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半浮生
这一晚沈子业没有再外出,家里沉闷得很。晚餐后孟筂去超市买日用品,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许久,这才返回家中。
隔天中午,孟筂正准备做午餐时沈子业从房间里出来,她还没同他打招呼,他就先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用做我的饭。”
他完全不用向她交代什么,说完这话径直往门口走去,很快便关上门离开。
他走后孟筂没有做饭,只随便的煮了一碗面吃下。晚餐沈子业仍旧没有回来,她几次想给他打电话的,但最终没有打,直到那一桌子饭冷却才收了起来。
她很害怕这样没有任何消息无望的等待,很想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的睡去,但却担心着他没敢那么做,关掉所有的灯静静的躺在床上,等着他回来。
沈子业倒是比她想象的回来得早,十一点多就回来了,也许是以为她睡了,他没有在客厅里逗留,直接回了房间。
沈子业昨晚明显没有睡好,脸色不怎么好。隔天在吃完早餐后他突然说道:“如果你确定你不会后悔,我们结婚吧。”
他这句话像是买菜一般的随意,孟筂却呆住了。她以前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他同她求婚,但现在结婚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她却一点儿想象中的高兴也没有,心反倒是一点点的往下沉着。
她看着神色冷淡的沈子业,生出了几分恍惚来,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这儿是为了逼婚?”这句话她说得费力极了。
她虽是留在这儿照顾他,为他担心,但她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她没有忘记,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在这儿照顾他,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他。
“没有。但我现在能给你的,也只有婚姻。”沈子业默了片刻后回答。
孟筂终于明白了他那句‘她的付出对他来说是负担’的话,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接受着别人的付出。他当然要对她的付出给予回报,而这份回报,就是和她结婚。
她的眼中有泪花浮动,她知道,在沈子业的心里,她对他的照顾,无条件的付出,大概都只是为了将他同她绑在一起。
是了,他是商人,大概不会相信,有人会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付出。所以,他要给她的付出标上一个价码。也许这样他才能心安。
孟筂的心里说不出的疲惫,她轻轻的说:“抱歉,我没想到我会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我请假的时间也快到了,下午我就走了。我找好了阿姨,以后每天会过来打扫做饭。”
沈子业要说什么,但她已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去。
孟筂在下午就回了出租屋那边,她虽是在那边走照顾沈子业,但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就只有换洗的衣服。
回到出租屋的这一晚,她去了那个以前常去的酒吧,坐了半宿才回到家里。
她已经辞了职,在沈子业那儿说了谎。无所事事待到在家里躺了两天,给沈延習打了电话,约他吃饭。
沈延習接到她的电话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有问。下午他提前下了班,到达孟筂定好的餐厅时她已经到了,正坐着发着呆。直到他走近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他问道。
孟筂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回答道:“没想什么,就发了会儿呆。”
两人聊了会儿天,菜上来两人吃着饭时沈延習才开口问道:“沈子业那边怎么样了?”
他父亲一直在关注这事儿,但他却没再过问过。现在问起,也不过是因为孟筂的缘故。沈子业怎么样和他没有关系,但他却希望孟筂能开心。
孟筂苦笑了一声,低下头,说:“他的事几乎不和我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沈延習听到这话是诧异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想说什么,但顾及孟筂的自尊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吃起饭来。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好会儿沈延習才找了话题聊起了别的事儿来,总算是打破了沉闷。
“你最近怎么样?”吃完饭后孟筂问道。
她有些羞愧,她真算不上是一合格的朋友,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没给他打过电话,更未问过他的生活。
“就那样。”沈延習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他家里因为沈子业的事儿闹了一段时间的离婚,但最终还是没有离成。他以前很怕他们会离婚,但现在他倒希望他们离婚了,也好过那么互相折磨。
但无论闹得再怎么厉害,他父母的婚姻都依旧稳固。他很迷惑也很茫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为了利益不肯离婚,还是多少还有几分感情。
孟筂点点头,问道:“你最近有回家吗?”
