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陇
他一出去,就立即给闻家打电话,岂料电话响了十几声都没人接。
闻亭丽大约还在外面忙,难道小桃子和周嫂这个点也不在家么?
这一想,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他索性让服务生帮自己进去跟邝志林交代一声,径自下楼而去,迎面就见周威几个人白着脸跑上楼来:“澄少爷!”
陆世澄心口急跳,周威怎么会在这里,他早交代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周威都应该寸步不离守在闻亭丽身边,他上前一把薅住周威的衣领,厉声说:“你跑这来做什么!她在哪儿!”
听完来龙去脉,陆世澄几乎是一路疾驰赶到到了闻家,进去,果然一个人影都无。
他顿时面如金纸,额上的冷汗开始大颗大颗滚落,不难猜他们利用小桃子的性命威胁她,她必须一个人去见他们。
“马上调集所有人手。”陆世澄咬了咬牙,“她去找绑匪,路上肯定需要用车,周威,你马上打电话给电话公司,查查闻亭丽离开前有没有给附近的车行打电话,若有,立刻找到这个司机。
老李,你回去找邝志林,让他在陆公馆等候我的调遣,记住,千万别走露风声,因为——”
说到此处,陆世澄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慌,声音低下去:“一旦惊动绑匪,他们随时可能会撕票。”
老李和周威紧张地吞了吞喉咙:“是!”
陆世澄即刻在客厅里搜检起来。
闻亭丽很可能一到家就接到了绑匪的电话,以她的机智,势必会想办法在屋内给他留下一些暗示性的线索。
果不其然,他很快在电话机旁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号码。
【09820893】
旁边还写着一行字。
【邱大鹏派了一辆黄包车在后门等我,我刚查询了电话公司,这是他们打进来时的电话号码。】
是她的字迹,陆世澄攥紧纸条:“ 09820……像是曹家渡附近的号码,周威,跟我走!”
……
有人进来:“三爷,成了。”
陆克俭先是大松口气,旋即冷笑:“前前后后派了这么多人,要是再不成事,我真要怀疑你们都是猪脑子了!”
“三爷也不必骂他们,怪只怪陆世澄太不好对付,包括今日这次。要不是公园里那帮小孩到处跑扰乱了视线,我们还未必能把人掳来呢。”
说话这时正是邱大鹏,他面色焦黄,眼皮浮肿,咳嗽时不断抚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陆克俭仍旧有些疑惑:“这法子到底行不行?我倒是愿意相信这小孩是闻亭丽的死穴。但你怎么就一口咬定闻亭丽一定是陆世澄的死穴,万一他不来呢?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多半会来。”邱大鹏咬牙道,“这几月,凡是与这两人有关的消息,一件我都不会落下,我敢打赌,陆世澄对闻亭丽绝对是动了真心的。”
陆克俭在脑海里回想一番闻亭丽的模样,没接茬。
事实上,他更担心陆世澄跟葛小姐走到一起。葛家实力跟陆家不相上下,若是两家成功联姻,陆世澄手上无疑又多了一张王牌,那对自己的处境将更为不利。
可陆世澄偏偏如此任性,不去接近葛小姐,非要与那姓闻的女明星藕断丝连——
如此看来,邱大鹏的判断有些道理,他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装出一副糊涂的样子:
“可是,我跟这个闻亭丽无冤无仇,即便要夺权,又何必非要用这等下三滥的法子。”
邱大鹏心中暗骂此人奸猾,面上却愈发堆起笑容:“人已经绑来了,杀人的事我来做,至于陆世澄那边,您二人是亲叔侄,只有您最清楚如何对付陆世澄。
只要他把闻亭丽看得极重,我们这个局就算做成了。到时候是直接取他性命也好,逼他交出陆家大权也罢,全由您来定夺,不过,为了永绝后患——”
邱大鹏的目光阴狠得似能射出一把毒针:“最好直接杀了他,没了陆世澄,您就是陆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即便事后陆老太爷起疑心,也只能把家业交给您。”
“听上去你竟比我还恨陆世澄。”陆三爷似笑非笑看着邱大鹏。
邱大鹏凄惨地笑了笑:“我和犬子会落到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全拜闻亭丽和陆世澄所赐,「有仇不报非君子」,谁叫他陆世澄伤我在先呢?”
