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鸟一双
“晏……”肃征张口要说别的话,可对面直接按了挂断。
她倒是果断决绝,却叫肃征揣度她的心思,不知她是不高兴了,还是单纯不想斗嘴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晏青棠敲响了他的房门,把一瓶防晒霜扔给他。
“快点。”她还催他,“半小时后我们出发。”
肃征一把接住了防晒霜,看她面色如常,说完就走,大概昨晚并没有不高兴。
他倒是一场虚惊。
按他们商量好的,今天先去喀什古城逛逛,顺便办理边防证,以便后续在喀什地区畅行无阻。
他们住的酒店也在市中心,离喀什古城并不远,打车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
喀什,在突厥语中有“玉石”的意思,是“喀什噶尔”的简称。而“噶尔”则在古伊朗语中代表“石”或者“山”。
喀什噶尔古城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的生土建筑群之一。
这片已被打造成国家5A级旅游景区的古城,占地面积达4.25平方公里,是中国唯一以伊-斯-兰文化为特色的迷宫式城市街区。[1]
纵使风沙侵蚀这片土地数千年,遗迹仍存,人民安居乐业。
街巷纵横交错,各种建筑参差错落。老城传统民居大多为土木、砖石结构,最有特色之处,当属绵延起伏的土黄色屋顶。
喀什的降水量常年稀少,依托民居建筑构造,屋顶自然而然成为古城人民生活区域向外的重要延伸。
每家每户的屋顶,派上的用途都不同。晾晒衣服、乘凉、晒羊毛毯,家家户户各得其宜,且并不完全独立。
晏青棠与肃征路过一家时,闻到很香的爆炒羊肉孜然味,抬头细寻,才发现是当地人正在屋顶做饭。
这里的人们还保持着传统的邻里关系,在相近的屋顶上,可以不受任何阻隔地闲聊家常。
行走在喀什古城中,晏青棠偶尔抬头望去,总能看到鸽子成群从蓝天飞过。
听肃征讲,喀什的维吾尔人有养鸽的习惯,养得多的人家,一户能养三四十对鸽子。
当地的养鸽人被称为“凯普台瓦孜”,与别处的饲养习惯很不一样。
“哪不一样?”晏青棠直接就问。
肃征指着他们的房顶上横着的木杆,晏青棠瞧见杆上与墙头倒扣着一个个碗状物,实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用来捕捉外来鸽子的套索机关。”肃征解释道。
“什么叫捕捉外来鸽子?”晏青棠没明白意思,从小到大,她当然见过养鸽子的人家,可只听说给自家鸽子回来住的窝,还没听过能捕外来鸽子的说法。
“这是当地人不成文的规矩。”肃征笑道,“无论它原来是谁家的鸽子,一旦飞到别人那里,被捉住,以后就归了别人。鸽子从前的主人,是不能有意见的。”
“还能这样?”晏青棠极为诧异。
这行为很是蛮横,但既然是民俗,她倒只有尊重,不好随意评价了,最终默默道:“那看来还要保护好自家的鸽子,别被人拐走了。飞丢的鸽子好可怜。”
他们临近的屋顶上,此刻就站着一个摇摆带布条木杆的当地人,似乎是在召唤鸽子。
很快就有鸽子飞了回来,不停地叫唤着。
晏青棠释然地笑了,高兴道:“还好它们找回了自己的家,没被拐走。”
肃征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它们自己家?”
“啊?”晏青棠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又看肃征也在低头笑,反应过来他是存心逗她,她便握紧了拳头,去捶他几下。
他不觉得痛,还低下身去,好让晏青棠顺利打到他,这势头让晏青棠直接偃旗息鼓,收了拳头。
“不过你说得对,也不对。”肃征道,“鸽子都飞在同一片天空下,归属权或许会变,可都是人类的看法。”
“而在鸽子自己,它们永远都是自由的。”
望着盘旋在上空的鸽子们,肃征缓缓道。
第22章 022 同戴墨镜
群飞的鸽子伸展双翅,掠过土黄色的屋顶,晏青棠将其拍了下来,定格了它们的自由。
“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肃征突然问她。
晏青棠听出话里意思,反问道:“你有推荐?”
“临时想起来的。”肃征仰头望着天上的鸽子,缓声道,“有家古城边上的老店,他家的鸽子汤很有名。”
“好残忍啊你,看着鸽子想起鸽子汤。”晏青棠轻笑一声,话锋却转,期待地问他,“香吗?”
“挺香的。”说话间,他看到晏青棠随手就把索尼相机取下,挂到他的脖颈,相机坠着肩带往下沉,便茫然地用手将其托住,看向晏青棠,“你干什么?”
“太沉了,你帮我拿会儿。”晏青棠松泛下手腕,语调慵懒,“作为交换,送你样东西。”
她腾出手从包里拿出一副卡地亚六边形墨镜,镜片是漂亮的渐变茶色,两边靠近金色镜框处,镶嵌着经典的猎豹头。
她架起墨镜,亲手为肃征戴上,指尖在他鼻梁处轻推了把,动作撩人。
“哎呀,你眼里全是我。”晏青棠说着引人歧义的话,面对镜片笑了笑。
这一刻,光影被改变,肃征眼前的世界被加上一层滤镜,特别是笑着的晏青棠。
肃征不适应,但刚抬起手,晏青棠就拦住了他,皱眉道:“不许摘,明明挺好看的。”
“这是你的。”肃征摘墨镜的手停住了,可心里仍在抵触。
“这有什么的。我戴过的,你不能戴吗?”晏青棠明显错会了意思,“这是男女同款的,你还介意这个啊?”
