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城旧事 第8章

　　几人去了一楼的卫生间，这会一楼厕所没人。不像下课期间，队伍都快排出厕所门外。曾欣然上完厕所洗了手，她们往校园的小卖部走去，张驰和周戈他们还真在小卖部门口。

　　曾欣然一走近，就说：“张驰，你请我们吃东西呗？”

　　张驰：“你们要吃什么？”

　　曾欣然甩了甩马尾：“请我吃冰棍吧，秦粤，你要吗？”

　　秦粤说：“我奶奶给我零花钱了，我自己买，孟姝，你吃不吃，我可以请你吃冰淇淋哦。”

　　孟姝摇头说她不吃，她没有零花钱，秦粤请她的话，她也得请回去。曾欣然倒是没跟张驰客气，要了根绿豆味的冰棍。张驰给曾欣然付了钱，想起他妈好像没给孟姝零花钱，他看了眼孟姝：“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孟姝：“我不吃。”

　　周戈插嘴说：“孟姝不吃，我吃，驰子，给我来根棒冰。”

　　曾欣然吮着冰棍：“这周日，我生日，你们来我家一起过生日吧。”

　　周戈：“行啊，到时候我给你准备礼物。”

　　曾欣然：“不用准备礼物，我妈说了，就叫几个同学来家里聚聚就行。”

　　下午放学后，还是司机王叔来接的两人，孟姝看向张驰，咬着唇：“曾欣然生日，我们真不用准备生日礼物吗？”

　　张驰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出来：“这个周末，我让我妈带我们去商场给她买礼物。”

　　孟姝低低哦了一声。

　　张驰：“我妈是不是忘记给你零花钱了？”

　　孟姝：“我也没有需要买的东西，阿姨都给我买了。”

　　张驰本来想说，那曾欣然的生日礼物，你不用钱买吗？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说，晚上回去得提醒一下他妈。他们家没有给零花钱的习惯，张驰的压岁钱，从他出生开始，他妈就给他存着，张驰有要用钱的地方直接拿就行。估计唐婉华也就忘了，要给孟姝零花钱。

　　晚上用晚饭时，难得一家子都齐齐整整，唐婉华和张弘文都回来用晚饭。孟姝吃得快，吃完后把碗筷收到厨房，就回房间写作业。张驰看孟姝上楼了，这才放下筷子，对着唐婉华道：“妈，这周末，曾欣然生日，她邀请我们去参加她的生日。这周六你有空吗，没空的话，就让王叔开车带我们去商场给曾欣然买礼物去。”

　　唐婉华剥了只虾给张弘文：“这周六我有事，让王叔带你们去。”

　　张驰说：“那孟姝买礼物的钱呢，我是可以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的。”

　　唐婉华还没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替孟姝付了，再不然，王叔不是跟你们一起吗，还是你那些压岁钱，你都给花完了？”

　　张弘文也笑：“儿子，你是男孩就得大方一点，你就不能替孟姝付了这礼物的钱？”

　　张驰无奈道：“妈，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要每月给孟姝一点零花钱，我们小学生也有要人情往来的好吗？”

　　“你不提醒我，我倒是忘了这件事。”唐婉华笑，“是孟姝让你跟我说的？”

　　张驰：“她哪好意思说，我爸要给她房里装台电脑，她都嫌要花钱不好意思跟我爸说不要装，不过是今天我们体育课自由活动，大家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她没钱买零食，别人请她吃零食，她也不好意思吃。”

　　张弘文笑呵呵，拿筷子指了指张驰：“你这个混小子，观察倒挺细致的。”

　　唐婉华也笑：“行了，妈，等会就给孟姝拿这个月的零花钱。”

　　孟姝打开书包，拿出语文练字本，开始写作业。她做完了作业，洗完澡出来，又坐在床上看书，唐阿姨拿着杯牛奶推门进来：“还在看书呢？”

　　孟姝手上拿的是一本《彼得.潘》,从学校里的图书馆借来的，她看了一半，还没看完。孟姝坐直了身体，轻声叫了声：“唐阿姨。”

　　唐婉华把牛奶搁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在新学校怎么样，还习惯吧？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孟姝点点头：“同学对我都挺好的。”

　　唐婉华站起身，拿了五百块放在桌上：“那就行，这是这个月的零花钱，要不是张驰提醒，阿姨也忘了，你平常有什么想买的就用这些钱买，不够再和阿姨说。”

　　孟姝抬起头：“阿姨，我不用零花钱。”

　　唐婉华：“下周不是还要参加你班曾欣然的生日聚会，总得给人买礼物吧？”

