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农场团部门口,陈胜青向值夜的武装部民兵出使了证件,对方便把他领到了翟书记的家里。
翟书记听闻有部队军官到访,连忙翻身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开门迎接:“陈同志,深夜来访,出了什么事吗?”
陈胜青穿着军装,在门口站得笔直,夜色中,他表情冷冽,眸光沉沉道:“翟书记,我让我爱人放得窃听器有了动静,那位同志与某位苏修间谍份子进行了联络,现在正前往间谍份子所在之地,欲行某项破坏行动,请你们农场立即配合我们的行动,将通苏份子,抓捕归案。”
第91章
翟书记无比震惊:“陈副团长, 你确定?你要说得是真的,那事情可就很严重了,我们得上报阿瓦兵团, 再进行抓捕。”
“打电话吧。”陈胜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速度要快,要让那人得逞, 损失的不仅仅是你们一个农场。”
翟书记心中一凛, 立马带着陈胜青到团部办公室, 给阿瓦兵团打个电话进行请示。
在得到上头的答复后,他又快马加鞭地召集团里一众干部,让韩永信叫醒武装部的人, 全部荷枪实弹, 开上两辆团部运输的大卡车, 跟着军队的车辆, 前往陈胜青窃取的目的地。
路上, 翟书记跟农场场长吕兴贤,挤到陈胜青领头吉普车的后车座坐着。
吕兴贤睡意朦胧的说:“陈副团长, 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 项安福是从首都那四人派下的革命小组组长, 是革命斗士,他无论从身份背景都没理由去做通苏修,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 你又怎么确定,他是真的在干坏事?”
“你是在质疑我的军工技术。”陈胜青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说:“我们边防部最擅长无线电战, 那人带着我自己组装的无线窃听器,我很肯定, 以及确定,那人跟一个苏修份子联络上,现在正秘密前往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克拉玛油田的路上。他或许是被对方蒙骗,但能在大半夜跟通苏份子秘密接头,显然没安什么好心,我们宁可抓住他进行审问,也绝不错过他即将要干的事情。”
吕兴贤一噎:“那万一他跟那些人只是单纯的联络,去做别的事情呢?你就这样带着你们部队的人和我们武装部的人去抓人,万一闹个大乌龙,得罪了项安福,以后我们农场还能安生吗?”
“要真是个大乌龙,由我全权顶责,你们农场只是配合我们边防部工作,那人真要问罪,也该问我的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翟书记摁住吕兴贤的肩膀,示意他别再说了。
翟书记道:“陈副团长,我们农场武装部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你能不能说说,项安福为什么要跟苏国间谍进行联络,还要大半夜跟那间谍前往油田。”
陈胜青也不瞒他们:“半个月前,我部成功打下几辆勘察油田的苏国直升飞机,同时我们在准噶尔盆地沙漠,击毙数十个苏军间谍份子,夺回一张我们边疆几个油田大致分布所在位置的地图。苏军间谍不顾这几年跟我们国家签订的中苏条例,大费周章地勘察我们油田所在地,一击不成,势必会用其他的方法继续进行破坏。项安福也许是想立功,也许是被蒙骗,总之他现在跟那些苏国间谍在一起,就按间谍一律抓捕。”
好嘛,这么一看,事情是真的很严重。
国家的油田,除去塔里木油田在茫茫的沙漠之中,敌国势力无法准确找到所在位置,国家公布了此油田地名之后,其他油田的名字都按地名取得模棱两可,叫人分不清确切位置,另外还有一些小油田,同样如此。
如果项安福真跟着苏国间谍找到油田所在的位置,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对方都会炸毁油田,这人不抓不行啊。
大人在说话,陈天佑全程坐在副驾驶上,眼观鼻鼻观心,没说一句话,没插一句嘴。
车子出了农场,在戈壁滩的公路上不断行走,四周黑茫茫的一片,叫人分不清所在位置。
只有陈胜青身上带得无线电追踪设备,时不时发出细微的滴滴答答声,指引着方向。
“陈副团长,那是你儿子吧?”翟书记像是才发现陈天佑:“我记得他叫天什么来着?小小年纪就跟着你爸上战场长见识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不害怕吗?”
