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述
时予沐闭口不言,废了很大的精力才将床铺清空,她的手已经因为搬重物而微微发抖。
累得想喝口水,扯了扯脖子,才发现原本挂在身上的校园卡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扯掉。
心里后怕,赶紧在周围翻找,她出现过的位置都没有,走廊沿途也没看到。
一路顺着刚才来时的路寻找,动作慌乱神色集中,她在新学期的一切显得那么倒霉——校园卡不见了。
依稀记得早晨身边的老师提醒她不能弄丢,临时校园卡只有一份,丢了的话只能等两周后正式校园卡下来后才能使用,里面的钱找不回来不说,在这段时间内学校的一切都消费不了。
餐食、饮品、甚至连洗澡的热水也不能用。
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连难受的时间都没有,重返寝室,将脏得要命的床板擦干净,铺上带过来的床垫被子,最后把要穿的衣服整理好。
晖中6点45开始晚修,她忙完这些时已经6点半,这个点去教室恰好,但她咬咬牙,转身进浴室将臭烘烘的身体洗干净。
洗一半熄了灯,不慎将水打翻洒在衣服上,还只能仓促收拾,带着湿了大半的校服往教学楼方向狂奔。
在高中里学到的第一个知识,叫祸不单行——而是四五六七八九结伴行。
她迟到了,路上被巡逻的主任扣下,从眼镜里射出的尖锐的光打量她:“这位同学,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时予沐头埋得很低,咬着唇,眼泪已经快憋出来了。
“你迟到了还敢哭?”主任盯着她,“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校园卡在哪?”
时予沐摇摇头,她喉咙酸得不行,怕自己一说话会直接哭出声。
这副样子反倒将主任吓到,主要她太狼狈了,头发凌乱,校服领口还没整理好,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怕再说什么会更伤害到孩子,他叹了口气,改口:“算了,回教室吧,校园卡必须佩戴好,这是你们身份的凭证,下次别再被我抓到。”
点点头,她上楼进入教室,委屈的情绪积累得够多,趴在由书本构建起来的小天地低声哭泣。
刚开学的学习任务不重,除了部分提前预习的好学生,其他人都在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或是看小说,或是与同桌说话,前排相对安静,后排基本在闹哄。
孙测利用活页纸叠了一个个不同形状的纸飞机,与冯铠东打赌说可以发射到后面黑板并弹回来,旁边好几人下注,有人负责扔有人负责捡。
他在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一向很有造诣,在几乎没有人看好的条件下折出一台能回旋的纸飞机,在半空中绕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稳稳回到他手上。
“yes!”过于炫酷的操作,让一群幼稚的少年跟着欢呼。
“怎么做到的?你不会在手上绑了线吧?”
“才没有,这是我的实力,你们再交点学费,我保证教会你们。”孙测单手将桌上的筹码捞回来,他们赌的都是小零食,这些够他吃一周的了。
“不信,我要再试一次。”
“试一百次你们都做不到,膜拜我吧。”
“滚吧你。”
越闹越大声,引来巡逻老师的注意。发现窗口处有个人影,一个个精得立刻坐回位置假装学习,班里恢复安静。
巡逻老师离开又恢复原型。孙测探头确认,又朝着陈叙浮“呲呲”两声提示。
陈叙浮趴在桌上挑眸瞥了他一眼,校服难得本本分分穿在身上,领口拉得很高,其实那里藏了个耳机。晖中虽然允许学生携带手机,但是上课时间要锁在保险柜里,但是没说不能用mp3。
听见声响,他将一边的耳机摘下。
孙测手指点了点他身后,新来的学生从到班里一直趴着,肩膀还一颤一颤的,可不像是在睡觉。
“她咋了?”他小声说。
桌上的课本将她挡得严严实实,陈叙浮一天都没能见着她长什么样,将另一边耳机摘下,腰背挺直关注了眼,回头说:“你找她了?”
“没有!怎么一有事全怨我身上。”孙测鼓起腮帮子控诉。但也不能怪别人多想,还不是中午他亲口说的要去找她谈谈,谁知道是不是他没轻没重把人惹哭。
但他似乎算不上清白:“下午我瞪了她好几眼,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她干嘛你了?”冯铠东问。
“我先看见她在办公室,后面撞见老葛,他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刺儿,不知道是不是她把我们的事抖出去了。”孙测说,“我看她不爽,但我也没干什么啊,她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你完蛋了,你犯的事自己解决。”冯铠东甩手。
“我也没想到啊,要咋整?”
“不关我的事,别问我。”冯铠东将凳子挪远些。
“……别啊。”
孙测又将视线投向陈叙浮,后者已经重新戴上耳机,趴回桌子上睡觉了,简直无情。
时予沐听不见这些声音。
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暗暗抹眼泪。那她还能怎么办,爸妈没在身边,朋友也没有,现在连吃饭的工具也没了,也只剩下哭这个权利了。
哭完又开始思考,眼睛肿肿的肯定很明显,如果被人看见了岂不是很尴尬,她还是要点脸的。好在她坐在最后面,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她。
往袖子上抹了把眼泪,结果刚抬头,就对上一双好奇的眼。
问题少年无论什么动作都让人发怵,她下意识往后缩,拆了张纸巾拽在手上。
“真的哭了?”孙测说,默默推了包纸巾过去。
时予沐没敢接,依旧保持警惕,眼神变得更尖锐,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凶些,这样别人就不会那么容易欺负她了。
“那个,你心情不好的原因跟我有关没?如果有的话那我说声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让你这样。”
这人叽里呱啦说一堆,时予沐一句都没听明白,什么跟他有关系,对不起什么,还是说先给颗糖,再准备打个巴掌?
