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述
沈茹虽然在寝室里的人缘不好,但她的交友圈遍布全校,谣言一传十十传百, 有很多人都知道六班出了个盗窃贼。
这些话甚至传到老师那边,葛元循得知后专门找了时予沐谈话,打听具体情况。
葛元循没说什么,只说会进一步调查,但时予沐还是委屈得不行, 回到班里后没忍住趴在桌子上偷偷哭。
孟绾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 将椅子挪到她身边细声安慰,隔壁柳紫杉也拍打着她的后背。
后排几个人见状,急得团团转,开小会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冯铠东将孟绾拉到走廊,细细盘问:“怎么了?”
“因为沈茹呗, 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病,非要认定沐沐偷了她的东西,甚至四处传谣。”孟绾解释。
闻声, 始终盯着教室内那缩成一团小小身影的陈叙浮回头,略微皱眉。
孙测义愤填膺:“开玩笑!我们插班生要什么有什么, 还需要去偷她钱包里那几毛钱?”
“你说了不算,沈茹明显知道理亏,没敢直接跟她硬着来,但就是在背后蛐蛐,造谣一张嘴,多少人就跟着信了。”孟绾越说越气。
孙测挽了挽袖子:“约她放学后山见,看我不收拾她。”
“你可别乱来,不然她再出去瞎传,更解释不通了。”孟绾赶紧说。
陈叙浮脸色不比其他人好,语气略沉:“有没有调监控?”
“没有,宿管肯定不让无缘无故查监控。”孟绾说着,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我去找老葛!”
他们并不知道方才葛元循与时予沐说了什么,但不管他怎么想,他们总得找他说明情况,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孟绾匆匆进入办公室,陈叙浮随着她过去,其他人被拦在门口,只能悄悄围观。
孟绾开门见山询问。葛元循眼里挂着惊讶,只说:“这个啊,我了解过,就是学生之间的矛盾,可能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问题是跟她说不通,沈茹张口就来,其他人跟着信了,这不是在损害时予沐同学的名誉吗?”孟绾着急。
“我们年级主任也知道这件事,以他的意思,是愿意相信时予沐同学没有做出偷窃的行为,不会给与处分。”
“什么叫愿意相信?”孟绾振振有词,“本来就没做过的事情,却用‘愿意相信’四个字形容,你们不觉得讽刺吗?”
“这。”葛元循摘下眼镜,颇有些无奈,“事情不就这么解决了吗?至于其他同学私底下怎么说、怎么想,我们都没办法管。”
几人表情一致,又严肃又愠怒。那时的他们一腔热血,对长辈这些不作为的态度嗤之以鼻。
葛元循说:“你们都还小,所以总觉得什么事情都要解决,等你们长大后就知道,大部分事情是控制不了的,现在只是几句闲言碎语,明事理的人会明白的,不懂的人,即使澄清了这件事,他们还会挑出更多问题。”
其实班主任说得没错。
沈茹没有任何证据,只是那么一说,那些人就信了,为什么,或是跟风,或是幸灾乐祸。说句难听点,相信了的人大多数都盼不得她好。
在这种情况下,澄清再多,对于那些人来说都是狡辩。
孟绾说着,眼泪也快往下掉。
这是一种无力感,眼睁睁看着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出现,却只能任由它泛滥。
他们没有办法阻止,因为人心是最不可控的。
她想转身离开,身侧却传来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但是老师,我们不是要澄清自己没有偷窃。”
陈叙浮端正站着,再无平日那份懒散。他手拽着衣角,很生气,但克制着。
他说:“我们要证明的,是沈茹同学造谣。”
冬日的阳光穿过窗户,投入干净整洁的办公室,两个少年并肩,似与残酷的成年世界对抗。
陈叙浮说:“学校的宗旨不是教书育人吗,如果明知道学校内出现此类现象而不制止,这到底算不算是在育人?”
葛元循看着陈叙浮,片刻后却低头,无奈地笑了。
“你们啊。”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真的不打算让我轻松点。”
“我们只知道,如果没有栽过跟头,我们永远无法踏入认清现实的那一步。”陈叙浮说。
……
在门口等待的人始终来回踱步,当瞥见陈叙浮出现时,孙测朝他扑了过去。
“你们好帅啊啊啊。”
“松手。”陈叙浮心情算不上好,即使现在也含着几分冷。
孙测拍了拍他的后背,还有些担忧:“虽然老葛同意我们看监控,但万一没用怎么办?”
