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扁平竹
低沉磁性,像是古典钢琴的低音键。
“你的语气听起来很消沉。”
蒋宝缇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畏惧。
她的确不太高兴。但她没办法和他说这些。
总不能说我难过是我因为觉得爹地眼中没有我这个女儿,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父爱?
“我……”她抽泣了一下,“我没事,我很好。”
这话太没可信度。就算电话的另一边不是宗钧行,而是任何一个智力还算正常的普通人,都能听出她在撒谎。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优点,同样也有年纪小的缺点。
宗钧行放缓了语气,声音也从低沉的钢琴低音转变为柔软的法兰绒:“我让Lorenzo去接你,你现在在哪里?”
“可是我还有小组作业。”她抽泣着说。
“没关系,我会帮你。现在什么也别想。”
蒋宝缇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听到宗钧行这么说,她更想哭了:“这样算作弊吗?”
他用很平和的语气告诉她:“没有哪个教授会阻止家长进行课后辅导的。”
Lorenzo是宗钧行的司机,一位意大利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健壮。
蒋宝缇觉得自己是受国外电影荼毒了。
宗钧行因公去墨西哥,她会自然联想到墨西哥黑人。他的司机是意大利人,她同样也会发散思维想到意大利黑手党。
但他不是,他是一名教徒,同时也是一名慈善家。
仅仅只是因为他天性冷淡便擅自将他打上坏人标签,对他格外不公平。
好在他身边的人话都很少,他们显然只对宗钧行衷心。
或许的确如他所说,他们都是他养的“狗”
那辆黑车开到一栋其貌不扬的建筑前,蒋宝缇看了眼不远处的私人湖泊。
之所以说“其貌不扬”
是因为太低调了,四周几乎见不到其他建筑。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
但房子周围停着的数架私人飞机和豪车,以及装备齐全守在房屋四周的保镖。
都在无声彰显里面客人的尊贵身份。
蒋宝缇一路畅通无阻,由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带上三楼。
为了在爹地面前留个听话的好印象,她今天是个十足的学生打扮。
牛角扣大衣,齐刘海侧编发,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肩上甚至还背着书包。
乖巧到让人觉得青涩的打扮。
和这里格格不入。
于是当那扇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时,蒋宝缇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
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三楼居然是个赌场,不过这个赌场的门槛显然很高。蒋宝缇感受到了最直观的区别。这里很安静,没有那些大吵大闹神情激动的赌徒们。
他们从容且淡定地抽着雪茄,一边谈事,一边将桌上的筹码推出去。
显然赌只是作为他们谈事时的一个无聊消遣而已。
在他们眼中这些根本不算钱,他们也没有指望靠这个东西发财,全部输光也不会心疼。
蒋宝缇觉得空气中都散发着一种有钱人的气息。
在港岛时,她是随便一个举动就能登报上头条的富家千金。可来了这里,她觉得自己像街边乞讨的流浪汉。
让钟鸣鼎食中成长的富家千金感到自卑局促的,或许就是让她去到一个完全不属于她,且不能够被她所接触到的阶层。
蒋宝缇突然想走了。
但一道十分温和的男声留住了她:“Tina。”
蒋宝缇抬眸,循声望去。注意到了坐在赌桌一边的宗钧行。
很显然,今天由他坐庄。而他的面前也同样摆满了成堆的筹码。
他姿态放松地坐在那张柯布西耶椅上,长腿交叠。手肘搭放在座椅扶手上,单手撑着额头。那双纯黑手套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勒明显。
All black的穿搭,就连领带都是黑的。
一丝不苟的背头,没了额发做遮挡,他的顶级骨相一览无余。
凌厉中带着几分儒雅。他虽然坐着,给人的感觉却是在居高临下的俯瞰。
宗钧行的气场分明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但蒋宝缇在面对他时,反倒没了刚才的自卑与局促。
安全感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和他一起,迅速填充满她的整颗心脏。
穿着性感的荷官此时正在发牌。
“过来,打个招呼。”宗钧行没有起身,还保持着双腿交叠的坐姿,只是伸手轻轻将她揽了过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蒋宝缇的手臂挨着座椅的扶手,目光放在屋子内其他几人身上。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这些人甚至不需要多么昂贵的名牌装饰,都能看出身份不俗。
Old money的气质是后天没办法培养出来,只会学的不伦不类。他们由金钱和背景,还有文化底蕴滋养。
每个人身上都着浑然天成的内敛优雅,是正统英伦气质的绅士。
“你们好,我是Tina。”有了宗钧行在旁边做靠山,她总不至于怯场。
那些人笑容和善地回应她:“晚上好,tina。”
甚至考虑到蒋宝缇是中国人,还特地说的中文。虽然发音有些蹩脚。
处在这个地位的都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且保持着该有的边界感。
所以蒋宝缇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们没有询问她和宗钧行的关系。
宗钧行让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边。
蒋宝缇坐下。她肩上的书包已经由服务员帮忙拿走并放好了。
她看见荷官发了几张牌过来。
男人放下交叠的长腿:“试试?”
她摇头:“我……我不会。”
“会翻牌就行。”他微微偏头,示意她,“翻开。”
蒋宝缇只能听话地伸手,将那张牌翻开。红桃五。
她还不懂发生了什么,荷官已经将宗钧行面前那些筹码均匀地分给了对面的几个人。
输了?
她一脸懵,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输了吗?”
“嗯,输了。”他轻描淡写地摸她的手,有点凉,“你很冷。”
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输,刚才输的那些筹码是多少钱。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凉的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宗钧行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穿上。
她听话地仍由他摆布,直到那件西装外套像裙子一样将她遮住。
行动都变得迟缓了。
蒋宝缇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她输的,那就应该由她来出这个钱。
她现在是有钱人,爹地刚给了她一张卡。
所以她从钱包里取出那张卡,阔气的和宗钧行说:“那些筹码是多少钱?我来给吧。或者我用这些钱去些筹码。”
他不为所动,只是略微颔首,淡声问她:“卡里有多少?”
她说:“五十万。”
“人民币。”她不忘补充一句。
宗钧行松开揽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分出去五枚。
蒋宝缇还特地等了等,确认他不会再有下一步动作时,她才面带震惊的问:“没了?”
他点头。
蒋宝缇:“……”
她默默地将那张卡收回来:“那就当我……没说吧。”
……
两个小时之后,蒋宝缇深刻理解到赌博的危害。
才这么一会儿,她输掉了两套公寓。
虽然是宗钧行的钱。
即使已经回到家,吃完饭了洗完澡了,她仍旧没能从这种心疼之中走出来。
她很少有这么心疼钱的时候!!
见她仍旧闷闷不乐,宗钧行从身后抱她:“放松了这么久,心情还没变好?”
他居然将赌博输钱理解为放松。
蒋宝缇觉得不可思议。
爹地亲自过来这边谈的那桩生意的价值可能还没他刚输掉的那些钱多。
她瓮声瓮气:“我没有难过。”
只是有些心疼那些钱而已。
宗钧行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和她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