　　孟姝咬了咬唇：“谢谢唐阿姨。”

　　唐婉华看了看孟姝，摸了下她的头发：“喝完牛奶早点睡，书不要看得太晚了。”

　　唐阿姨出去后，孟姝喝完了牛奶，躺在床上继续看《彼得潘》。孟姝看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梦里彼得潘要带她去梦幻岛，孟姝着急得满脸通红，哭闹挣扎着说不去，她只想待在爸爸妈妈身边，才不愿意离开爸爸妈妈，才不要去什么梦幻岛呢，后来彼得潘被她气跑了。

　　孟姝在梦里松了一口气，想着要赶快回家去找爸爸妈妈时，就被书桌上的闹钟铃声吵醒了。她怅然若失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孟姝到卫生间洗漱刷牙，换了衣服，拿上书包下楼吃早餐。

　　唐阿姨和张叔叔已经出门了，张驰起得比她早，已经坐在餐桌旁了，嘴里叼着袋牛奶：“你今天起得比我晚啊。”

　　孟姝揉了揉眼睛：“我昨天看书看太晚了。”

　　张驰：“不就是《彼得潘》么，有那么好看吗？”

　　孟姝：“挺好看的。”

　　廖阿姨从厨房出来：“赶快把小笼包吃了，王叔还等着送你们去学校呢。”

　　孟姝到了学校，她发现曾欣然今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等到语文下课后，孟姝拿笔轻轻碰了碰曾欣然的胳膊：“你怎么了啊？跟你爸妈吵架了吗？”

　　曾欣然扭头看她一眼，有点要哭的样子，孟姝说：“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从位置上起来，往教室后门走，经过张驰周戈那一桌时，周戈问了句：“你们去哪啊？”

　　孟姝回了句：“上厕所。”

　　周戈皱眉跟张驰吐嘈：“真不搞懂我们班的女生，为什么上厕所总喜欢手牵手一起去，是怕掉坑里，没人知道吗？”

　　孟姝和曾欣然到楼下的体育器材室，里面没有人，两人在一块垫子上坐了下来，曾欣然屈起腿抱着膝盖：“昨晚我爸妈吵架了，他们说要离婚。”

　　孟姝：“为什么啊？”

　　曾欣然闷闷道：“我爸要被外派到国外工作，要工作好几年吧，我妈不同意，说他要是去的话，两个人就离婚。”

　　孟姝安慰她：“他们只是在气头上，不会真的离婚的，你不是说你爸妈感情很好吗？”

　　曾欣然眨了下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了下来：“我就是怕嘛。”

　　孟姝没说话，曾欣然埋头哭了一会儿，等情绪冷静了，这才转过脸看着孟姝：“你不是说你爸妈在国外工作吗？他们在哪个国家工作啊，多久回来一次看你？”

　　孟姝也看着曾欣然，犹豫了几秒，才慢吞吞道：“其实我爸妈不在了。”

　　“不在了？”曾欣然有些迷惑，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是死了吗？”

　　孟姝沉默着点了点头，她感觉眼睛热热的，喉咙里好像也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有点透不过气，但她不想哭，她才不要哭呢。孟姝深吸了口气，这才轻声道：“欣然，我爸妈的事，你不要跟别人说啊，我不想让其他同学知道。”

　　曾欣然竖起四根手指贴在耳边：“我保证不会跟别人说的，你放心吧，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等上课铃声快响起时，孟姝和曾欣然眼睛红红回到教室，周戈杵了下身旁的张驰，纳闷道：“奇了，她们两个怎么去了一趟厕所，就变成兔子眼了。”

　　张驰抬头看了一眼斜前方的孟姝，看不清她的眼睛，只看到她挺得直直的背影，手上拿着笔，一脸专注地在听老师讲课。

第十二章

　　12.

　　下午放学，孟姝留下来做卫生，今天轮到她值日，张驰和周戈在篮球场上玩，等她一块回去。周戈他父母今天有事，让他跟着张驰他们一块坐车回去。

　　打扫完教室卫生，孟姝和曾欣然一起去操场找张驰，张驰和周戈玩得大汗淋漓，见两人过来，收了球，拎起丢在篮球架下的书包。

　　三人在校门口和曾欣然分开后，孟姝从书包侧边口袋里拿了包纸巾，抽了两张递给张驰和周戈，张驰擦着额头的汗珠：“你和曾欣然下午怎么了？”

　　周戈也说：“对啊，你们不是去上厕所么，怎么回来都变兔子眼了？”

　　孟姝神色滞了下，掩饰道：“没什么，她心情不好，我安慰她几句。”

