶化,溃烂,将人从里到外的蚕食。
她捏着那张信纸,突然有些记不清,十七岁的孟夏是什么样子。
——
小夜都外有片空地,往前走是处死胡同,一般没什么人过去。
周烬叼着烟,长腿交叠,懒散地踩在对面台阶上,薄外套被吹得烈烈鼓起来。
沈野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玩意。
“阿烬,你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
他快要笑死了,这都是什么东西,一堆破花破草,还弄得挺好看。
说着,要伸手去碰。
周烬睨他一眼,一巴掌拍开:“别瞎动。”
那堆花比她还娇气难伺候,周烬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耐心,真找了这么多来。
他最近真是疯了。
乌镇的位置不算太靠南,现在也就十几度,蓝雪花喜暖,已经开始大片地凋败。
剩下那点比较顽强的,基本上都让他弄过来了。
周烬抖了抖烟灰,收回腿,从摩托上跳下来。
沈野来来回回地打量那堆花,突然福至心灵。
周烬这几天没怎么去学校,小夜都也不常见着他的影,回去的时候牛仔裤上总是蹭着灰。
他经常跟一帮狐朋狗友去飙车,不光车技好,也会修车看车,有时候靠这个赚一笔钱。
沈野他们还以为他神出鬼没一周多是去干这个了,现在一看不是。
就是为了这么一堆叫不上名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