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辛灿
我指着桌上那两万块钱说这实在太多了,我真的不能收下。她说以后我得到的,将会是这里的几百倍,几千倍。
我不懂她的意思,其实她当时说的话我大多都不明白。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刚才还下了逐客令的我,此时此刻却劝她晚一点再走。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着下雨好,雨能洗干净这个污浊的世界。当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迷朦的雨水中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只是这个梦暂时无法判断是美梦还是噩梦。
大概在一个月之后,我的手机里莫名地出现了那个名为“RAIN”的软件。我知道这个软件和她有关,因为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手上有个纹身图案,就是这款软件的图标。三个雨滴,呈四十五度角倾斜。
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一个X级任务,在河北廊坊的固安县有一家网红咖啡馆,那家店的地下室涉嫌生产大量二十元面额和五十元面额的伪钞,组织要我找机会潜入其中,拍下这里制作伪钞的证据。由于现在移动支付非常普遍,使用现金的频率大大降低了,所以这项罪行一直没有被当地警方发现。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家店的老板其实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早在四年前举办的华北地区咖啡冲煮大赛中,他和我一同入围了京津冀地区十强,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背地里做的竟是些这样的勾当。
那次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因为我和他接触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我,而且丝毫没有防备之心。那次任务,我拿到了二十八万元的酬金。虽然数字很诱人,但是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喜欢过这种危险的日子。本以为那次任务就算是还她一个人情了,结果事情并没有完。
后面我又接到了其他任务,我很抗拒,但是又鬼使神差地去执行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雨”控制了一般。因为接触的社会阴暗面越来越多,我也不敢一直固定待在店里,所以索性把店抵押了出去,休息了挺长一段时间,反正组织给的钱也够我躺着花很长时间了。
真不知道这种饮鸩止渴的生活,何时是个头。
叁拾贰:长谈(中下)
徐冉菲说完之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股味道,很像是淋过雨的木槿花。
“那个女人你们还有谁见过吗?”徐冉菲问。
大家都纷纷摇头。
江影墨吸了吸鼻子,说:“接着就我来说吧。”
众人纷纷正襟危坐,觉得接下来听到的肯定是热血燃魂的高能爽片。
其实跟你们比,我的命应该是最不好的,因为我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我从小就是在成都的一所民营福利院长大的,但我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因为我的养父养母待我如亲生父母一般,所以我不觉得自己缺少双亲之爱。
在福利院的那十几年间,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是真的开心,不是那种假装的开心。如今的人活得宛若行尸走肉,完全是因为觉得生活没有盼头,但我不觉得,那个时候,我却觉得生活每天都充满了希望。
很可笑吧,一个孤儿能乐观成这样。
在高中毕业之后,我没有考上大学,就去了外地一家生产电子零件的工厂打工,主要是负责机电维修,夜里我还会出去摆地摊卖点儿雕刻饰品,那是我在福利院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手艺。每个月,我除了留下自己吃饭的钱之外,其余的钱我都寄回去给养父母了,他们起初死活不肯要,让我在外面吃用都好一点,别委屈自己。但我的命是他们给的,这点钱算什么呢,我执意要寄,他们也知道拗不过我的脾气,只好收下。
他们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福利院也在当地政府部门的帮助下,实现了改制,成年的孩子要么上大学,要么进入社会工作,未成年的孩子则被分去了许多公立的儿童福利院,主要分布在成都、重庆、绵阳以及都江堰等地。当地政府为了对我养父养母的善举表示赞扬和推崇,给予了他们一大笔奖金,还给他们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精装房,让他们安享晚年。之前的那所儿童福利院,也就是我的家,居然成了当地的一个景点,还有很多人网红纷纷前去打卡。
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就像是漫天繁星一样,散落在中国的各个角落。我平常独来独往惯了,生活中几乎没有朋友,所以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他们。
但是,三年之后,我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一个座机号码。来电的是我之前在福利院认识的一个朋友,叫林文俊,他年纪大概比我小十五岁左右,但是我们很聊得来。我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儿,他却慌里慌张地说让我去救他,说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我有些不明就里,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颤抖着说,福利院里有人接连失踪,他还在半夜听见有人喊救命。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他思念养父养母了,所以不想呆在那家福利院,想要离开,于是才编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谎话来骗我。我当时没有拆穿他,但也并没有说些没用的客套废话去欺骗他。所以我直接跟他说,过几天去看他。当时我并不是说谎话搪塞他,我真的准备过几天请假回去一趟,毕竟我也很久没有看见爸妈了,我心里也很想念他们。
于是我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把林文俊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抽空去看看他。爸妈满口答应,说第二天一早就去,还说会给他带他最喜欢吃的杏仁酥。又过了两天,我去电想问问爸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并且想告诉他们我准备回去看看他们。结果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到后来就直接变成了关机。
我感到了久违的不安,那是一种异常的惶恐,我觉得心上仿佛站着一个精神异常的鼓手,时不时就会突然敲击一下手里的棒槌。
