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赴 第53章

作者:一半浮生 标签: 现代言情

  她哪儿哪儿都痛,压根就说不出话来,心里还存着她父亲为什么在这儿的疑惑,就又昏迷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睁开眼睛,病房里的灯光有些刺眼,她输着药,身体好像没有刚醒来的那会儿那么疼了。

  她口渴得厉害,试图起来去找水喝,但才刚动一下,就惊动了床边的人。

  “阿筂,你醒了。”

  守在病房里的人并不只是她爸爸,还有沈延習。他见着她醒来很激动,抓住了她的手。

  “爸爸,阿習。”孟筂挤出笑容来,虚弱的同两人打招呼,然后试图坐起来。

  沈延習激动的按住了她,说道:“你受伤很重,医生说暂时不能动。”

  孟筂的身体一动就痛得厉害,她听话的没再动,虚弱的说:“我想,喝水。”

  “好好好。”沈延習应了下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来,马上又说道:“你等等,我先去问问医生。”

  他说着赶紧跑出去了。

  他走后孟其元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孟筂的手,哽咽着叫了一声阿筂。

  今年没见过面,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孟筂知道他一定是被吓到了,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费力的说:“爸爸,我,没事,不用,担心。”一句话她说得断断续续,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闭上了眼睛,稍稍的缓了缓,才又睁开来。

  这会儿的时间沈延習已经回来,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医生。她暂时还不能喝水,只能用棉签沾湿水润一下嘴唇,并让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即通知他。

  车祸的前几天里,孟筂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睡。她的肋骨骨折手臂骨折,有脑震荡。还伤了肺腑,听说当天送进来时还吐了很多血,只是她那时候已经没有意识,完全不知道。

  这几天的时间里,她父亲和沈延習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让他们去休息,但谁也不肯,只偶尔回酒店去洗澡。

  一个星期后,她的伤势稳定下来,沈延習才在数个电话的催促下先返回了平潭,她父亲只是留了下来。

  这四年的时间里,她同他父亲的联系少之又少,她并不愿意打扰他的平静生活,请他回去,说找护工照顾她就行,但他却怎么也不肯离开,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四年的时间下来父女俩更加的生疏,孟筂同他一起,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身体很是虚弱,多数时间就用睡觉来逃避同他的交流。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四年前她的不告而别。幸而她父亲从未问起,父女俩为数不多的交流里,都是围绕着她的身体。

  在她入院的第十天,她父亲不得不返回平潭处理公事时,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儿。看着他事无巨细的叮嘱护工,却又忍不住的湿了眼眶。

  这几年的时间里,她刻意去忽略许多事儿,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她几次想开口问问她父亲的生活,但最终都没能开得了口。

  四年的时间里,她早已学会了自立,也不愿意给他们填麻烦,在她父亲走后她便要求转院,但主治医生却并不允许,她只得留下来。想了良久后给他父亲发了短信,请他别再过来,护工会照顾好她。如果他不放心,可以让护工每天告诉他她的身体情况。

  但他并未回复。

  她在给她父亲发去短信的第二天,沈延習竟然就赶了回来。孟筂见着他有些无奈,比起她同她父亲的生疏,她和沈延習之间的关系仍旧亲密,尽管他们联系得并不那么频繁。

  “不是很忙吗?那么急回来干什么?我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担心。”

  沈延習风尘仆仆的,坐下便给她剥起了橘子来,才刚刚上市的橘子,剥开皮便是一股子的清香味儿,瞬间覆盖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儿。

  沈延習将剥好的橘子喂到她的嘴边,凝视着她,问道:“阿筂,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们?”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受伤。

  她已经于一年前回国,但没有回平潭,就在邻市上班,但她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当然不是。”孟筂回答,她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苦笑了一声,轻轻的说道:“我只是还没有做好见你们的准备。”

  她从小在平潭长大,但没想到多年以后,她会害怕回去。

  沈延習似是叹息了一声,又喂了一小瓣橘子给她,轻轻的说:“阿筂,见我们并不需要什么准备。孟叔叔从未怪过你。”

  她当初足足的离开俩个月,孟其元才发现她已经辞职离开了。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反倒是一直在自责。自责竟然连她离开两个月他都不知道。

  “我知道。”孟筂轻轻的说。

  这话题太过凝重,两人都不愿意再谈,沈延習转移开了话题,问道:“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还疼得那么厉害吗?”