陈天佑半天没吭声,陈胜青看他一眼:“伯伯在问你话,该说话的时候就要说。”
陈天佑这才回答:“翟伯伯,我叫陈天佑,我就是跟着我爸过来看看,为什么要怕。”
“果然是后生者无畏,不知道咱们边疆地区有多危险,这些年,凡是跟苏国扯上关系的,随时都有发生摩擦枪战,爆发小型军事战争,你就不怕吃枪子?”翟书记感叹问道:“你妈知道你今天晚上出来吗?”
“我妈不知道,我也不怕吃枪子,有我爸在,我什么都不怕。”陈天佑吐着舌头说。
事实上,战争摩擦在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脑海里没有任何概念,他跟着陈胜青出来,更多的是体验夜里出游的刺激感,压根就没想到生死上面去。
“还是你们幸福,想当年我参加红军之时,饭都吃不上.....”翟书记开始他的忆苦思甜。
陈天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也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忽然嘎得一下紧急刹车,整个车的人都往前撞。
“怎么了?”在车后座快要睡过去的吕兴贤,捂着额头问。
话音刚落,就看见前方的道路停着几辆大卡车,同时有一群全副武装,穿着军绿色军装的人走过来大喊:“站住,前方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全部下车,接受检查!”
“这里有军事重地,我怎么不知道。”陈胜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给后排坐着的两个警卫兵打个手势:“通知后面的人,准备战斗。”
一个警卫兵立马吹响口哨。
另一个寸头警卫兵,把手里的枪咔嚓上膛,一脚踹开车门,靠在车窗前就朝那帮人疯狂射击,嘴里大骂:“他妈的,一群大毛走狗,你们以为穿上一身假皮,就能充当我们的人?军事重地,接受检查?这里属于我们天山边防部的地盘,我都不知道这里有军事重地,你们还装起来了,都给我死吧!”
对面那帮人楞了不到一秒钟,意识到他们遇到的是真正的华国军人,领头的人用俄语大吼着说了一句什么,对方立马举枪反击。
而这边的边防部战士和武装部民兵,听到哨音之后,也全都举枪进行射击。
这个时候,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在那帮苏国间谍中挥舞着双手大喊:“边防部同志,请停手,你们误会了,他们不是苏国间谍,他们是国家派下来的科研队伍,要在附近做研究......”
没人信他的话,也没人回应他,如果真是科研队伍,要进边疆某个地区进行研究,他们是不可能不向当地政府及边防驻地军进行报备的,因为报备是必须的流程,方便遇到危险之时,向这两个部门进行求救。
也不知道那项安福是真蠢,还是已经被那帮间谍给策反收买,死到临头还替他们说话。
巨大的枪声炸裂在耳边,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陈天佑靠在窗户前,睁大着眼睛看着在黑暗中不断闪烁的枪口火花,浑身兴奋的不行,“原来这就是枪战啊。”
“孩子,卧倒!”翟书记从后车座扑到副驾驶,将陈天佑整个人扑下在身下。
陈天佑听见耳边呯得一声巨响,车窗被子弹打碎,翟书记紧紧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不多时他就感觉到一道炙热的液。体、滴在他的后背上,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鼻翼间。
是血!
“翟伯伯,您没事吧?”陈天佑惊恐的询问。
没有人回应他,外面机、枪扫射,手、榴、弹轰炸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过了很久,枪声总算停止。
车门被打开,陈胜青焦急地扒拉他:“翟书记、天佑,你们没事吧?”