他从到公司上班后就搬到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平常很少再回家。他不愿意回去,除非是覃钟渝打电话,不然他很少主动回去。
“没有。”沈延習回答。
“你有空吗?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孟筂说道。
“好。”沈延習简单的回答。
两人吃完饭回去已经是八点多了,昏黄的路灯下行人寥寥无几。孟其元最近好像没有在这边,宅子里没有开灯。
孟筂打开门进去,也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打量着院子,指着院子中央的石凳对沈延習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每每有月亮时我都喜欢在这儿吃点心零食。”
以前的天气没那么热,她印象最深的事儿之一,就是夏天的夜晚在院子里纳凉。老太太会早早的就准备好点心果子,先用艾草熏走蚊虫,在饭后就将果盘点心端出来,一边聊天一边给她讲着神话故事。
沈延習是孟家的常客,听到她的话微微笑笑,说道:“我以前很喜欢你家老太太亲手做的绿豆糕。”
老太太手巧,会做很多点心,那是幼时的期待。
孟筂突然来了兴致,说道:“我也学了,改天我做给你尝尝。”她说得很认真。
沈延習微微笑笑,应了一声好。
两人都没有往屋子里去,就在门口的屋檐下坐了下来,静静的欣赏着带着朦胧光晕的月亮。
“你和沈子业怎么样了?”沈延習轻轻的问道。
今晚的孟筂有些不对劲,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轻易的就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
孟筂没有回答他的话,隔了会儿才轻轻的问道:“阿習,不是两情相悦的感情,对另外一个人真的是负担吗?”
沈延習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了片刻后说:“阿筂,我们总得学会放手,一段不能让自己开心愉快的感情,那就该放过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父母的婚姻你也看见了,我想你不会希望步入他们的后尘。”
是,她喜欢沈子业,也曾憧憬过结婚。但事实上,她是恐婚的。她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感情可以到天荒地老,而不是到最后都成了怨偶。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结婚。
她从前天真不谙世事,从未认真的想过事儿。以至于现在她有太多太多的迷惑,不知道该找谁来解答。
他说完后就那么静静的凝视着孟筂,直到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才放心下来。
“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又开口问道。
孟筂摇摇头,说道:“没有,就是突然想见你了。”她微笑着说道。
沈延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半开玩笑的说道:“真难为你还记得我。”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又说:“其实我有时候挺嫉妒沈子业的。”
孟筂不知道他怎么会冒出那么一句话来,疑惑的看向他。但沈延習却没有解答,在她的头上弹了一下,说道:“你别忘了答应给我做的绿豆糕。”
“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是是是,你一直说话很算数。”沈延習大笑起来。
“你和齐悦怎么样了?”孟筂问道。
不知道是因为现在两人联系得少还是怎么的,她现在几乎听不到他的感情动向。
沈延習的情绪低落了下来,苦笑着说道:“咱们俩在这事儿上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我妈知道我和她交往后不同意,前段时间已经找了借口辞退她了。”
孟筂听到这话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怎么会?”
沈延習冷笑了一声,说:“有什么不会的。你知道的,她一直很强势。希望我的人生都按照她所安排的走。”他的语气里带着痛苦。
是,覃阿姨的确一直都是强势的。从上学时她就一直干涉着沈延習的一切,成绩交友等等,她都掌控着。
孟筂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安慰他,问道:“那齐悦她现在……在哪儿?”
她虽然对齐悦没什么好感,但也并赞成覃阿姨的这种做法。
“我在朋友那儿重新给她找了一份工作。”沈延習回答,他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阿筂,我一直都不想结婚,但现在,我突然很想和她结婚。”
他说得像是绕口令似的,但孟筂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吓了一大跳,说道:“阿習,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因为覃阿姨干涉得太多就赌气。你需要对你自己负责,更要对齐悦负责。”
她急急的说着,恨不得将念头从沈延習的脑子里永远除去。
“我知道。”沈延習苦笑着说,“但我妈要一直这样,我真可能会有这种冲动。”
“不不不,阿習,无论覃阿姨怎么样,在婚姻这件事上你都要慎重再慎重的考虑。你也说了,我们不能重复父母的悲剧。”
感情这事儿,从来都是旁观者清。她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但却能理智的劝阻沈延習,不希望她冲动。
沈延習的女友众多,她都是以旁观的身份看着,她和她们没有处不来,也没有处得特别好,会跟着蹭吃蹭喝看电影玩儿等等。他们无论是分手还是和好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从直觉上,她并不喜欢齐悦。她的身上有种很违和的感觉,但具体是怎么违和,她也说不上来。当然,她的感觉并不重要,但没有足够的了解之前,她并不想看到沈延習和她结婚。
如果他真的要同她结婚,她也希望是有足够的了解后。
第99章 再见
她的劝阻无疑是有效的,沈延習看着她担忧的面孔,伸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微笑着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以后要是结婚,先经你同意行了吧?”
