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述
她才来到新学校两天,每件事都不顺心,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好,想到还要在这呆三年,只觉得绝望。
兜里的手机震动,是孔秋娴的电话。
接通,她也算体验了一把在父母身边强撑着的滋味。
“学习那么忙吗?怎么一直没有看消息。”孔秋娴声音永远轻柔,她的脾气很好,很少看见她生气。
时予沐眼泪瞬间啪嗒啪嗒掉落,久久没有出声,直到那边声音焦急:“喂?能听得见吗?”
“听得到。”时予沐根本掩饰不了她的哭腔,“妈咪,我校园卡掉了。”
“掉了?在哪里掉的?报失了没有?”
“没有,老师说掉了就没法补办。”
“那你这两天吃的什么?学校里能用现金支付吗?我们给你带了现金,学校里不能用的话你就出去校外吃点东西,别着急。”
听着一长串的关心,眼泪掉得更狠了。
干脆倾诉:“没有校园卡我都没办法洗热水澡,我每天洗的都是冷水,洗衣房也不能用。”
“你找寝室的同学借呀,这点忙她们应该愿意帮。”
“我跟她们不熟,我们寝室的人都好冷漠。”
“那班里的同学呢?同桌,或者身边的人。”
“都没有啊……”
她刚来学校第二天,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糟心事。
从兜里拿出一张现金,走出学校,随便找了间面馆。
与此同时。
陈叙浮靠在角落埋头玩游戏,在他面前的半碗面已经凉了,对面则是一位长辈,看着他,叹了口气。
“你爸妈是希望你继续学体育的,毕竟练了这么多年,别因为其他事情放弃。”范耕想替他再点一碗面,但少年伸手拒绝。
张口傲得要命:“我自己的事情,还不需要别人帮我做决定。”
“你还没成年,他们是你的监护人。”
“这几年也没见他们怎么监护。”陈叙浮心思压根没在谈话上,看见窗外的晚霞还算好看,顺手将手机调换了个方向,拍了张照。
“怎么说话的,他们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你的关注。”男人说,“我知道秋琴他们去世的事情对你来说打击太大,但是有些事该过去就要过去,你没必要因此影响你的前程。”
“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陈叙浮有点烦躁。
“那是因为什么?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是当运动员吗?就这么放弃了难道你能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是您说的,过去了就让他过去,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你说说,现在有什么是让你满意的?”
“混吃混喝,等死。”
范耕是陈叙浮的舅舅,陈叙浮爸妈都在国外,留他一个人生活,一路的苦难跟经历他都看在眼里。心疼他之余不免担忧他的将来,之前的他积极有追求,是个让人骄傲的孩子,现在却瘫着什么都不想做,哪个做长辈的能希望孩子变成这样。
“小浮啊。”他试图苦口婆心劝诫。
但少年换了一边翘腿,表情倒是没了不屑,增加了点正经:“继续训练也可以,最好让双腿练到残疾,再被压力压垮,得上那什么,抑郁症,之后有你们受的。”
“……”
这场交流注定不完美。
范耕拿他没任何办法,他人脉广,在晖中有认识的体育班教练,打算找他们帮忙做陈叙浮的思想工作,正想着,他已经起身拨打电话。
陈叙浮嫌烦,将手机往桌上一丢,捞起凉透的面条往口中送。
长辈就喜欢以爱的名义绑架,只知道劝他做这劝他做那,有谁真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
手擀的面条细长,他吸半天没到终点,索性在唇边卡着,牙齿嚼了嚼。听见隔壁桌有抽泣声,又这么拉扯着面条看过去。
有点熟的背影,跟好几次从后门进入教室时匆匆一瞥的影子有点像。
多看一眼,还真是熟人,又看见她哭了。
少女的背影很薄,屈成一团,便吃面边抽泣,旁边放着好几张纸巾,有人路过她也没在意,独自弯腰抹眼泪,看着是真的惨。
想起下午在班里听到的话,她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丢了校园卡,还与同学闹了矛盾,是挺委屈的。
竟然还有点心疼这个人。
实际上。
时予沐是被辣哭的。
她发现自己真的水逆到极致,刚才老板端着面过来,她没看仔细,等到老板走了之后才发现上错了。
上错就算了,她挑食不严重,但问题是,端来的这份面是加麻加辣的,偏偏赶上她最不能吃的辣。
但她这人吧,社恐,看老板在忙,不敢过去让他处理,只得狠狠心咬咬牙,就当挑战自己。
——结果刚第一口就被辣得掉眼泪了。
她边硬着头皮吃,边想着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啊连面都欺负她,越想那些负能量朝她袭来,又边吃边哭,不停抽着纸巾吸着鼻涕。
但还别说,这么一哭,她反而觉得心情好受多了。
吃饭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没有校园卡还是特别不方便,上晚自习前专门将头发散下来,就为了遮住空空的脖子,一路上都不安心,生怕主任又从哪里蹦出来处罚她。
一路平安无事,重回到班里,时予沐又发现桌子上多了件不属于自己的物品。
最近很奇怪,她的桌子上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昨天收到写着对不起的字条,今天收到一颗糖果——当然她没吃,用纸巾抱起来之后扔了。每次收到都让她内心发毛,总怕会是什么恶作剧。
不过这次好像不太一样,是个蓝色的卡片,连着条带子,好像是校园卡。
但不是她的,证件照上是个男生。
上面还贴了张便利贴:
有需要随便用——陈叙浮。
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新型武器吗?她该不该相信?