“爸,我没事,翟伯伯受伤了。”陈天佑看着陈胜青把翟书记拉起来,他的胸口被血染红一片,陷入昏迷。
陈天佑吓得不轻,带着哭腔说:“爸,都怪我,翟伯伯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流血的,你看救救他,他千万不要有事啊,呜呜呜。”
陈胜青仔细查看翟书记的伤势,“别哭了,他只是暂时昏迷,及时送去医院就没什么问题,你要是没事做的话,出去看看各位叔叔伯伯需不需要帮忙。”
开战的时候,陈胜青把车子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还是被对方看见,把吉普车打成马蜂窝。
车上除了翟书记受伤,两位下车加入战斗的警卫兵一死一伤外,吕兴贤是一直抱头卧倒在后车座上,毫发无伤。
为避免陈胜青说他贪生怕死,在陈天佑下车之时,他也跟着下车,一下就惊呆了。
在天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中,他们所在的戈壁滩,十几辆不同的车辆四处停靠着,离他们较远的车辆基本都是被抢扫射过的弹孔,有好几辆甚至被炸弹炸得面无全非,零件燃烧着,冒着青烟。
而在车辆附近,躺着满地的尸体残骸,大部分是对方的,少部分是边防士兵和农场武装部民兵,每一个的死相都很惨烈。
当陈天佑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边防部军人,身体被拦腰炸断,内脏肠子流了一地,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生理不适地转头狂吐,终于意识到,真正的战争,跟他书本上接受的战争教育,跟他看过的抗战电影,完全是两个世界。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更下决心,他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好的大学,日后进入东风科研室,为国家发明制造出更先进的武器装备,让我国军人手握强兵利器,不再流血受伤死亡。
杨秋瑾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醒过来,没看见陈胜青,她没意外。
部队随时都会出突发情况,陈胜青半夜执行任务突然离开,也不是一次两次。
然而陈天佑也跟着不见了,这事儿明显有蹊跷。
李秀娥没看见孙子,急得团团转,四处找孩子。
“妈,不用急,天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乱跑的孩子,部队门口有哨兵,不会半夜放一个孩子出门,他多半跟他爸出门了。”杨秋瑾淡定的吃完早饭说。
两人在家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满身血迹赃灰的陈胜青,领着同样满脸黑灰的陈天佑回来。
一看到家里两个女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陈胜青咳嗽一下,不自在的说:“秋瑾,我可以做解释,昨晚.....”
他把昨晚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着重强调是为了锻炼孩子的胆识,才带孩子出去,孩子没受伤,希望她不要生气。
杨秋瑾听完没有生气,相反她还笑脸吟吟地问陈天佑:“好玩吗?”
“不好玩,死了好多人,还有好多人受伤,翟伯伯为了保护我,流了好多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陈天佑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以后再也不扭着你要气、枪玩了,也不拿弹弓乱弹人,我要好好读书,考上哈工大学,进入科研队伍,为我国崛起奋斗。”
杨秋瑾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很好,看来你爸这次的苦心没有白费。天佑你记住,你现在过得安稳的生活,是无数人在黑暗之中负重前行换来的,你既然已经见识到那些黑暗,就要牢牢地记住它们,为自己的理想目标去奋斗,方能对得起那些牺牲的人们,对得起你爸的一片苦心。”
陈天佑捏紧拳头,重重点头,“妈,我记住了。”
丈夫跟孩子都安全回家,杨秋瑾没那个心思去仔细盘问他们昨晚发生的事情,只问自己关心的事情:“翟书记会有生命危险吗?项安福死没有?”
