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影 第1章

作者:林若蘼 标签: 现代言情

海船影

作者:林若蘼

1948年,我带了秘密文件,准备从台岛往延安而去。

五年前,林俊豪、赵斌、我,都成为蔗糖社的工人。在历史的浪潮中,我们有不同的坚守与信念。于我,我只想守候我之妻儿,护她们一世岁月。然重重轴轮,我不得不陷入席卷的漩涡中,与妻儿暂别。

我想,我们终会在江南大地团聚。

内容标签: 民国 正剧

主角视角 李犷 林岚

其它:赵斌

一句话简介:一艘海船所承载的生死与历史

立意:一船之渡,两岸之隔,风雨变幻

第1章 楔子

  后来,我想,那班轮船只要早个五分钟,哪怕两分钟三分钟,我的生死就会改写。我到死都在等那班船。

  人群纷纷拥拥,也都在等那般渡轮,它已经迟点了,但没有人离开。因为大家很清楚不久之后、也许下一秒国民党就要逃来台岛,小岛新一轮的浩劫就要开始了。搭上这班通往厦门的轮船,便能去到内地。江南大陆,这是其中一部分人的故乡,也是另一部分人从未踏上过但憧憬向往的乐土。在我的梦里,那是一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却宁静安详,散发着稻谷的芒光,有我的妻、我的儿,正翘首企盼着我的归来……

  行李箱里装着一份名单,要带到延安去,那是我一生都未去到的地方。我用布袋裹住这张薄纸,牢牢地压在箱底。国民党的人已经盯上了这份名单。视野边界海滨长廊那儿,左前方15度的一个小伙用鸭帽压低,盖住眼睛。可能就是□□的人,被派过来盯梢。我心里一沉,向后避开,不知道躲不躲的过。

  我的生死无法改写,历史的生老病死也往往不由人意。

第2章 一

  我在新竹长大,爷爷给我起名李犷。阿公是清朝秀才。乙未后,台岛剧变无望参加科举,阿公便不再抱经世致用的希望,进入山后孔庙书塾里,成为教书先生。他之所以给我起名李犷,是因为他对《史记》中的李广印象深刻,他希望我成为一名将军,像李广、霍去病、岳飞、戚继光、郑成功,再不济也得是刘永福。虽然他每次提到唐景崧刘永福就要叹气,因为他们的抗争最终功亏一篑,使得阖岛落入殖民的命运。他在叹息中阖上他的双眼,终其一生,他都没有看到他盼望的归复。临终时,他拉着小小的我的手,一再地说:“阿犷,一定要好好读书,未来的希望在你们这一代的肩上……”他抓着我的手,始终不肯咽气,却终究被死神无情的暗网攫去。

  我一直记着我阿公的话,但是我不爱读书。那年头,读书能有什么用呢?自然是挣钱要紧。自小学毕业,我便开始帮老爸老母干田里的活,用锄头翻耕泥土、施肥。忙完,便躺在田里,感受土地的气息,聆听聒噪的蛙鸣。太平日子不太长,十二岁那年,老爸被抓去当兵,他再也没有回来。老母在沉重的担子下,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得了肺痨。她在永远吃不完的药和咳不完的嗽中,最终解脱。只余下我与阿妈相依为命。十九岁那年,经亲戚介绍,我进入了台北的蔗糖社,来到了大都市。

  比起新竹,台北的五光十色令人眩晕。凭着一张记录蔗糖社地址的泛黄旧纸,我拎着一大包行李,找到了蔗糖社。那是一个日本人开的商社,连着后面的一片工厂。我在销售处的办公室,也能听到从厂房传来的机器轰鸣声。那小老头社长——福田,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的头发梳成精光的中分,一双眼透着绿光,像我曾经在田地里见过的野狼。他冷冷地打量了我许久,又看着我的胳膊,用日语不知对站在他身旁的助手说了什么。他的助手,是一位极美丽娇艳的女子,嘴上搓着鲜艳的唇膏。之后,我便跟着那位小姐,她姓苏,我恭恭敬敬地唤她苏小姐。苏小姐带我去到了员工宿舍,并告诉我,我被录用了。

  等待着我的是没有假期的工作。公司中的宿舍,本来当是四人,但我们宿舍里其中一人是葡萄牙混血儿——我们唤他“老幺”。老幺做的活轻松,下班后便流连于灯红酒绿之处,夜不归宿。于是便常常是林俊豪、赵斌、我,我们三人一块儿。

  林俊豪在淡水海边长大,他皮肤黝黑,是大海烙下的颜色。他看着比我们同龄人都大些,成熟稳重,但一笑,灿烂又像个大男孩。我见过那么多的眸子、那么多断链的玻璃珠子,只有他的眼睛里有炽热的阳光。我形容不出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只有看到了,方才会相信一个人何以有这样明亮的眼睛、这样清澈的笑容。却又如大海一般幽深。他总是像大哥哥一般带着我们,出了什么事,也都一力罩着我们。

  至于,与我一般的赵斌,则怪斯文气。他喜欢看一些报刊书籍,有些是内地的新文化报刊,作者好像是胡×、或者李大×。也是,他本来就是从内地湖南那边来的。他总说自己肩上扛着使命,大伙看他一副肩不能扛的样子,也都笑话他的大使命:“哎哟,什么使命啊,莫不是打着凤梨槟榔买卖的主意?”

