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年轻家属却摆摆手,道:“不用了,我们托人在别的地方挂了中医专家的号,据说人家研究出来一种新药,外用的,抹了说不定能让我爸消肿。机会难得,我们得快点过去。”
主治大夫听了,怕他们受骗,连忙道:“什么新药啊?我们都没听说还有这种药,你别上当了。”
“不能吧?人是我发小介绍的,听说她在汇川很有名的,就在山河路那边,她不会真是骗子吧?”
又是山河路?!
听到这个地方,张富祥觉得脑袋都有些大了。今天他怎么就跟这地方杠上了?
左一个事有她,右一个事还有她。如果说之前他的药方有问题,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可这个患者的情况,都肿成这个样子,皮肤都被撑得透亮,用个外用药怎么可能达到消肿的目的?
他学了这么多年,哪听到过这个?
齐教授自然也猜到了患者家属说的大夫是谁,但他对此也持怀疑态度,因为他很清楚,这种药方原来应该是有的,只是失传了。他也不知道这个药具体该怎么配?怎么罗裳就会?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但罗裳既然能成为孟老徒弟,就不会是个骗子,齐教授就跟家属说:“山河路的罗大夫是吧?你们想去就去看看吧。万一能治,也有个盼头。”
坦白地讲,患者现在的情况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要是罗裳真会治,那她的医术就值得他认真评估了。
家属赶时间,一听说罗裳不是骗子,先道了谢,紧接着就背起他爸,在其他家属陪同下,离开了五院。
“怎么又是这个人?哪儿都有她,她到底怎么回事啊?”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一位大夫忍不住吐嘈道。
这个人还只是吐槽,张富祥却气得不行。
他在五院陪齐教授又待了一会儿,便从五院出来。但他没急于回家,反倒兴起了一个念头,决意要去一趟山河路。他倒要瞧瞧,罗裳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齐教授稍晚一会儿离开五院,他到达下榻的招待所不久,见到了一起返回青州的郭老。
两人乍一见面,郭老就告诉他:“检查的事暂缓,需要选个新成员进组。听说青州这边好像要推荐一个人选。”
“不就六个人吗?人都齐了,还选人?不会是哪个领导硬塞进来的吧?”如果是这种情况,齐教授当然是不高兴的。
郭老摆了摆手:“不是,据说检查组有个老中医与某个药企私下有关联,上级要求他避嫌。所以得换个新人进来。”
齐教授恍然大悟,这样还能说得过去。他也知道,现在有的专家屁股底下不干净,上级既然这么要求,那他们应当是发现了什么,说不定证据确凿。
聊完这事,两个人各自回房休息,倒也没有提及别的。
又是忙碌的一天,罗裳午休结束,很快开始接诊。
方远上午去了一趟中药批发市场,又从崔老板那里拉了一车药回来。最近药材消耗多,因为感冒患者多,像麻黄、桂枝等常用药有点跟不上了。
好在罗裳在霜降前后从农人手里收的药材都快能用了。她常用的麻黄摊开阴干了一阵子,已经变成干燥的青色条杆,可以加工了。
这时方远正带着于航和高向阳就在忙着这事,几个人人手一把剪刀,方远先用剪刀将这些自行收购的麻黄剪成段,中间的节也要去掉。
他做了下示范,看着高向阳和于航都学会了,才站起来说:“你俩先干着,我去看看老板那边有事儿没?”
“你去吧,就这点活,我跟高向阳一会儿就干完了。”于航说道。
高向阳手上动作不停,没吱声。
头天晚上他去五院跟饭店老板说过罗裳的事,他们家人有点担心,但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有意想试,不过没给他准信。
如果要来,今天也该来了。
方远进入诊室时,那家人才到,碰上系着围裙的方远,老板儿子没见到高向阳,就客气地问方远:“同志,高向阳在这儿上班吗?”
