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傅清瑜仰脸,望着神色不明的赵孟殊,轻笑,“董事长不会趁着我生病特意宰割我吧?”
“正有此意。”赵孟殊垂眸,语调倒是温和,匀出不疾不徐的意味来,“傅总走得如此辛苦,不如我抱你到病房,价钱我也不要?太多,一百万,能接受吗?”
一百万对傅清瑜并不算什么,她挑了挑眉,被他的话勾动一些精神,“董事长的身体何其矜贵,抱一下确实得值一百万,但我付给您钱,您不觉得我在侮辱您吗?”
赵孟殊轻笑,见她有了些神采的眼睛,温和说:“赚钱的事,哪有高?贵和下贱之?说?更?何况,是我主动要?做这门生意,傅总是照顾我的生意,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侮辱?”
傅清瑜马上便要?支撑不住,也不配合他演戏了。她伸出手臂,轻轻说:“抱我到病房,钱马上打给你,我绝不会抵赖的。”
赵孟殊轻轻勾住她纤柔的腰肢,打横将她抱起来,克制住没?有多看她,轻“嗯”一声,“困了就睡一觉,我会把你好好安置在病房,之?后的事情病好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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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寒气入体,病的很重,之?所以能熬着处理这么多问题,全靠一口气在支撑,现在这口气散了,病魔便来势汹汹。
一到病房,她便沉沉睡过去?。
医生为她看诊,护士插上点滴,她全无反应,软软任他们动作,眼睫低垂,落在眼睑留下很深的暗影。
赵孟殊立在病床前。静静望着她。
她瘦弱苍白,如一束已经没?有生息的白桔梗。
直到医生与护士轻手轻脚走出病房,直到护工走过来替傅清瑜换衣擦脸。
顿了下,他走到走廊避嫌。
他不抽烟,心底很空,缺少?排遣躁郁的工具。
已是深夜,天幕漆黑,凉月如钩,星子晶亮闪烁。
他凝望天幕,平静等待,等待心底的涩痛从尖锐变成麻木,心底的沉郁却?挥之?不去?。
这是一种比她离开他更?痛苦的情绪。
如缠绵阴湿的雨,沉甸甸坠在心底。
护工走出来,声音很轻,“先?生,我替太太收拾好了。”
她是临时雇佣的专门来照顾傅清瑜的护工,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赵孟殊敛眸,淡淡说:“我们不是夫妻,以后你称呼她为傅总。”
他不愿占她的便宜。
发烧的第一夜最为凶险,赵孟殊整夜没?有合眼,独坐病床前守着她。
搁在枕边的手机铃声一直没?有停歇。
她多敬业,即使?沉沉睡着,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是紧紧握着手机。
赵孟殊走过去?,伸手轻轻拨开她柔软的手指,将吵闹不休的手机静音。
又?叫来郎思文,让她来处理傅清瑜的公务。
至于向?辞熙的事情,他让林亭来接替她照顾向?辞熙和他母亲。
一些不必要?的工作郎思文还能替自?己老板拿主意,重要?工作她可就处理不了了,她只?好举着手机问董事长的意见。
赵孟殊一夜没?睡,依旧眼神清明。
他坐在挨着病床的临窗塌上,眼睫低垂,眼神落在雪白厚重的文件上,闻言,他直接道:“不能处理的电话就挂掉,让你的老板起来处理。”
他知道傅清瑜忌讳什么,无意让自?己的影响蔓延到她管辖的范围。
郎思文点头应声,抿起唇,她又?想起一件棘手的私事,“董事长,清姿小姐跟桑榆小姐的矛盾,您要?不要?管啊?”
赵昀和入狱后,傅清姿对桑榆的矛盾就达到顶点。
傅清姿觉得赵昀和之?所以入狱是赵孟殊为了桑榆报复赵昀和,她恨极了赵孟殊和桑榆,奈何以她的实力根本见不到赵孟殊,更?遑论报复他,于是她只?能磨刀霍霍对付桑榆。
具体表现为她聘用桑榆做她的随行助理,整天虐待她。
至于桑榆为什么老实受她虐待,是因为她觉得——她过得越惨赵孟殊越会怜惜她。
这还是陆望秋培训她的时候交给她的道理。
赵孟殊欣赏坚韧的品格,厌恶软弱流泪。
结果傅清姿越做越过火,桑便有些在忍受不了,她到底也是娇滴滴大小姐出身,怎么可能一直被傅清瑜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奴仆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的孟殊哥哥似乎丝毫没?有怜惜她的意愿,对她所有的遭遇充耳不闻,淡漠不已。
见装可怜的策略没?有奏效,她便住去?找陈书诉苦,现在,偌大的赵家,态度一如从前对她的就只?有陈书了
陈书聪明地祸水东引,打电话想把事情告知傅清瑜,可惜傅清瑜病了,接电话的是郎思文。
郎思文心底惴惴,只?好这件事告诉赵孟殊。
她克制从心底蔓延出的对董事长的恐惧,小心翼翼说:“老爷子入狱前,他把清姿小姐托付给傅总,傅总确实有管教她的义务,但现在……”她有些为难,“董事长,这两位小姐都与您关系匪浅,要?不您帮傅总处理?”
赵孟殊眼也没?抬,依旧专注看着文件,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漠,“傅清姿的父母虽然不在了,她哥哥却?还活着,既然亲哥哥还在,那她的事情就找傅清晗去?处理,哪里劳烦得了你们老板?”
郎思文还想再说,赵孟殊已经抬起眼,眼神冷淡,“你们老板累到住院全是你们这些助理的功劳,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来烦她,七位数的年薪就养着你们这样?脑子都不会转一转的低能儿吗?”