  我和俊豪在工厂负责甘蔗制糖的机器加工。我们推动搅拌机,机械的轰鸣声,伴随着甘蔗的碎裂声。甘蔗从乡间采下,再运输到厂中,最后成为被析出的蔗糖,再被扎入一个个麻袋。而我们,不停劳动,直到汗如雨下。

  赵斌与老幺则是管记录的,多少斤的甘蔗,多少斤的糖,分毫出不得差错。笔沙沙作响。闲下来时,小赵便将笔往耳后一别。但每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小姐自销售处走出来,小赵便会痴痴地望着人家。那个时候,小赵笔下记录的蔗糖数目,偶尔便会因为苏小姐发间的流苏,数字开个调皮的小差,从而出了岔错。若是恰好遇上我们的老板福田过来巡查,被那小老头看到这个严重失误,那必要骂小赵斌个狗血淋头。

  彼时一些人已经改了日名。正如这位销售部的绝代佳人苏小姐,便有一个洋气的日本名字——唤作樱木璃。樱木璃小姐每日经过工厂,总是漫不经心地撇我们一眼,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神。

  她能看上小赵斌?连一贯炫耀自己吃过不计其数天鹅肉的老幺,都撇撇嘴,不以为然。不过即使改日名之风,起一时热潮,甚至那位在办公室正中挂了一张天皇宝相的福田,还在公司里设下专门的皇民年终奖——当然只有日人或者改为日名的人才能领取该奖项。但我、林俊豪、赵斌我们三个,仍旧执拗地保留着显得有几分土气的汉名。

  林岚也是如此。林岚是销售部隔壁财务部的,负责财务以及工人工资的发放。我每月总是第一个排队去领工资,想着早早地领来,跑到邮局寄回去给我的阿妈。这些年来,都是她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长大。林岚也留意到每月领工资时,我总是焦急地冲在前头,便冲我善意地笑笑,取出早已封好的工资,并让我在名单上签字。就是自那时开始,我开始默默关注林岚。她总是一袭清爽白裙,长发绾在脑后。清雅的气质,令我心折。

  俊豪老幺留意到我每月领工资前一天晚上,便久久徘徊在人家财务室门口,思索练习着明天应当说些什么。但当第二天我进了门以后,看着她清丽的面孔,便想到新竹乡下土地上河中的莲花、湖边的白鹤,却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我自她手中取过工资,匆匆道一声谢后,便红着脸离开了。俊豪老幺从门缝里睹状,都掩嘴偷笑,于是便纷纷起哄,怂恿我去向人家姑娘示好。我自觉我一个大老粗,大字不识几个,配不上她。

  在公司中,林岚与苏小姐总是结伴而行,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我和赵斌则成了同病相怜的可怜虫,总是默默追随着她们俩人的背影。

  1943年,那是混乱的年头,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投降。但在台的日帝国,仍在疯狂地加大工厂的建设,外加镇压流民的起义。在台北的街上,常常可以看到往来巡查的的巡逻队,远远超过了老百姓的数量。而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那些衣着朴素的人里面,会不会也暗暗埋伏了秘密警察。往往被那些便衣光顾的人家,不久之后便会传来家破人亡的音讯。

  福田却大搞庆宴,他说我们这批乡下人作为新生的皇民人,在这危急时刻,便是展现我们对天皇的无限忠诚的最好时机。而天皇,是永远不会败的。福田喝得醉醺醺的,一把搂住苏小姐。苏芜茵、也就是樱木璃,则向他献上一个媚眼,递给他盛着浮沫的酒杯。福田笑呵呵地接过喝酒,手却越发不规矩,顺着苏小姐白皙的手腕摸下去,一直摸到她穿裙子的大腿。苏小姐想要抗拒,却终究是顺从了福田猥琐的行径。

  小赵在一旁,脸涨得通红,显然是为着苏小姐,心里不是滋味。俊豪多喝了几杯,他看着福田趾高气扬的气焰,不知想到了什么,握紧了拳头。当俊豪一扭头,又看到面色不好的小赵斌,实在看不过去。他决定为他出口气。林俊豪走上前。福田睨了他一眼:“哟,我当是谁呢,乡巴佬!”