脑袋里不停闪过一碰就爆炸的电视剧画面,美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用食指触碰了下,无事发生,再试了试,好像没什么异常。
前面转身看见这一幕的孙测:……
插班生不仅是个哑巴,看起来智力还有问题啊。
时予沐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校园卡,上面有写着陈叙浮的名字跟学号,但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她这里?
她不认识班里的人,隐约记得在老师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再看一眼证件照,微分碎盖,白衬衫,没有任何表情,拽拽的。
出乎意料的好看,首先排除那位有点微胖的男同学,再排除戴眼镜的,那就只剩下……她的前桌了。
这时已经开始晚自习,班里没什么声音,她不敢直接找那个人询问,便等到下课。结果下课后他又直接起身跟着一群男生出去了,连看都没看她。
时予沐在想是不是他的校园卡掉落在她这还没发现,便伸长手臂丢回到他的桌子上。而后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发现这东西又出现在自己桌子上。
这下彻底成灵异事件了。
此刻前桌已经回到教室,无处安放的腿随便搭在过道,偶尔偏头与邻座说话。时予沐悄悄观察他的侧颜,确定是证件照上的人,甚至比照片还要好看。
用中性笔戳了戳他的手臂,将校园卡举起来:“这个,是你的吗?”
刚说完她就感觉到异样,来自隔着过道那张桌子的两个人,他们正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
“嗯。”陈叙浮出声。
“哦。”时予沐假意做了个向前递的动作,见他没有反应,就知道是他要给她的了。方说,“谢谢,那我需要用的时候找你。”
陈叙浮用肩抵了抵:“无所谓,放你那吧。”
这张校园卡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但她担心让他受影响,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那你要怎么办?”
“用别人的卡。”
“啊?”说得这么直白的吗。
才将校园卡往掌心收:“那谢谢你,等我校园卡发下来后就还给你。”
想起什么,她又从兜里翻出一张百元大钞:“这个先补给你,超出的话我再拿给你。”
“……”
“噗。”斜对面两个人先笑了,“原来不是哑巴,是刺猬。”
……这是在骂她吗。
时予沐抿唇看过去,表情敏感又谨慎,听见陈叙浮说:“不用,拿去用。”
“哦,好吧。”她语气淡淡。
那边两个人还在笑,不知道私底下在讨论什么,身子晃悠悠的,看着就像街溜子。
时予沐只与他们对视一眼就赶紧收回,慌乱不已。俩人看出她对他们态度的变化,出声道:“喂,你既然会说话,那前两天怎么问你什么都不肯回答?”
“……”
得,又不出声了。
孙测与冯铠东说:“你说她是不是在另一个次元空间里,只有连上信号的人才能跟她交流,所以她的世界里看不到我们。”
“她看得到,刚才那表情明显是在恶心你。”冯铠东说。
孙测:……
时予沐又将耳朵捂上,当没听见。
她现在对陈叙浮的看法改观了一点点,但是对那俩人可没有,现在尚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然觉得他们有可能是校霸。
孙测碰了碰陈叙浮的手臂,瞧他好心帮的那个人,看着一点感激都没,还对他们没有好脸色,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陈叙浮又戴上耳机在桌子上趴着,他无所谓别人怎么待他,纯粹是觉得可怜,举手之劳。
不过这份好意很快得到回报。
晚自习上到后期班里逐渐开始躁动起来,大家开始放肆交流,偶尔因一声“安静”而消停些许,又很快吵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