　　张驰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没再追问，他也并不是真好奇，只是怕她被人欺负了。毕竟他爸妈说了，让他多照顾着她点。

　　孟姝转移话题：“你们想好要给曾欣然买什么礼物吗？”

　　张驰不怎么把这当回事，敷衍说：“你们女生不就喜欢公仔玩偶的，随便买一个不就行了。”

　　周戈神秘兮兮道：“我已经想好要给曾欣然送什么了。”

　　孟姝好奇：“什么？”

　　周戈做了个投篮的动作：“保密，我告诉你了，你不就告诉曾欣然了，那就没有惊喜了。”

　　周戈的晚饭是在张驰家吃的，唐婉华和张弘文今晚有饭局，不回来吃了。有了周戈，餐桌上热闹许多，基本都是周戈和张驰在讲话，孟姝乖乖扒饭。廖阿姨一脸无奈，不时催促两人“饭菜都快凉，吃完再聊，成天在学校里待在一起，也不知道你们哪来这么多话要说”。

　　周戈吃完晚饭后，就在张驰房间里写作业。直到七点，周戈他爸妈才回来，把周戈接了回去。周戈临走前还叮嘱张驰：“明天去买礼物，我跟你们一块去，别忘了啊。”

　　周六的时候，司机王叔开车载着三人去附近的商场，张驰一进店里，随便挑了个小丑鱼玩偶就让店员包起来，孟姝看了许久，买了个八音盒，粉色的房子造型，揿开底部的开关，小人儿在玻璃房中翩翩起舞。

　　张驰去找周戈：“你挑好了没？”

　　周戈纠结：“别着急，我看看这两条手链，哪条适合曾欣然，曾欣然说她喜欢粉色的，但我觉得这个蓝色也不错。”

　　张驰：“你两条都买了不就行了。”

　　周戈：“我妈给我的钱，还不够，要不你——”

　　张驰：“找你妈要去。”

　　周戈磨磨蹭蹭，最后还是挑了条粉色的。

　　曾欣然的家在浔城清河区，距离晏海公馆快一个小时的车程。周末下午的时候，唐婉华开车送三人到了曾欣然家小区，唐婉华也没下车，让三人自己进去，说晚上七点再过来接他们。

　　周戈抬手按门铃，里面就传来脚步声和曾欣然雀跃的声音：“来啦来啦。”

　　曾欣然开了门，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纱裙，戴着水晶发夹，很漂亮，周戈将手上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曾欣然，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曾欣然咧嘴一笑：“我妈都说了让你们不要准备礼物，谢谢，你们快进来吧。”

　　客厅里的董洲也跑出来：“你们来得也太晚了，我都吃了两包薯片了。”

　　周戈嘲讽：“你都胖成猪了，还吃。”

　　董洲：“你才猪呢，我妈说我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多吃点。”

　　张驰：“那是你妈骗你的。”

　　孟姝换了拖鞋进去，也看到客厅的秦粤，秦粤朝她弯了弯嘴角，除了秦粤外，还有一个女孩，孟姝不认识，曾欣然给两人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李悠悠，我们幼儿园就认识了，这是我的同桌，孟姝。”

　　李悠悠神色古怪：“你就是孟姝啊，我是李悠悠。”

　　这时曾欣然的妈妈从厨房出来：“好了，都饿了吧，别玩了，快来吃东西，阿姨今天给你们买了许多好吃的，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家欣然的生日。”

　　董洲拍手欢呼：“饿死我啦。”

　　长条餐桌上铺了白色镂空针织桌布，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寿司汉堡薯条炸鸡披萨，还有果盘和饮料，中间摆着个两层蛋糕。孟姝没参加过这样的生日，她平常生日，她爸爸要在家，都会给她煮一碗面加颗荷包蛋。爸爸说这是长寿面，吃了这碗面，就能平安健康。

　　曾欣然妈妈给蛋糕插上蜡烛，大家簇拥着曾欣然给她唱生日快乐歌，曾欣然头上戴着纸板皇冠，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许愿，嘴角上扬。孟姝望着曾欣然，眼里露出倾羡的神色，过了会儿，曾欣然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曾欣然妈妈又开了灯，给大家分了蛋糕：“你们吃，阿姨先回房间看看欣然的弟弟。”

　　曾欣然妈妈一走，大家就不再拘束，董洲抢先拿了块炸鸡就啃起来。孟姝坐在秦粤旁边，吃着曾欣然妈妈刚给切的蛋糕。秦粤扭头问孟姝：“你给欣然送什么礼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