方远打量了着这家人,猜到他们应该就是高向阳以前的邻居。
“他在这儿,先进来坐着吧,我去叫他过来。”方远很快把人让进去,跟罗裳交待了一声,转身去找高向阳。
罗裳笑着跟这家人点头,还特意跟那年近六十的患者说:“你们就是高向阳的老邻居吧?他马上就过来。稍等一会儿,我先给手头这位患者开个方子。”
张富祥就是这个时候进入的诊室,他想挂号来着,但方远直接告诉他:“今天的号没了。”
“那,能不能给我加个号?我明天没假,来不了。挂号费加倍也没关系。”
这时罗裳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跟方远说:“他非要加,那就加吧。”
罗裳都发话了,方远自然没理由反对。
但他心里却在想,这不是加倍不加倍的事,这人瞧着也不像有病,就非得在这儿挤吗?
罗裳最近一天放六十个号,临时还会加几个,这么多患者太累人了,他内心里是不想再收治病人的。
诊所前不久刚遭遇到盗贼,方远难免会多些警惕。
所以他把高向阳叫进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诊室里,有空会看看这个奇怪年轻人。
事实上,在张富祥进来不久,罗裳就猜出这个人是同行。具体细节很微妙,但她确定,她在给患者诊断或者讲医理时,这个人也在跟进。他的微表情总是恰到好处,这让罗裳确信,这个人懂医。
至于此人是不是跟当初的季常明一样,罗裳不能确定,但她感觉,应该不是。
她先给高向阳的老邻居进行诊断,确认他和崔凤山研究出来的蒲黄散应该适用,就给他们拿了药。
她先讲解了用法,随后告诉这家人:“涂抹两三天就能看出来是否能达到逐水的作用。有用的话他就不会这么肿了。到时候你们过来,我得开一些内服药了。”
家属想着其他医生都说没办法了,只有她说可以治,而且这个时间还被她限制在两三天内,这么短的时间谁不愿意试试?
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家属千恩万谢后走了,下一位患者过来时,先把外面穿的棉袄脱下来,又把毛衣袖子往上拽了拽,一直拽到手肘上方才停下。
“温疹吗?你这挺严重的,都化脓了?”这么严重的湿疹,罗裳见得也不多。
“对啊,可严重了,活得不像个人样,就这个病,折腾得我想跳河。”
罗裳笑着说:“跳什么河,先治着试试看。”
听她这么说,张富祥来了兴趣。这个病他可不知该如何下手,但罗裳既然发话了,那他也想听听她到底要怎么治。
就在这时,罗裳手边的电话响了。她示意患者稍等片刻,接着拿起话筒。
“小罗,有没有兴趣进入省里临时组建的药企检查小组?”说话的人是石院长,这也是他头一次亲自给她打电话。
罗裳疑惑地道:“这个小组级别可不低,我进去别人不会反对吗?”
第117章 专家
什么小组, 级别还不低?
罗裳说的话引起了张富祥的注意,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敢想,石院长推荐的小组就是他师父齐教授所在的医药公司审查小组。
四院石院长在电话里说:“这个你先不用管, 能不能进去暂时还不能确定,你要是没意见,我就先把你报上去。”
罗裳本来并没有太大兴趣, 因为她一天到晚地忙都忙不过来。
但这个小组里的成员有机会进入汇川市的兴源药厂, 想到这种可能, 罗裳就有兴趣了。
她便跟石院长说:“那就帮我报上去吧,如果有机会去药厂看看,其实也不错。”
石院长还有事, 跟罗裳通过气后就挂了电话。
“没事了, 你继续说说你的情况吧。”
“你身上的温疹主要都分布在什么位置?”罗裳放下电话,重新跟面前的中年患者交流起来。
“就是胳膊腿上有, 其他地方基本没有,差不多都像这样, 挠时间长了,就挠破了, 严重的地方会冒黄水。”
罗裳暂时没再问话, 开始给这人诊脉。当她把手指放下时,看了眼面前的中年男人, 问他:“你平时是不是经常喝酒, 肉食吃的也比较多?”
“啊…是,我家里开了个饭馆,吃的东西不缺。我也没别的爱好, 闲下来就爱喝点小酒。大夫你这都能看出来啊?”