还是没说话。
孙测更懵了,回头小声跟冯铠东说:“这两天有没有听她说过话?”
“你的意思是,怀疑她是哑巴?”冯铠东也有点怀疑,这么一想好像是没听过她的声音。
“哑巴还能正常上学吗?也没听老葛说过啊。”
“可能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如果她听力没问题的话估计不影响上课。”
“那她也太可怜了吧。”
下课铃声敲响,时予沐先跑出去,她脸上黏黏糊糊的,得去洗把脸。后面两个人看着她的身影,更感慨了。
“好惨的孩子。”
“好坚强的孩子。”
孙测忽然顿悟:“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她会告诉老师了?”
冯铠东:“……你有没有心啊,人家本来就够惨了,还被你惹哭,你却只想着自己?”
也是,他们对处于弱势的人总会抱有同情心,孙测想着既然是他做错了,说道歉的话她听不见,那便写张字条给她吧。
那头。
时予沐从洗手间出来,站在走廊吹吹风,下巴的水顺着往下滴,现在自己的泪痕应该没那么明显了。
她总是这样,很容易哭,每次哭完又后悔,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的自己。
回到班里坐下,将桌上的书合上收拾好,最底下忽然出现一张纸条。
明显不是她的东西,伸手翻面,看见字迹潦草的三个字:【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对不起什么?这是谁写的?
众多疑虑在心里填充,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心情只剩下绝望。
这又是什么预兆吗!谁来救救她!!
第4章 “原来不是哑巴,是刺猬。”
还好时邵阳早上让她带了包吐司,她就着在教学楼免费倒好的热水,咕噜咕噜倒入口中充饥。
这晚上失眠,她想家,想爸爸妈妈,也想自己在校外的朋友们。
默默哭了好几回,也不知道到多晚才能睡着。隔日听见宿舍楼的广播闹钟便爬起来,这时才六点钟。
宿舍里还没有人起床,她先去洗漱,陆陆续续才有人出现,但是无人说话。从昨晚到现在她大概摸清宿舍的情况,虽然大家都很冷漠,但也有两三个人关系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之前闹过矛盾。
索性她也沉默着,三两口喝完昨晚剩下的水,再吃了片面包,袋子里还剩下四片,她怕吃完就没了,舍不得。
又在下楼时就饿了——楼下有个食堂,早餐时间各种机器哄哄声响,包子面条的味道传来,身边几乎人手一份早餐。
造的什么孽啊。时予沐不看不想,径直前往教室。
饥饿过度的后果就是完全没在状态,外界是知识连接扩音器叽里呱啦,内里是肠胃顺着胸腔咕噜咕噜,掐着表数着时间,生熬。
这日下午还发生了一件事。
放学后她打算去学生服务中心补办校园卡,虽然老师说过临时校园卡丢了无法补办,但她还是想去碰碰运气。那边五点半关门,她一下课就得赶过去。
前脚刚踏出教室,后面传来一句:“你要去哪?”
她顿住脚步回头,有个女生瞥了她一眼,又做着自己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在跟她说话,时予沐没回应,刚想走声音又传过来:“过来扫地啊,打算就这么走了?”
旁边还有好几人往这边看,她终于确定是在跟她说话。
但是没有人同她说过值日安排,她不确定:“我吗?”
“不然呢?”对方态度有点冲,旁边有人喊她“沈茹”,大概是让她别计较,但她轻哂,依然不依不挠。
时予沐认出她是自己的宿友,还在她的上铺,好像从昨天就对她有意见。
放下书包,她抿唇:“只需要扫地吗?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我校园卡丢了,得去补办,能不能办完再回来……”
“让你打扫你就打扫,话怎么那么多?不想干就去跟老师说啊。”沈茹冲她喊。
“……”剩余的话全被拦截,她咬着牙,去到后门拿扫把,委屈得不行。
那边却还咄咄逼人:“打扫不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事情吗?我们都在这做事,凭什么她就能搞特殊。”
“让一让。”有个声音临近,男生往地上扫了扫,有些灰尘飞溅,落在沈茹裤腿处。
“你——”她还想说什么,看清来人后没了声,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时予沐将后排几张椅子倒扣在桌上,陈叙浮经过她身边,回到后排扫地,同时说:“每天下午打扫卫生的人是按学号尾号排序,今天排到6号,把地扫干净黑板擦好就可以,有事能向劳动委员请假。”
她听到,但不想说话,默默做好自己的事后转身离开。
现在已经过了五点半,她连去碰一下运气的兴趣都没了,路上一直在调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