学校监控遍布,但不会直接照到寝室内部,只有透过走廊窗户的一点影子,能看到的画面很局限。
孟绾说:“不知道,只能试试了。”
中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孟绾便跑到女生宿舍,将班主任的准许条递给保安,顺利进入监控室。
6楼只有一个监控能勉强拍到时予沐的寝室,只能靠模糊的轮廓判断里面人物动作。
孟绾眼睛都看酸了,将画面放大,细细比对,能看见有好几个物体朝时予沐的位置摔。
“只靠这个画面都能给她安个故意伤害罪了吧。”她吐槽。
画面上,时予沐在离开寝室前顺手拉了下被子,那个钱包应该就是这么被压在底下的,只是这模糊的画面并不能证明什么。
“怎么样?”孙测一看见她便着急问道。
“信息太少了。”孟绾摇头。
“那怎么办,刚才我还听见几个人在嚼舌根,气死我了。”孙测说。
“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高一的人,听信了那事儿精的话,非说插班生偷窃。”
“去找他们算账。”孟绾现在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挽着袖子准备过去。
又被冯铠东拉了回来。
直到现在,他们才能理解葛元循说的话,造谣的成本太低了,而辟谣却要消耗比造谣成百上千的精力,且会面临着证据不足、不被认可等问题,辟谣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谣言散播的速度。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必要坚持吗?
陈叙浮仰头,他想,即使结局不尽人意,他们也一定会尽全力。
他说:“下午我们去找沈茹。”
孟绾倏然有些丧气:“可是跟她根本说不通,这有用吗?”
陈叙浮摇头:“如果道德无法约束她,那便依靠法律。”
孟绾唰地一下直起腰,找到突破口似的:“我知道了!我们去威胁她。”
“……你别冲动,真闹大了会被记过的。”冯铠东有点不详的预感。
但孟绾很坚定:“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为了予沐,就算是会被记过我也认了。”
“喂,被记过对你影响很大的。”冯铠东见孟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赶忙追上去。
冯铠东赶紧说:“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们啊,会受处罚的事我们来。”
……
时予沐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这几日她都很安静,回寝室要么收拾了睡觉,要么躲在床铺里一言不发。
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但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只能躲着沈茹还有跟她关系好的那群人,独自承受。
周三放学轮到她打扫卫生,偏偏是跟沈茹一起,明明值日表上要求两个人倒垃圾,但她什么都没做就走了,把所有事丢给时予沐。
她不想替人擦屁股,扫地绕过沈茹的座位,黑板不擦,只做份内的事情。
最后去后排,把装满的垃圾袋提起,套上新的袋子,转身,旁边多了个人帮她。
“你放在门口吧,等会我下楼顺便拿去扔掉。”陈叙浮与时予沐同一天值日,今天没轮到他倒垃圾,但他还是帮忙。
“没事,我自己来吧。”时予沐说。
“那一起。”
班里只剩两个人,关了空调风扇,收拾好书包。陈叙浮先一步提起垃圾,靠在后门等她。
留给时予沐的只有很轻的一个袋子,她想多拿点,但陈叙浮手一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谢谢你啊。”时予沐跟上去,“不过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陈叙浮耸肩:“我是班长,应该做的。”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就好了。”她嘀咕。
垃圾场在教学楼后面,刚才下过雨,这边弥漫着各种酸臭的味道。两人迅速撤离此地,先去洗手,再一起往外走。
“吃饭不?一起出去。”陈叙浮说。
“就你跟我?”
“嗯哼。”
陈叙浮在模仿上次时予沐拉他去见孙测时的反应,不过时予沐没察觉到,现在的她有心事。
陈叙浮偏头盯着她,忽而伸手在她眼前打个响指。
“看那边。”他手指着一个方向。
时予沐顺着望过去,有很多只鸽子在天空飞翔,排成一行转着圈,此刻是黄昏,还有浅浅的云霞在远方,是治愈的美。
“哇。”时予沐倏然感慨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这两天是学校文化节。”陈叙浮插着兜说:“都是特长班的学生准备的。”
“好厉害。”时予沐笑了笑,感觉心情轻松多了。
才左右看了看:“其他人不一起吃饭吗?”
陈叙浮笑笑,但没直接回答。
“有活动他们应该会参加的。”时予沐察觉异样,“你们又吵架了?”
陈叙浮瞥她,“能不能盼着点好的?”
时予沐抿唇轻轻笑。
想了想,又试探性问:“难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想那么多干什么?”陈叙浮声音轻缓很多,“想吃什么。”
“那就是有了。”陈叙浮不会撒谎,每次心里有鬼他的态度都很不自然,不正面回答问题就是最明显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