  刚开始的那几天,只要不用止疼药她几乎是彻夜难眠。他心疼难过,却也没有办法。

  孟筂微微笑笑,说道:“好多了。所以你该去忙工作就去忙工作,不用担心我,真的。”

  橘子有些酸,沈延習再递来她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就别赶我走了,这几天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过几天我再回去。”沈延習说道,拿了纸巾,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橘子的汁水,“护工说你吃得很少,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要多吃补充营养伤才好得快。千万别同我客气。”

  孟筂笑了起来,说道:“我什么时候会同你客气了?”

  “怎么没同我客气,这几年你拒绝孟叔叔的帮助也就罢了,就连我也被你当成了外人。”沈延習酸溜溜的说。

  他从她去国外开始就每个月会给她转一笔生活费,但无一不被她退回来。她的理由很简单,她可以半工半读,完全能够维持生活。

  她是可以维持生活,但就是辛苦。他不想她那么辛苦,但几次沟通均无用,两人就用转来又转回的方式一直持续了那么多年。

  “我手头有钱你知道的。如果有困难,除了向你求助我还能向谁求助?”孟筂微笑着说。

  沈延習却并不相信她的这话,以前的孟筂可能会向他求助,现在的她,可能所有的事儿都只会独自咬牙撑,不会向任何求助。

  这几年的时间里,她已经迅速的成熟了起来。身上已经没有了那时候的稚气,反倒是出落得干练起来。

  这些干练,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一点点的磨练出来的。沈延習的心里满是酸涩,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孟筂的头。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她这一辈子都是娇养在象牙塔里的小姑娘,哪里用得着吃那么多苦头。

  “阿習,我这些年很好,真的。在外边儿虽然有辛苦的时候,但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出去过。”孟筂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轻轻的说道。

  “嗯,你不后悔就好。开始的一年里,我常常梦见你,梦见小姑娘偷偷的躲在被子里哭。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很多。”

  他还真是没怎么变,孟筂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开着玩笑说道:“我可没哭,以前动不动就哭鼻子,但独自到外边就知道了,哭鼻子没有任何用。”

  可不,哭有什么用。

第100章 见面

  她从前喜欢哭,用来发泄各种情绪。后来才知道,哭除了浪费体力之外什么事儿都解决不了。

  但这些话她却不愿意同沈延習说。

  两人聊了会儿天,有护士进来,提醒沈延習带孟筂去做预约好的检查。孟筂最怕进医院,但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检查。

  尽管孟筂的伤势已经比刚入院时好太多,但送她去检查时沈延習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时不时的会问她疼不疼。

  他的温柔和体贴让相熟的护士偷偷的笑,孟筂无奈极了,红着脸提醒他,说:“阿習,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延習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这次检查后沈延習去了医生办公室,谈了好会儿的话。回来后他在床边儿坐下来,伸手握住了孟筂的手,说道:“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孟筂一直都有些担心,听到这话放心了下来,期待的看向他,问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暂时还没有。”沈延習回答,稍稍的顿了顿,他看向她,问道:“阿筂,等病情再稳定些,可以转院了,回平潭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殷切,孟筂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含糊的说:“到时候再说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阿習,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们工作都忙跑来跑去也很麻烦,不用再过来,真的。”

  沈延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隔了会儿,才说道:“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回去了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回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沈延習步步紧逼。

  孟筂有些吃不消,无奈的叫了一声阿習。

  她现在还那么虚弱,沈延習有些后悔现在说这事儿了,赶紧的说道:“好好好,不说这了。”

  孟筂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未出去过了,天气难得的是阴天,不那么热。沈延習在问过医生后决定带她出去透透气。

  出去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儿,他去借了轮椅来,请护工收了孟筂可能需要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推着她往电梯口。

