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船果心
这已经超出了江屿能够忍受的底线。
他经常会去顶楼的公寓,可老宅那间屋子,他进都不敢进。
仿佛一进去,就能看见望舒走的那个清晨,漫天尘云翻卷。
可是那个房间,现在却住着另一个人,用着望舒以前用过的东西,睡在她以前睡过的床上。
江屿走出办公室,面色黑沉如水,大步流星下了楼,上了车。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顺便又吃了两片止疼药,闭着眼睛,始终一言不发,沉默而压抑的气场,让前排的司机和助理都觉得自己格外弱小无助。
想一想等下可能爆发的大战,两个人就抖得更厉害了。
江屿头很疼。
太阳穴两边的血管仿佛要跳起来,扭曲着撕扯着他的大脑。
但是尖锐的怒气也同样在血脉里奔涌,疯狂的叫嚣。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
安镜听说江屿要回来,还挺高兴。
她大大的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露出笑:“真的呀,哥……江屿哥哥就要回来啦?”
楚媛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啊,你以后也可以把他当亲哥哥看,他刚开始对你可能有点凶,不过不用怕,他很快就会改的。”
安镜疑惑,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江屿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每次两个人闹矛盾,从来只有自己发火的份,江屿永远都是哄的那个。
就是对外面人,江家大少爷顶多也就是冷冰冰的,偶尔使使坏招,但也风度翩翩,绝不轻易和人当面发生冲突。
他哪里对人凶过呢?
安镜不相信。
宋梨若也对她说江屿的坏话,说那是个脑子有病的变态,要是万一碰上了,记得远远躲开,不要理睬,要是那家伙敢惹他,就马上告诉楚媛或者自己。
安镜懵懂的点头说好,一转身又叹气,觉得宋梨若对江屿误解太深,这对兄妹的关系,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改善。
说起来也奇怪,宋梨若和江屿好像从刚见面的时候就不太对盘,一点都不像一对亲兄妹,倒像是前世的对头,互相欠着对方一条命的那种。
不过现在,不是烦恼这些的时候。
安镜高高兴兴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
江屿终于要回来了。
她有点紧张。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重新接纳自己这个妹妹——虽然楚媛跟她保证过,但安镜还是不太放心。
她很清楚江屿的脾气:高冷大少爷,又挑剔,对于不感兴趣的陌生人,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一下。
而现在的自己,对江屿来说,正好就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她叹了口气,又安慰自己,江屿不理她也没关系,她可以跟江屿主动打招呼,慢慢熟了以后,应该就好了。
就跟小时候那样。
听见前门有车进来的时候,安镜正好在花园。
她早就打听好了江屿的航班时间,本来还以为他会直接回来,所以早早就在楼下等着,可惜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
安镜又想起外面那个花台的事,转着轮椅,出去看了一圈。
花园里原本有个花台,以前摆满了楚媛种的花花草草,但这次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花台已经荒了,光秃秃的露在那里,上面飘着些落叶。
安镜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楚媛说,她要想种什么就去跟管家说,管家会安排的。
安镜这时候正在认真地研究着花台的位置和角度,琢磨要摆点什么花,才不浪费地方。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进来,车门打开,又猛烈关上,发出砰然的响声。
花园离停车的地方本来也不远,安镜还在琢磨,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远远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停在前坪,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灰西装,大步流星朝自己走过来。
安镜眼睛亮起来,坐直了身子,半仰着头,一脸期待的对着那个人笑。
她想给江屿留个好点的第一印象。
江屿一下车,就看见花园里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
他直接走了过来,步伐很快,头疼得发炸,心里满是怒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对象。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显然是个好选择。
可是走着走着,他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眼神发怔,脸上的怒气,也一点点消弥。
轮椅上的女孩子,跟望舒果然一点不像。
枯黄细弱的长发,脸很白,五官精致,眉眼细弯,就连身形看着也比望舒小了一圈,枯枯瘦瘦的,坐在那里,细细的一把。
仿佛微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折断。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他好像突然就使不出力气,脑子里剧烈跳动的疼痛,也慢慢变得柔和,没那么尖锐。
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甜香,柔软的拢过来。
少女仰起头,对着他笑,眉眼弯弯,笑意如水。
“江屿哥哥好。”女孩说,声音很娇。
第33章
江屿盯着她看,面色沉,语气很冷:“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啊?”安镜傻乎乎的回,完全没想到两个人第一次对话,讨论的是这个。
她急忙忙抬起手,闻了闻,应该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一股香气,很甜。”江屿又补充道。
安镜这才恍然反应过来,笑:“是我随手买的香水,味道很奇怪吗?”