郎思文:“……”
是的,这就是她奋力撮合老板和向?辞熙的原因!
天亮了,傅清瑜的烧已经退了,病情没?有反复。
赵孟殊搁下钢笔,走到病房前,抬手覆住傅清瑜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她睡得很沉,眉心松缓,应该没?有做噩梦。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唇瓣没?有血色。
赵孟殊叫来护工,轻声嘱咐,“最晚半小时她会睡醒,一会儿有人会送早餐过来,点心和菜品先?不要?动,先?喂粥给她喝,咖啡和茶水一概不许她碰。”
他叮嘱得仔细,声音和缓,长相又?清隽温润,护工心好感顿生,忍不住说:“您亲自?照顾岂不是更?好?”
电视剧里都演了,小情侣之?间喂个粥喂个饭,多增进感情啊。
怎么人要?醒了,他却?要?走了。
赵孟殊轻声道:“她很要?强,不会喜欢我看见她虚弱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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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果然在半小时内醒来。
护工拎着赵孟殊派人送来的的早餐回到病房,一推门,便见躺在病床上的人醒了。
她倚靠着软枕坐着,脸色依旧苍白,看着比昨天多了些精神气,正垂目看着手机,没?打针的那只?手灵活点着屏幕,似乎在发消息。
听到声音,她慢慢抬起眼,眼神通透明澈,眼底深处却?蕴藏警惕的清冷。
眼神落到实处她身上,似乎对她这位照顾的人放心了,病床上的美人才弯起唇,显得温柔又?和气,“多谢昨晚的照顾,我正好要?吃点东西,劳烦您帮我支起桌子。”
护工轻轻将桌子搭好,只?将一碗单调的碧玉梗米粥搁在小桌上,“您先?喝粥,我喂您吃。”
傅清瑜左右手通用,右手打点滴不妨碍她左手吃饭,闻言,她微笑起来,“是有人交代您要?喂我,对吗?”
护工不由得感叹这两个人般配,心眼子一样?多。
她点头,斟酌着说好话,“那位先?生陪您一夜呢,刚刚才走,这些饭菜也是他让人送来的。”
傅清瑜垂下眼睛,心底幽幽想,他确实了解她,知道她在最脆弱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在身边陪着。
但这次却?不同?以往。
睁开眼睛那一刻,其实,她心底是很期待在临窗矮塌上看到他的身影。
轻轻揉了揉额头,她抬眸望向?窗外。
天空湛蓝,寂然无风。
心情随着明净的阳光变得和缓,心底的失落一扫而空。
她轻笑,“我可以的,不用您帮我什么。”
傅清瑜斯斯文文吃完粥,而后简单去?卫生间洗漱,果然全程没?有用到护工什么。
护工无事可做,无奈望着在病床上边打点滴边看文件的傅清瑜,“那位先?生说您要?强,您是真要?强啊!”
傅清瑜笑了笑,继续垂眸翻文件,顺便打电话给郎思文,她要?知道昏睡一天,郎思文替她办了什么事情。
郎思文来得速度很快,她先?说梁淡月的抢救很成功,如果顺利,很快就会苏醒。
“董事长没?有帮您处理太多公务,除了帮您打电话延缓跟齐邵齐董事的会面时间,其余的事情,他都是交给我处理。”
“我猜到了。”他何其了解她,自?然知道怎么做让她最放心。
郎思文笑,“我一直觉得您是特别谨慎小心的人,但没?想到董事长比您的谨慎小心更?胜一筹!”
只?看昨晚处理公务,他方方面面全顾及到了,既帮老板处理了事情,却?又?没?有越俎代庖,很有分寸感维持老板权威,一点也不多插手,真是如春风化雨。
傅清瑜眼底现出一点笑意,“当然,在这方面,他可是我的老师。”
只?看他从前跟赵昀和与赵南浔的相处,便知他是如何小心谨慎。
郎思文坐在矮凳上,关切道:“您现在身体底子虚得很,得多住几天院,老夫人那里我替您照顾着。”
傅清瑜点了点头,度假期间,她本来也没?有太多公务。
“我问过主治医生,三天后出院。”
郎思文点头,“好,出了事情我就在病房给您汇报。”
“我看到陈书的来电记录,她说了什么?”傅清瑜侧过眼睛,眼神冷静温和,显然已经看过所有的通话记录。
郎思文是万万不敢隐瞒顶头上司的,一五一十都说了,还说了赵孟殊的建议,“董事长建议我去?找傅大公子处理清姿小姐的事情,他担心您受累,让我不要?什么事情都交给您处理。”
“赵董事入狱前给了我一份财产继承协议,是专门留给清姿小姐的,让我替她收着,顺便承担照顾她的责任。”顿了顿,她沉吟道:“这份财产我不打算收着,你把协议交给傅清晗,让他代我承担照顾清姿小姐的责任。”
郎思文为难说:“老板,我觉得傅大公子应该更?愿意听您的话。”
傅清瑜笑了笑,“他的研究小组也在西疆考察,你直接去?见他就好,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傅清晗果然知道傅清瑜什么意思,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咖啡馆里,他沉默搅拌着咖啡,勾唇笑了笑,“清姿本来就是我的妹妹,我来管教她责无旁贷,那份财产,我无意收着,你还是返还给你们老板。”
郎思文没?想到有朝一日亿万财产都成了烫手山芋,她家老板不收,对面这位清贵公子也不收。
她叹口气,心底跟明镜似的,“大公子,您还不知道我们老板什么意思吗?她想跟您钱货两讫,您收了钱,从此之?后,她跟您跟清姿小姐,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傅清晗不搭理这一茬,他刚从实验室出来,穿着一身浅色休闲衣衫,显得很是温润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