陈胜青站在院子右侧的水池边,伸手捧着冷水洗着脸,“翟书记不是中弹,是车窗玻璃碎片插中胸口,没有生命危险。项安福印证了他的名字,昨晚杀成一片,他一点事都没有,活得好好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躲在一辆车后,吓成孙子,举着双手向我们投降。这次不管他做什么解释,谁都别想救他,你们农场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杨秋瑾嗯了一声,没有太大的意外,项安福突然跟苏国间谍联络,她不用想就知道,很有可能是翟书记在其中动了手脚,让项安福以为抓住了翟书记的把柄,想立大功,主动跟那些间谍对接联络,却没想到落入翟书记的陷阱里。
现在翟书记为救陈天佑受伤,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他。
杨秋瑾套上马架子车,让陈胜青不用送她去上班,她自己赶着奔影,来到农场团部的供销社,买上一些营养补给品,拎着走去农场医院看望翟书记。
她到的时候,翟书记已经醒了,病房里站着农场一众大小干部。
“小杨,我们刚说到你,你就来了。”看到杨秋瑾出现,翟书记红光满面的招呼她,一点受伤的虚弱感都没有。
“翟书记,您伤得重不重,感觉怎么样?”杨秋瑾把买的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站在他床边,关切的询问。
“没事,就一块玻璃震扎进我胸口,失血过多,医生给我取出来,做了止血处理就没事了。”翟书记朝杨秋瑾招招手,示意她自己找个位置坐,“小杨啊,这次多亏你丈夫及时出手,让我们农场武装部配合抓到通苏间谍份子,要让那帮人找到克拉玛油田所在地,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秋瑾没坐下,说着两人都懂的暗语,“那也是翟书记您工作极度配合,我爱人才能准确的抓住那些间谍份子。”
翟书记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倒是前来看望翟书记的工会主席说:“现在项安福涉嫌通苏,被边防部带走审讯,证据确凿之下,他自身难保。没人捣乱,我们农场终于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产了。”
另一个干部请示说:“翟书记,咱们农场试验田,什么时候开启。”
这是变相的问,那些还在受苦的教授怎么处置。
翟书记道:“保险起见,还是等边防部那边的事情做完了结,再说试验田的事情,最迟一个月就会出结果。”
杨秋瑾看翟书记精神状态良好,跟他和几个干部闲聊几句,退出病房,打算回养殖场。
哪知道她刚到门诊大厅,就看见一群人慌慌忙忙的跑进大厅,其中一个人大喊:“医生,护士,快救命。”
杨秋瑾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人是他们养殖场的工人,她走过去问:“吴平,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杨场长......”吴平没料到会在医院看见她,说起话来支支吾吾,“没,没什么事情,就是我的家人有些不舒服。”
他背上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旁边有个中年女人是他的妻子,另一对老夫妻是他父母,全都脸色灰白,捂着肚子,每个人都牵着同样神色的孩子,全都看起来病得不轻。
如果单是他们一家人来医院治病,杨秋瑾觉得不出奇,但他们身边,还有一群同样男女老少都病得不轻的人,都是养殖场职工及其家属,且都是昨天参与销毁病猪的职工生病,这巧合也太过牵强。
杨秋瑾眼皮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该不会没销毁那些病猪,把病猪肉拿回家,分给家人吃了吧?”
“什么病猪?”听到这话的急诊科医生,猛地看向杨秋瑾:“杨场长,请你说清楚。”
杨秋瑾看向吴平几个工人,语气严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跟医生护士说清楚!猪瘟是很严重的人畜传染病,你们要偷吃了病猪肉,不仅会生病,还会传染,要人命,一旦你们隐瞒,造成农场集体传染,耽误生产,你们就是死一万遍,也不够偿命!你们早点说清楚,及时治疗,兴许还有救。”
这么严重?!
吴平腿一下软了,一个大男人眼泪哗哗的哭起来:“杨场长对不起,昨天我们按照你的要求销毁病猪时,想着那么多头猪就这么烧了可惜,我们就想着弄些回去煮熟来吃,应该没啥问题。没想到我们吃了以后,上吐下泻,头晕眼花,老人小孩还出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情况,我们害怕的不行,一早就赶来医院医治。”
急诊医生吓一大跳:“你们真是糊涂啊,怎么会想着吃得了瘟疫的猪肉,那是会出人命的!有多少人吃了病猪肉,赶快叫他们来医院进行隔离救治,晚了就没救了。”
“我们有五个职工参与销毁,都拿了一头猪回去,回家后分了一些给亲朋,平均人数算下来,吃了病猪肉的人,目测不低于六十个人。”吴平合计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