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微微侧眸,望见他雪白衬衫袖口?上的一对袖扣,蓝宝石质地,通透明澈,显出主人的沉静优雅。
她轻轻收回视线,并不能确定这对袖扣是不是她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她对这种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终于吹好头发?,柔软发?丝轻盈飘在腰际,香气馥郁而清幽,赵孟殊起身,将吹风机收好,重?新坐回矮塌上。
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晶莹茶盏,他垂眸漫不经?心喝茶,从始至终都是安静的。
傅清瑜顿了几秒,也直起身,纤长手指干脆利落将长发?拢起挽在脑后,用来挽发?的簪子是一支极其简单朴素的檀木簪。
赵孟殊指节微曲,将茶盏搁置在矮几上,敛眸收回视线。
赵家?私人博物馆里有一套水头极好的祖母绿头面,发?簪和珠花一应俱全,很配她。
他本来是想把这幅头面当做寻常礼物送给她,现在一离婚,倒连送礼的理由都没有了。
“不知?傅总从前?答应我的事情还算不算数?”他忽然开口?。
傅清瑜刚刚拢住头发?,仰起眼,听到赵孟殊沉静悠缓的声音,徐徐动听,并不参杂试探,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
她眼眸微征,轻轻点头,“当然。”
除了没有实现永不跟他离婚的承诺,其他的承诺她基本都实现了,她还算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傅总曾经?答应我,一年要给我过两次生日。”他说话?只说一半,未尽之语很明显。
傅清瑜眨了下眼,温和说:“董事长也答应我要年年跟我庆生,离婚后,你也没有给我庆生啊。”
她仰起脸,未施粉黛的面颊雪白光洁,眼神莹润清澈,用她的平静回复他的平静。
“我们好像是彼此?彼此?而已。”
他淡淡道:“这样吧,我补上你的生日礼物,你也要补上送我的生日礼物。”
傅清瑜凝神猜测着他话?语中的深意,无果,她点下头,“好。”
赵孟殊没有一直注视她,茶壶里的水喝尽,他起身续水。
这样的工作对金尊玉贵的少爷来说是屈尊降贵的。
傅清瑜回身望了下门口?,没看见护工。
赵孟殊续完水,没有抬眸,但似乎已经?猜到她的疑惑,“我会帮你换一个护工,明天?早上她会正式入职。”
傅清瑜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静静的,没有询问为什么。
赵孟殊为她倒一杯水,轻轻递给她,主动解释,“这位护工心底不干净,并不能好好照顾你。”
傅清瑜柔软指腹摩挲温热的水杯,想起护工羞红的脸颊,淡笑,“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赵孟殊早习惯她对外人过分充裕的耐心,慢慢收回手,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手机屏幕闪烁,是蒋毓和发?消息过来,她说天?太晚了,先走一步,明天?早上再进?一步商讨具体的治疗疗程。
赵孟殊看完,直接把消息转发?给傅清瑜,起身,礼数周到,“既然蒋姨走了,我也不多?留,傅总好好休息。”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他就要走了。傅清瑜微愣,抿下唇,“好。”
这样的眼神,赵孟殊觉得似曾相识。
傅清瑜直起身,想要下床送他,他抬手轻轻按住她削薄的肩膀,“不用,你躺床上歇着。”
“先走一步。”他很利落转身,身形修长挺拔,走到卧室门口?,微微侧脸。
傅清瑜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赵孟殊收回视线,敛眸,声线没有波澜,“都是我不好,提前?送走了护工,要不要我今晚留下来陪护?”
傅清瑜心底泛起波澜,“董事长觉得呢?”
她没有自己?下决定,把问题又抛给他。
赵孟殊瞥她一眼,“我睡在陪护室。”
傅清瑜心底松口?气,起身,“那我帮你铺床。”
“不用。”赵孟殊拦住她,掌心拢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只停了一瞬,又轻轻收回手,“你病着,我来收拾。”
他似乎不怎么愿意劳烦她,只微微颔首,拎起西装,转身走出内室。
傅清瑜静静望着他背影,轻轻眨了下眼,眼眶微微发?涩。
傅清瑜意料之内失眠,她拿出笔电办公。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听筒里,向辞熙声音低沉,“我在病房外。”
傅清瑜不关心他是如何得到她的病房位置,声音很轻而淡漠,“梁教授还需要你的照顾,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的母亲已经?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半个月她就会醒来。”顿了顿,他声音微涩,还是沉静的语调,“傅小?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没有什么表示,实在于心难安。”
“我相信你日后一定可以大有所为,等?你功成名就的时候再来报答我,也不迟。”
向辞熙沉默了,片刻后,他有些自嘲道:“傅小?姐似乎很厌恶我。”
傅清瑜声线温柔一些,“没有厌恶,只是我不想误人误己?。”
不等?他回复,她挂了电话?,思索片刻,起身下床。
向辞熙在病房外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推开那扇掩闭的门。
他目光幽深,缓缓移开步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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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赵孟殊将隔壁所有的声音都听入耳中,他面色不变,翻看文件的速度徐徐慢了下来。
凝神的时候,内门缓缓打开。
室内狭小?,光线明亮,透过过于璀璨的光,赵孟殊看见站在门线外的人影,一只纤细的手还轻轻扶着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合上文件,起身。
他并没有睡觉,选择跟傅清瑜相同?的睡前?活动——处理工作,所以依旧衣衫整洁,只身上带着一点浅淡的沐浴露味道,显示他已经?沐浴洗漱过。
夜色深沉,他眉眼清隽,声音克制冷静,“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去叫医生吗?”