肃征开口艰涩:“不是。”
晏青棠盯了他半天,发现他又是一副被调戏过的模样,终于反应过来,朝他抬了抬眉:“怎么,戴我戴过的东西,心乱了?”
“没有的事。”也不说还她了,肃征转身就往前走。
晏青棠笑着追上他,在他身后说着话:“我要去看开城仪式,等中午再去喝鸽子汤。”
早上出门前,两人在酒店里简单吃了点,这时候还不算饿。
“行。”肃征头也不回地应她,“准备好跟夕阳红战斗。”
“战什么斗?”晏青棠疑惑地追问。
肃征没回答,但晏青棠自己很快就知道了。
十点半,在喀什古城东门,开城仪式准时上演。
但他们来得有点晚,前排的好位子早就被提前抢占,似乎只能看到人头,根本挤不进去。
还有夕阳红老年团在人群中推推搡搡,捧着手机拍摄,其中有个大爷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还上了树……
“我不战斗了。”晏青棠连连摆手,“远点就远点。”
距离有点远,他们看得不算太清楚。古城城墙上站着身穿古代盔甲的演员,十几名身穿艾德莱斯丝绸的维吾尔族姑娘在城门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们的腰肢很柔软,脚尖踮起,舞步灵动。
她们身旁有头戴花帽、身穿白衬衣的维吾尔族年轻男子,也有面容沧桑、打着手鼓的老人。
表演只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晏青棠隔得远,全程都看得很潦草,更是意犹未尽。
看完表演,晏青棠就近去了喀什古城驿站主题邮局,照例给亲友们寄了明信片,还加盖上日戳、风景戳和纪念章。
有一必有二,自从肃征在伊宁机场寄过明信片后,这次不用晏青棠劝说,就主动写下明信片也寄了出去。
离开邮局后,他们沿着耿恭祠、昆仑塔机位,一路走到巴依老爷的家。旧时的大地主富甲一方,院子占地面积足有七百多平,楼层也高,与只有一层或两层的普通民居相比,显得格外突出。
旁边的空中花园,据说是巴依老爷建下的大别墅。如今虽然有些地方还在重建,但依然是众多游客旅拍的必选地,附近挤满了人。
再往里走,很多景点的商业化色彩很重,晏青棠便更喜欢走进小巷子里,去看老建筑,喜欢捕捉满眼土黄色之中凸显出的不一样的颜色。
那些墨绿的、朱红的、鹅黄的、克莱因蓝的门,极具异域风情,满是斑驳痕迹,墙面贴着立体花砖,像一块块复古的手工羊毛毯。
街头巷尾,小孩们三三两两在嬉闹。偶尔还有撒欢的小狗,跟着晏青棠他们走几步,又停下,跑进临近的另一条巷子里。
走得累了,晏青棠在一家咖啡馆门前停下。
她站在阴凉处,对肃征嚷嚷着:“我渴了。”
肃征指了指咖啡馆,她摇头,又拿出包里的水,她还是摇头,软声道:“我想吃冰淇淋,雪糕也行。”
肃征左右看了看,附近还真没有,但也没说晏青棠要求多,而是建议道:“我们一起去别处找找?”
“不要。”晏青棠却懒得动,“我就待在这儿,等你买回来。”
“你快去快回。”晏青棠看他犹豫,就连声催他,“我又不会丢。”
以古城的治安,确实不至于如此。她催促得紧,肃征只好答应她,临走时又嘱咐:“那有事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晏青棠摆摆手,“记得别把我的冰淇淋化了。”
晏青棠入乡随俗,没进咖啡馆,而是坐在了旁边巷子里的石砖上玩手机。
在古城的背景音中,仿佛她也成了定居在这里的一员,而不是单纯的一个游客。
但没多久,有人打破了这片平静,一个维吾尔族小男孩走到她面前,对着她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晏青棠最初以为他是路过,后来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可依然听不清,只看到他伸出了沾了些灰的手心。
“小朋友,我听不懂维吾尔语。”晏青棠一窘。
“他说的可不是维吾尔语。”咖啡馆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他说的是普通话,有点含糊不清,是向你要钱呢。”
直接伸手要钱?
晏青棠皱了下眉,发觉商业化给这座古城带来的影响,也有不好的一面。
满是童真的孩子,有的也会沾染上对金钱的欲望,对着每天来来往往的游客动些歪心思。
但看小男孩一直伸着手,晏青棠又犹豫了,在包里找钱。
“别给。”那男人直接阻止她,“你这次给了,下次他也会找其他游客要,可就没完没了了。”
“那……”晏青棠的手又放了回去,看着小男孩挑衅般朝自己笑着,心里有点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她向来不会处理这种麻烦事,要是肃征在的话……
“喂,你家住哪儿?你爸妈在家吗?”男人笑着,低下身子跟小男孩说话,眼神带些警告,“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说说,你在外面打劫人?”
“没……没有打劫……”小男孩说起普通话有点磕巴,但能听懂男人的话,看他站直身体,往自己这边走近,感觉不太妙,立刻撒腿就跑进巷子里去了。
“好了,没事了。”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