  这时候的电梯繁忙,他怕挤着孟筂,等了几趟人少些了,这才进了电梯。

  医院旁边儿有一角落里种满了银杏树,是病人们喜欢透气的地方。沈延習推着孟筂过去,才刚走到一半,迎面就遇到一个抱着一婴儿的老太太,磕磕绊绊的问该去哪儿挂号,小孩儿高烧抽搐,整张脸都已经发青了。

  这样的情况很难袖手旁观,孟筂对沈延習说道:“不用担心,你去吧,我们在那边等你。”

  沈延習犹豫了一下,说自己带老太太去找了护士就过来,叮嘱护工照顾好孟筂,接过小孩儿抱着匆匆的往儿科急症去了。

  他离开后护工慢慢的推着孟筂往小花园,离开充满消毒水味儿的病房,孟筂贪婪的呼吸着外边儿的新鲜空气,抬头看着绿意盎然高大的银杏。

  那老太太什么都不懂沈延習应该是被绊住了,护工推着孟筂在小花园里逛了一圈他仍旧没有回来。她让护工停下来休息,她则是看起了前边儿花园里的花来。

  这季节里的植物生机勃勃,即便无人打理花儿也争奇斗艳。孟筂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心情有些低落,无论是医生还是沈延習他们对她都是报喜不报忧,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

  放入院的那几天,有一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听医生同她父亲说她脑子里有淤血,如果情况不好得动手术,后边儿再也没听到提起过,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心事重重的,一时呆呆的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感觉有人立在了她的身后,她以为是沈延習回来了,打起了精神来,朝着面前的花指了指,说道:“看,没想到这儿的花种类还挺多。”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孟筂疑惑,转过头看向了身后。这一看之下她就怔住了,她后边儿站着的人,并不是沈延習,竟然是沈子业。

  几年不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穿着白衬衫深色西裤,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他没有看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淡淡的嗯了一声。

  孟筂哪里会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抚在轮椅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握紧,随后微微笑笑,大方的打招呼,说道:“没想到那么巧,好久不见沈总。”

  她脸上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沈子业低头看了她一会,慢慢的推着轮椅往前走,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说:“不巧,我是特地过来的。”

  孟筂转头去找护工,明明刚才还在旁边儿坐着的,这时候却不见了踪影。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说:“谢谢您,一点儿小伤,劳烦您跑一趟。”

  她没有去问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医院的,也并不关心。

  她的语气客气,处处透着疏离。沈子业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的推着她走着。孟筂没带手机出来,担心沈延習过来会找不到她,说道:“待会儿阿習过来会找不到我的,请送我回去。”

  她的声音低低的,不过两句话就已没有精力来应付他。

  沈子业没有停下,淡淡的说:“他暂时还回来不了。”稍稍的顿了顿,他说道:“我吃不了人。”

  孟筂听到他的话吃了一惊,忍不住回头诧异的看向了他。

  沈子业倒是并不避讳他同沈延習之间的关系,坦然的与孟筂对视着,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为好。”

  虽是同沈延習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但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很少,偶有碰面也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孟筂沉默了下来,隔了会儿才问道:“请问沈总是有什么事吗?”

  沈子业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慢慢的推着她走着。

  孟筂自暴自弃的索性由着他,不再说话。沈子业也没有说话,她甚至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好在他没有推着她走远,没多大会儿就推着她往回走。两人往回走到一半时沈延習回来,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沈子业,浑身戒备了起来,叫了一声阿筂后就匆匆的上前,充满了敌意的看了沈子业一眼,冷冷的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子业的面容冷淡,在面对他时半点儿也不客气,淡淡的说:“和你无关。”

  眼看这两人要吵起来,孟筂赶紧的叫住了沈延習,说道:“我有点儿冷,阿習,我们回去吧。”

  她说完这话后看向了沈子业,客客气气的说:“沈总,谢谢您过来看我。”

  沈延習见她态度冷淡疏离,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儿,很快便上前推着她离开。

  他有些后悔今儿没有时时刻刻的守在她的身边,走出那么远,才开口问道:“阿筂,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