看他的神色,明明已经?猜到她的来意,却?明知?故问,故作关心。
傅清瑜没有回答,视线落在内室。
“怎么还没睡,是床不舒服吗?”
陪护室不止比病房不知?差得多?,床很简陋,窄窄的宽度,硬质的被褥,委委屈屈靠着墙,一间屋子里窗户都没有,唯一通风的地方是她手心扶住的门。
她看了眼过度明亮的照明灯,很刺眼。
“有工作要处理。”赵孟殊并不觉得居住条件有多?差,前?一夜他整晚没睡,倚在软榻上看了一晚上文件,依旧觉得不错。
他望向傅清瑜。
她似乎是刚从床上起来,穿得单薄,薄薄一层亚麻睡裙,头发?柔顺披在腰际,眼眸明润,不见疲惫。
“傅总有工作要跟我谈?”
傅清瑜说:“也不算工作。”
赵孟殊顺理成章认为她想跟他聊X集团的事情。
这是她的私人投资,明面上讲,不算工作。
“那就屈就傅总坐在床上。”
陪护房的供暖比不得外面,赵孟殊伸展开叠放得整齐的被子,盖在她腿上。
他自己?随意找了个板凳坐下,抬眸看着她,目光黑沉沉的,“傅总要谈什么?”
傅清瑜没有急着说,垂眸静静看着他,室内寂静,只有空气徐徐在彼此?间流动。
赵孟殊敛眸,主动提起,“是想说X集团的事情吗?”他慢条斯理道:“跟你想的原因差不多?,我当初收购它的原因就是——”
傅清瑜缓声开口?,“我不想知?道原因。”
赵孟殊勾了勾唇,似有讥讽,“不想知?道原因?是因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再也不上心了么?”
他话?中有话?,傅清瑜当然可以听的明白。
“我对X集团不仅仅只有利用,利用之外,还有一份感情在。”傅清瑜垂眸,斟酌着说辞,“它是我亲自创立的第一家?企业,是我复仇时最坚硬的后盾,我怎么可能对它没有感情呢?”
赵孟殊配合着她打着哑谜,平静道:“但比起其他选择,X集团永远只是你的一条后路,对吗?无论是京颐还是高盛,都是比它更好的选择,只要其中有一家?为你抛来橄榄枝,你就会毫不犹豫抽身离去。”
“我已经?放弃高盛抛来的橄榄枝,日后也会放弃其他公司的橄榄枝。”
赵孟殊冷静地一语中的,“归根到底,X集团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看起来是有些生气了,傅清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因他说得是实情。
她确实是在试过其他选择之后发?现不合适,才回转心意的。
傅清瑜垂眸沉思片刻,再抬起眸,赵孟殊正静静凝视她,明明她是坐在床上位置高的那一个,气势却?莫名其妙矮了下来。
被人猜中心底阴暗,傅清瑜没有再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强词夺理,而是安静的沉默下去。
她侧过眼睛,去看粉刷得雪一样的墙壁。
赵孟殊扯唇,“你以前?不是挺会说甜言蜜语的?”
傅清瑜直起身,从床上起来,唇角微抿,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生硬。
赵孟殊的目光随着她而动,凉凉道:“原来傅总现在已经?不想再说违心的话?了。”
傅清瑜:“……”
她垂下眼睛平和心境,再抬起眸,又是平静如水。
她道:“董事长说错了,我以前?说的话?也不全是违心的。”
虽然很少就是了。
“好,我知?道的,傅总最是表里如一。”夜深了,赵孟殊不再深入说下去,起身,一起既往平静擦拭掉今晚所有对话?的痕迹。
他语调温和起来,“傅总回去睡吧,我在这里一切都很习惯,不用觉得心里有负担。”
傅清瑜站定在门口?,凝望着他,姿态跟来时一般。
她不愿无功而返,顿了几秒,对上他平静温和的目光,“这里不大隔音,我会尽量少接电话?,不打扰你的安眠。”
赵孟殊眼底没有笑意,“傅总的意思是因为我住在这里,干扰了你跟其他人通电话?,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