中年男人面带笑意,还不明白罗裳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
他只觉得罗裳把脉的水平不错, 手指按了按,就能看出来他喜欢喝酒吃肉。
看着这人还笑嘻嘻地,罗裳有点无语,随后她跟这男人说:“长期大量饮酒,还喜欢吃肥腻肉食,很容易产生湿热。湿热夹风藏于皮下,日久会化燥,皮肤就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要想根治,饮食习惯是需要配合改进的。也不是说不能喝酒吃肉了,只是频率肯定得减少才行。”
“不然我这边给你开了药,你能好转,时间长了,说不好哪天还会复发。你自己考虑下,能不能配合医嘱,适当改变饮食习惯?可以的话,我再给你拿药。”
“啊……还能这样?没听说过啊?”
中年男人有点迟疑,让他少喝酒少吃肉对他来说太难了。真这么做,他感觉生活乐趣都少了。
罗裳也没有勉强他的意思,听他说完,就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回忆下,最近两年是不是胃口不好,还容易疲劳?”
“啊……是这样,饭量少了,容易乏。”男人面露惊愕之色。
罗裳接着说:“经常喝酒吃肉的人都容易生湿生热,不过别人不一定会得湿疹这种病,有的同志可能会出现男性功能方面的问题。坦白讲,这种还挺常见的。”
诊室里有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告诉罗裳:“大夫,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少喝酒多吃青菜,你给我开药吧。”
罗裳点了下头,很快把药方写出来,让他去抓药。
中年男人这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大夫,我认识的一个小姑娘也有湿疹,她比我轻点。可她滴酒不沾啊,还不爱吃肉,那她为什么也会这样?”
罗裳轻松答道:“这个要看她的具体情况了,不只是喝酒吃肉容易生湿热,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我刚才说的话和开的药方都适合你这样的情况。如果换人来,方子要调整下,不过几种主要药材是相同的。”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大夫了,过几天药吃完了我再过来吧。”中年男人拿着药方去抓药,下一个患者很快走过来,轻轻地坐在罗裳面前。
这是个年轻女孩,年龄跟罗裳相仿。但她太瘦了,走路轻飘飘的,即使穿着棉袄,也显得很单薄。
“大夫,我没力气,干什么都没劲,很容易累。亲戚说我气虚,给我买了黄芪,吃了二十多天了,感觉没什么用,你帮我看看吧。”
年轻女孩说话很客气,说完基本情况后,就安静地坐着,把手放到了脉枕上。
这小姑娘身体太差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一样。再听她吃过黄芪,罗裳不由得暗暗叹气,心想她幸亏早早来诊所,要是再胡乱补下去,身体只会更差。
做完诊断后,罗裳问这小姑娘:“吃完黄芪后,你有没有口干舌燥的感觉?身体有燥热感吗?”
经过她提醒,这姑娘才回忆起最近一些不对劲的事。她连连点头:“对对,自从吃这个药,我就容易口渴,身上也会热烘烘的。我以前手脚就容易热,晚上睡觉也爱蹬被,吃这个药好象还严重了。”
“怎么了,这药不对吗?我亲戚平时爱看医书,还说黄芪补气,她说黄芪挺适合我这种情况的。”患者追问道。
罗裳耐心地解释着:“黄芪确实能补气,你也有气虚的现象。可是你太瘦了,平时还有阴虚燥热的症状,属于气阴两虚。黄芪它是温补的,你这种情况用黄芪并不合适啊。”
“再说我平时就算用这个药也不会单用这一种,还得搭配其他药,主要是怕温燥太过。”
“你这么瘦,即使和其他药搭配,现阶段我也不会给你用黄芪的。如果现在要补气,你可以用西洋参,这个不热,也能补气。但你不要自己乱用,吃多了说不定会拉肚子,适量为好。 ”
患者没接触过中医,虽然不理解,但她记忆尚可,罗裳说的她都记住了。
“大夫,那要怎么治呢?”年轻姑娘急切地问道。
张富祥也想听听罗裳会怎么说。刚才罗裳所说的医理他都清楚,但他不确定罗裳治疗的思路会跟他一样。
既然来了,他心里又有气,自然带着几分挑剔的心思。所以罗裳跟患者交流时,他一直在认真听,试图从这些话语中找出有问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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