君子?分明是一条毒蛇,陆克俭心中暗笑,佯装同情拍了拍邱大鹏的肩膀:“行吧,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但我记得你亲口说过这姓闻的很不简单,她会使枪,甚至还懂一点防身术,你们动手时务必当心一点。”
邱大鹏心中暗想,你陆三爷想利用白龙帮替你成事,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只要你加入这个局,杀人的这笔帐自然会落到你一个人的头上。
到时候,他既可以成功替自己和儿子报仇,又能全身而退,再也找不出比这更面面俱到的计划了。
不枉他窝窝囊囊在北平当了这么久的「阴沟老鼠」!
……
这时候,闻亭丽已被那辆黄包车带到了一幢空房子前,下车后,车夫在她眼睛上绑上了布条,推着她向前走,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听车夫说:“站在这儿别动!”
闻亭丽在原地站了有十分钟之久,才听见车夫说:“好了,继续往前走吧。”
没多远,突然被那车夫用力推了一把:“到了,进去吧。”
闻亭丽差点没被推倒,勉强站稳身体,只觉得这地方无比安静,但直觉告诉她,四周有人盯着她。
也不知看见了什么,那车夫的声音陡然变得十分恭敬:“小的刚才已经在路口确认过了,足足等了十分钟,后面都没有尾巴跟上来。”
有人哼笑:“闻亭丽,这回算你聪明,没偷偷跟我们耍花样。”
闻亭丽牙槽一紧,邱凌云!
有人走过来把她眼睛上的布条扯下来,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等到恢复视野,就见对面站着几个人,当中那个是邱凌云。
他的右腋窝底下拄着一根拐杖,在那儿直勾勾地打量她,紧接着,一瘸一拐朝她走来她。
“别来无恙啊,闻亭丽。”他的语调跟他的表情一样阴沉沉的。
“周嫂和小桃子在哪?!”闻亭丽冷飕飕地问,“我已经来了,快把她们放了。”
一面问,一面若无其事摸向自己的手包。
邱凌云反手将她的手按住,笑道:“怎么,还想像上次那样偷袭我?!”
说话间将她的手包抢下来,扬手甩给旁边的手下:“里面有一把驳壳枪,当初她就是用这把枪前后打伤了我和我爹,她大约以为自己还能故技重施。”
闻亭丽脸上掠过一抹慌乱的神情,几个人在那儿把她的手包翻了个底朝天。
“少堂主,里面除了枪,还有一把匕首,颜色不对劲,像是淬了毒!”
“啧啧,一年多不见,愈发长了本事,都会使毒了。继续搜!她身上说不定还藏着别的武器,把她衣服扒下来好好搜一遍!”
闻亭丽急速后撤一步,用舌尖顶住自己的前牙:“我在舌头底下藏了毒丸,一旦咬碎,见血封喉,谁敢碰我一下,我马上就咬毒自尽。”
“笑话,你以为我会怕你死?”
但邱凌云还是立即拄住了拐杖。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把我领到这儿来。除了要跟我算账之外,也想利用我威胁陆世澄吧?我死了,你爹还拿什么筹码去辖制陆世澄?他可是一心要找陆世澄报仇的。”
邱凌云眼皮一跳,她全说中了。
他恼羞成怒:“你不好好配合我们,就别想指望见到你妹妹!”