孟筂赶紧的摆摆手,说:“别别别,只要你觉得合适就行。但一定要慎重考虑,千万不能因为赌气结婚。”
沈延習又一次应了好,手肘撑在石梯上往后靠着,惬意的享受着徐徐微风。风中带着些许燥热,孟筂突然来了兴致,开门从冰箱里拿出了啤酒来,两人坐在石梯上喝起了酒来。
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沈延習家就在咫尺之距,他却没有回家,在安顿好孟筂看着她熟睡后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让人过来接他。
沈延習在三天后收到孟筂的告别邮件,请他原谅她没有勇气当面同他道别。她告诉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她打算出国留学,她以前在大学时就已为出国留学做过准备,现在已经申请好了学校,并让他别找她。也别告诉她爸爸。等她到那边安顿好后会同他们联系。
原来她那天晚上是要同他道别的,沈延習马上拨了她的电话,但已经联系不上她了。
沈延習想起了她以前离家出走的那一次,慌乱不已。但在用尽了所有方式都联系不上她后,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孟筂的离开,同沈子业脱不开关系。要是在以前,他早冲过去找他。
但这次却没有。他很清楚,孟筂那么害怕分别的人,下定了决心离开,估计用了所有的勇气。
他没有再找她,只再次给她发了邮件,请她安顿好后立即联系他,并要同他保持联系。
这封邮件发出去,孟筂足足的半个月才给他回复,告知他她这段时间很忙,找住宿的地儿,适应新的环境,幸而一切都很顺利。
那么久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沈延習终于放下心来。他马上就给她发了邮件,没有问她在哪儿,只让她同他保持联系,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他。
这一晚,他没有再去酒吧鬼混,独自来到孟宅。这是他喝孟筂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天晚上过后,这边未有人再过来,院子里的垃圾桶里还留着他们当时喝过的啤酒易拉罐。这座从前留了那么多回忆的宅子,到底还是荒废了。
他以为她对孟筂的不告而别会耿耿于怀的,但却没有。他也并不难过,甚至为她开心。她鼓起勇气逃离,但他却无法做到。他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儿。
四年后。
傍晚六点,医院急诊乱成了一团。就在一个小时前,靖海高速发生了连环车祸,因有一辆小货车在高速上爆胎,引起后方的十几辆车追尾,造成数十人受伤,被分别送往各大医院。导致本该吃饭的点儿,医生们忙个不停,甚至连已经下班的医生都被召了回来。
车祸经过媒体现场报道后多数伤者都已经联系上了家属,唯独其中一位昏迷的女士一直无法联系上家属。她的手机没有密码,但通讯录里挨个电话打过去,不是公司同事就是客户。竟然没有一个是家人的。
她的伤是众多伤者中比较严重的,虽然她的同事已经答应马上赶过来,但现在她的情况并不好,如果需要做手术,还是得联系上家属较为妥当。
经过一番周折,实习小护士从拿到那位女士在公司里留下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号码是一个外地号码,她不报任何希望的打过去,电话那端的男声低沉悦耳,她的心跳慢了半拍,到底还记得正事,询问他是否是孟筂的家属,她发生了车祸,希望他能马上赶过来。
当孟筂从昏迷中醒过来时,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就看见了床前她父亲关切的脸。四年没见,她像是在做梦一般,喃喃的叫了叫了一声爸爸。
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小,就跟猫儿似的。
孟其元见着她醒来很激动,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大声的喊医生。
孟筂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她试着想动一下身体,但才刚动了动,钻心刺骨的疼痛便席卷而来,她这才想起她昏迷前的那一幕。
她今儿出差回来,途中领导打来电话,让她回来先去公司报道。她应下,谁知道刚挂了电话,前边儿的车一辆接一辆的就碰在了一起。她急忙踩下刹车,但还是没能避过,她后面的车因为车速太快撞上了她的车,巨大的冲击力中她昏迷了过去。
她努力去回忆昏迷前的事儿这会儿,已经有医生匆匆的过来,提她做检查,问她是否有哪儿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