她依稀记得,以前江屿好像也嫌弃过她身上的味道。
安镜再次抬起胳膊肘,仔仔细细又闻了一下,味道很清淡啊,就是寻常的花果香,还带了一丝丝的奶味儿。
这款香水挺小众,价格也不贵,但她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前段时间因为复健锻炼,总是弄得一身汗,她就又上网买了一瓶,买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番周折:可能是因为太小众,这款香水几年前就已经停产了,这一瓶还是她在香水闲置区蹲了好久才蹲到的,等用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买到。
江屿又沉默,半晌才说:“不奇怪。”
安镜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江屿,又觉得两个人之间无声的沉默,有点尴尬。
江屿垂下眼,看了一眼覆盖在她腿上的小毯子,绒毯很薄,毯子下的腿也极瘦。
她整个人都很瘦,瘦得像一把骨头,轻飘飘的。
天上云压得越来越低,风也起来一点,卷着绒毯的一角,晃了一下,安镜脸颊边上的头发也被轻轻吹起来,露出苍白素净的小脸。
五官清秀,眉很细,微弯,眼尾细勾勾地往上提了一点,显出一丝媚,又因为清凌凌的眼神,那丝媚便融到了骨血里,若有还无。
果然和望舒不太像。
江屿的眼神微敛,抬脚,绕到安镜的轮椅后头:“外面风大,我推你回去。”
安镜又弯着眼睛笑,拢了拢身上的小毯子:“多谢江屿哥。”
旁边有人看到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江屿还给人家推轮椅的时候,全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母子大战,谁知道,那位大少爷,这是直接缴械投降了?还是看小姑娘太柔弱,又是个残废,所以不忍心下手?
江屿的神情依然淡漠,垂着眼睛,推着轮椅往前走,脚步都显得克制起来。
再看看轮椅上的女孩,还是一脸天真单纯的样子,谁能想象,手腕竟然这样厉害!
被定义为手腕厉害的安镜,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要怎么跟江屿搭话。
她听楚媛说了,江屿得了偏头痛,所以才会去找陆医生治疗,她想问问江屿的头痛现在怎么样了,但又怕自己态度过于殷勤,反而惹得江屿讨厌。
她又想问国外好不好玩,有没有去哪里逛一逛,但是随即反应过来,这么问总有一种故意讨礼物的嫌疑,对刚见面的陌生人来说,也不妥当。
两个陌生人,想要关系破冰,可实在太难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屿也沉默不语,推着车的手却很稳,甚至碰到颠簸处的时候还会绕开,不过他惯来细心,安镜也没觉得有什么。
两个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大厅。
楚媛一眼瞧见两个人走进来,先看了眼儿子,又去看安镜,笑一笑,仿佛很寻常的样子:“正好都回来了,来,一起吃饭。”
宋梨若刚上楼没找着妹妹,走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妹妹和江屿走在一起,心狠狠的跳了一下,不过看见江屿面无表情的把妹妹推到桌边,自己又绕开,坐到了桌子对面,总算是松口气。
看起来,这家伙好像也没有传说里那么神经病。
她立马坐在安镜边上,低声问她:“你刚才去干嘛了?外面风这么大,当心着凉。”
天上乌云黑黢黢的,风也起来了,眼看着等下要下雨。
安镜和姐姐耳语:“就去院子里转一转,不冷的,风吹得挺舒服。”
她的眼神很柔,说话声音低低的,坐在对面的江屿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那股气息,悄无声息的蔓延过来。
他的眼神更深,脑子里之前还在剧烈跳动的那根神经,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垂下眼,沉默地喝了一口汤。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场面很平和,既没有外人期盼的针锋相对,江屿也没发疯,全程都冷清清的坐在那里,沉默如冰,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一大桌子的菜,但是安镜吃的都是营养师另外做的,虽然经过了精心的布置,但看起来就格外寡淡,各种各样的糊糊居多,还有少量炖得很烂的白肉,以及一点点蔬菜碎。
江屿就想起资料上写的,因为长期卧床,安镜肠胃功能很弱,绝大多数东西都不能吃。
他动作略停了一下,抬起眼,看了对面一眼。
安镜对他的视线无知无觉,正在喝一碗肉糜粥,其间偶尔耸了耸鼻子,有点嫌弃的样子,但还是一口一口,认真的喝完了。
江屿又重新垂下眼睛,刚才那个微小的动作,几乎没什么人看见。
等吃完了饭,母子两个聊了一会儿工作,宋梨若带着安镜坐在大厅另一边的沙发上,两人继续细声细语的说话,安镜偶尔笑一笑,或者往这边侧头看一眼,姿态很随意,也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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