  林俊豪推了福田一把,将苏小姐自福田怀中拉出。福田往后一缩,满眼不可置信:“怎么,反了?”林俊豪拉着苏小姐自顾自大步走出厅外,一公司的人都望着他们。福田靠在椅上,咕囔道:“明天我就把他这没礼貌的乡下佬给炒了!”

  我与赵斌见状不妙,也往外追林俊豪而去。俊豪大步已经走得很远,苏小姐默默地跟着他。赵斌上前,对苏小姐说:“苏小姐,我送你回去。”苏小姐点点头。我们一直将她送到台北夜市后的一道小巷,出乎我们意料之外,苏小姐的家并不甚豪华,反而略显破旧,里面传来一个男孩哭闹的声音。

  苏小姐叹一口气,望着俊豪:“你或许看不大起我这样讨好福田,但我也不过是想供家中幼弟读书,不必像我这样。你不知道,现在要去上国语学校,一年要缴几万的日元。”林俊豪则摇摇头,对着苏小姐:“我们中国人,堂堂正正,不需要讨好别人来讨生活!”

  赵斌仍留下来,抚慰苏小姐。我与俊豪先走,步在回宿舍的路上。夏日的夜晚,街上传来滋滋的响声。我们在道路上找到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长着透明翅膀的褐色甲虫,扑腾在地上。它翅膀已经折了,仍扑楞楞地拍打着翅膀,飞不起来,也转不过来。

  我打算绕过去。林俊豪却一脚踩上去,他口中呢喃:“弱者不配活在世上!苟活一生,没有意义。”

第3章 二

  福田终究没有炒了俊豪。想来那小老头,还是颇为忌惮俊豪在大家伙儿们当中的号召力。自那以后,苏小姐常常借故邀我们一起,去会社旁拐角处的夜市吃晚餐。夜市里有许多小吃。赵斌高兴坏了,我也是。因为与苏小姐一块儿的,往往还有林岚。

  俊豪走路快,常常一马当先,我们跟着他,在后面闲聊。苏小姐为人活络玲珑,赵斌则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一路上便听到他们欢快的交谈声。而林岚偏静,不常常说话,我也不太说话,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我渐渐知道林岚喜欢读书,偏历史一类的,比如《史记》、《左传》、《汉书》。我忽然想到我那已逝的阿公。我也跟着看书,但我的兴趣点和她不同。我看不进去史书,倒是诗词选读了会儿,还挺有意思的。有时我会给她读诗,她则给我讲历史故事。她和我阿公一样,特别欣赏郑成功,她说如果国姓爷还在的话,何必受日本人的气。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就是在1944年年初,阖岛被一种紧张感所笼罩,仿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就连福田那恶老头,也不再那么注意克扣我们。

  好景不长,日本政府突然颁布敕令,在全岛范围内实施征兵。与此同时,苏小姐也生病了。公司中议论纷纷,赵斌更是忧心忡忡。公司里年纪大一点的大妈最爱八卦闲谈、碎碎念,说的话十分难听,她们说“狐狸精”(她们给苏小姐起的绰号),服侍过福田,得的是那种病。

  我和赵斌商议着去看苏小姐,但又怕她难堪。我们犹豫了许久,一直在抛硬币,看是不是去她家一趟。林俊豪却从我们身后推了一把:“想看就去看,男孩子家婆婆妈妈的,成什么话!”他买了一篮水果,准备送过去。我和赵斌也跟着他,一路到了苏家。

  我们到的时候,林岚刚出来,她的眼睛微微有些红。

  刚进去,便看到一个老太太,相必是苏母了。她尖尖的势力眼,上下打量了我们仨一眼,便不屑地说道:“她那病,是她自己不当心,别想让我拿钱给她治!”说完,她便屁颠屁颠回房去带宝贝儿子了。

  我们到了苏小姐房中,她的门敞开着。苏小姐接过林俊豪递给她的果篮,黯淡的脸上忽然闪过一道光亮。

  赵斌支支吾吾想说什么:“苏小姐…”却被苏小姐摆摆手打断,她露出无限落寞的神情:“你们都叫我苏小姐,其实我的名字唤作芜茵。无因、无因……无因何来果?”