“要我配合,首先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把周嫂和小桃子带来,我要亲眼确认她们安然无恙,否则一切免谈。
第二,要搜身可以,但只能我自己动手。不答应的话,我马上咬毒,横竖都是一个死,我何不自我了断。”
邱凌云眼看她再次用舌尖顶住自己的上颚,脸色不由得一黑,扭头对身边人说:“去问问我爹,能不能把那对哭哭啼啼的一老一少带过来。”
那人走后没多久,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两个人压着周嫂和小桃子过来了。
看到自己姐姐,小桃子的哭声越发凄厉,向前伸出自己的两只小手:“姐姐!”
闻亭丽心缩成一团,不等她上前,斜刺里有人将她拦住。
周嫂惧怕地喊着闻亭丽:“大囡,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好在两个人看上去都是毫发无损的样子,小桃子的手里甚至捏着一包糖。
“别怕,小桃子。”闻亭丽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妹妹挤挤眼睛,“你不是老要去姐姐的摄影棚参观吗?瞧,我们现在就在姐姐的戏棚,我们在拍兵匪戏,你是小土匪,你要是老哭,电影就拍不出好了。”
小桃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闻亭丽又朝周嫂投去一个安慰性的眼神。
邱凌云一嗤:“把她们带下去!”
看来,在陆世澄到来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放走小桃子和周嫂了。
闻亭丽突然出声:“她们得留在我身边,我要时时刻刻都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
“闻亭丽!你别得寸进尺!”
闻亭丽把舌上那枚小药丸顶出来,冷眼瞅着邱凌云,邱凌云认得那是一种含「氰化物」的毒药,名叫「归西丸」,历来只有黑市有卖。
这药,他们白龙帮过去没少用,他只得忍耐着点点头:“把她们带到隔壁房间去。”
闻亭丽又等了一会,确认他们将小桃子和周嫂带到了隔壁,便主动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
邱凌云愣了愣。
“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搜自己的身。”
说话间,她把脱下来的外套往前一掷,刚好丢到邱凌云的脚边。接着,把头上的贝雷帽摘下来扔过去。再就是头发,她把一头秀发散开了给他看。
最后她把鞋子脱下来踢过去让对方搜查。
这一来,闻亭丽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软缎长旗袍,腰身,前胸、后背、小腿、脚踝,全都一览无遗,可惜衣服尺寸有点阔,并不怎么贴身。
这样单薄的装束,想在底下再藏一把驳壳枪是断乎不可能了。
邱凌云稍稍放心,吞了吞口水,一双眼睛在闻亭丽的身上扫来扫去:“你以前也没这么瘦啊,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再瘦,可就不好看了。”
旁边有人咳嗽一声,邱凌云如梦初醒,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皱眉踢了踢自己脚边她的那堆衣物:“给我好好搜一搜。”
刚搜完,邱大鹏突然带人进来了,进来就看到地上闻亭丽的衣物:“搜完身了?”
“是。”
“搜了几遍?”
“爹,反正她身上就剩那件旗袍了,您自己看。”
邱大鹏凝神看了看:“好了,快把她给我带走。”
“换地方?”
“为防有变,我们不能在曹家渡干等。”邱大鹏冷飕飕地说,“我还不知道她么?眼珠咕噜噜一转,一个坏点子就冒出来了,我打赌她来之前给陆世澄留了口信,陆世澄手下兵多将广。
若叫他查到我们藏身在曹家渡,很快就会追踪到这所空房子,我倒不怕他带人硬闯,就怕他不动声色在附近设防。到时候即便我们暂时占上方,也难逃天罗地网,走吧,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闻亭丽被推着上了另一辆车,邱大鹏不比邱凌云,压根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她的嘴里被人塞了一团布,以防她路上呼救。幸好周嫂和小桃子也跟着上了车,她能听见她们的动静。
三个人的眼睛都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路上,闻亭丽自己虽然冷汗直冒,却不断拍抚身边小桃子的小手。
自从刚才听姐姐说这是在拍戏,小桃子的恐惧心理似乎就消除了一半,不怎么哭,不一会就靠在周嫂的膝盖上睡着了。
闻亭丽虽说失去了视觉,但听觉还在,一路上都在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声音。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就听邱大鹏说:“到了,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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