  她扭头望向窗外,那是一片嘈杂的景象——日兵来来往往,正在挨家挨户登记信息,准备强行征调志愿兵。苏芜茵小姐,沉下眼帘。忽然,她做出了一个令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举动。她拉住俊豪的手,说道:“俊豪,你的眼睛里有火,燃烧着的火焰。”

  我一愣:我常常能在俊豪的眼中看到燃烧的火焰,却总是疑心错觉,没想到如今听苏小姐道来,她亦有此感。

  俊豪却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

  苏小姐悲哀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嫌我……脏”,她神色凄凉。

  我连打圆场:“苏小姐,俊豪他对女孩子一向这般,你莫往心里去。”苏小姐别过脸去。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探望苏小姐,竟是永别。那一日工作日,我发现俊豪旷工一天,下班了便立马去我们经常去的哪一家餐馆找他。俊豪就在那儿,他与几个弟兄正在谈论事情,身边还有一帮子年轻的学生,他们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愤懑与倔强。

  他们围在一起,谈论批判时事。我心道不妙,万一被日署的眼线听到,可就不好了。就在这时,赵斌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呢喃:“苏小姐…去了……”

  她是自杀。之后的整整一个月,赵斌都把自己锁在房里。他一直都没来上班,他是彻底放弃工作和生活了。再出来以后,我们几乎都不识得他了——这还是之前白净的小赵斌吗?下巴上长了稀稀疏疏的胡茌,整个人瘦削下去。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更坏的永远在后头。

  那一年的四月,抗议运动爆发。人群围住了日署,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议。这一场聚集中,俊豪是此事的领头者。在他的带领下,一批工人、学生纷纷相应,抗议日本的殖民,让那帮日本佬滚回他们的富士山。他也喊我加入运动,我不去。

  我不敢去。

  我乖乖地待在蔗糖加工厂,摇动搅拌机的机械臂,感受着时间的滚轮安宁地淌过。外面的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窗上,又终归寂静。

  但是我的神经却一直在跳,仿佛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砰”的声音,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寻不到声音的源头,我便只当是幻听。

  等到会社里的人议论纷纷,还有人慌慌张张跑来,喊道:“出事了!”我才意识到情况不妙,想去找俊豪,把他带回来。

  一切却都晚了。

  等到我赶到日署那边的广场时,已经没有看到人了。准确地说来,是没有活人。

  密密麻麻的尸体,叠满了整个广场。然后我看到了覆盖在他们身上的白布,那是一条横幅,上面以红色的鲜血书写了四个大字——“还我山河”。白布横幅已经被破坏了,断裂开来。

  有一个人仍紧紧握着横幅的一角。那是领头的俊豪。他躺在血泊里,他的脑壳有子弹穿过的痕迹。已是大雨过后,他们的血融入地上残留的雨水中,仿佛一条血河,沿着道路,流入日署修的下水道。这些痕迹都将被冲刷干净,没有一丝印记。

  我看着俊豪,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我扑过去,想带走他,带他回家。却被冰冷的刺刀抵住喉咙,四名日警扣住了我。他们不由分说,把我押入牢中。等过了几天,他们查清楚我与这场抗议无关,才把我放出来。

  日署发出公告,公告上写他们刚刚平定了一场匪乱。以及天皇万岁云云。

  出来以后,我做的第一件正事,便是辞职。我再次回到蔗糖社,苏小姐走了,俊豪也死了。从前的同事一看到我,便互相地使个眼色,又低下头干活。我步入办公室,一身散发着癞癣恶臭的福田倚在沙发上,他装模做样地挽留了我一下,便同意并签署了我的辞职申请。

  我想找赵斌商议,两人合伙开个杂货店。但当我找到赵斌,却发现他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埋在报纸文书之中。

  我深深担忧,因为那些文书,有着特殊的徽印。

  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与林岚更加珍惜彼此。她跳槽了,到一家美国人开的服装厂做公关。却反而没有从前那么辛苦。下班后,便会帮我一起拣货。我用之前的工资,租了一个店面,改造成杂货店,安了四排的货架。因为是比较热闹的地段,倒也有不少人光顾。

  我和林岚忙时各干各的,闲下来便会长谈。我将自己对赵斌的担忧,倾诉给林岚。

  林岚则指责我说:“无论是俊豪,还是赵斌,不论成败,都有自己的坚持。就你,没见过对哪件事特别执着,一心只想当个老好人,把泾渭分明的边界给搅浑。更是稀里糊涂的了。”

  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毕竟有阿妈要赡养,如今还有…林岚要照料。那些风风雨雨,我现下无力。

  我分辩:“坚持当和事佬也一种执念吧……何况谁说我没有特别执着的事,只要是你的事,我天涯海角都帮你办到。”岚绷不住笑了:“你这个人,也会说大话哄人。”总算把她哄好了。

  1945年8月14日,日本政府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正式投降。彼时我与林岚,正筹划着婚礼的事,我们只想在乱世中寻一方属于我们自己的太平。

  日军终于撤出台岛。整整五十年。我们可还记得我们最初的名字?

  全岛沸腾,我们终于回归祖国。那是我一生中所见最盛丽的景象:家家遍悬灯彩,老人与小孩都换上新装。我们邻里之间,相逢便道贺,如迎新岁,即使是平时不熟的乡人,也会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道个贺。小朋友最开心了,他们约在一道放鞭炮、踩鞭炮,又搬出锣鼓来敲。家里大人也由着小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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