等到我返回成都之后,发现爸妈都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我只好打电话给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他们都说不知道,反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只是草草地说没什么,我也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大惊小怪。
但是我错了,我在成都市东郊殡仪馆见到了爸妈的骨灰,他们是车祸去世的。我当时只觉得自己站不稳,不断地有狂风暴雨进入我的体内,把我的悲伤一下又一下掀起放大。
我强忍着眼泪去了林文俊所在的那家福利院,想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院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挺面善的,她好像知道我会来似的,因为她看见我并没有半点的惊讶。
她眼眶好像很红,似乎是哭过,而且她好像是生病了,每说几句话就会咳嗽一声。她说真没想到我爸妈那么好的人,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老天真是不长眼。我不想听这种客套又虚伪的哀悼,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说那天爸妈来看望了林文俊,结果林文俊吵着要走,还说了很多疯言疯语,爸妈和他吃了一顿饭之后,留下了一些日常用品就离开了。车祸就是在路上发生的,肇事司机酒驾,横冲斑马线,我爸妈受伤很重,当时人就不行了,另外还有两名路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我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丑态,只好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我告诉她林文俊之前曾经联系过我,说福利院有人离奇失踪,还叫我快去救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叹了口气,说林文俊精神不稳定,可能患有被害妄想症,与他同住的室友均叫苦不堪,因为他半夜总是发出怪声,或是呆坐着不睡觉。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人失踪,反倒是林文俊自己现在失踪了。
我惊呆了,忙问林文俊现在身在何处,结果她却告诉我还未找到,不过她已经报警了,现在成都警方正在尽全力搜寻,说是一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我。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某种古怪。
当我准备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在大门口遇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直直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叫江影墨,我说是。她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说林文俊其实不是失踪,而是被关在福利院西面的图书馆的地下室里,可能过几天就会被抓走,福利院已经有八个人不见了,说不定都已遭遇不测。就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看向我的后方,表情突然变得僵硬而恐惧。原来是院长走了过来,她说到饭点了,问我要不要吃个饭再走,我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在社会上也混了这么多年了,真话假话我感受得出来。所以我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夜里来这家福利院摸摸底。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算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但是那天夜里,我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悲伤与仇恨。
凌晨一点的时候,整座福利院都笼罩在一片寂静与黑暗之中。我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东边靠近厕所的位置围墙稍矮一些。翻墙进去之后,我便直奔图书馆。因为我已经事先查看了福利院的地图,所以对里面建筑的方位有了基本的了解。我其实已经尽量蹑手蹑脚地走路了,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别的原因,我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都格外的大。
到达图书馆门口之后,我正发愁怎么进去,结果一推门,门就开了。我当时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啊,但没想到我这天真的想法,让我那天差点丢了性命。
就在我进入图书馆之后,却发现我根本找不到类似楼梯或是电梯的东西,换句话说,我既不能上,也不能下。我的心乱了,开始回想那个小女孩的眼神,顿时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
于是我快步返回,准备先行离开。结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门从外面锁上了,也就是说,刚刚一直都有人紧紧跟在我的后面。
你们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吗?那是一种从满怀冲动的希望一瞬间变成绝望的悲凉感,我向来不是个悲观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我屏住呼吸,感受着周围每一寸杀机四伏的空气。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声响,好像是有重物从高处掉落到地面的声音。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游魂野鬼一般,在那些堆满图书的书架之间搜寻着诡异的声源。就在我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刻,我看见不远处的墙角里竟然放着一个带血的麻布袋。
里面该不会是林文俊吧。我这样想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上前,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个麻布袋。结果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瞬间陷入了宛若泥沼的万丈深渊。
里面的人并不是林文俊,而是我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血污已经让她的白色连衣裙彻底失去了本来的样子,她眼睛微微睁着,嘴巴半张着,像是要说话,但人早已没有了气息。我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叫出声音。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界在逐渐模糊,滚烫的眼泪开始夺眶而出,把我本来冰冷干涩的脸颊变得逐渐潮湿。
就在我手足无措之时,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我瞬间跌坐在地上。我的头部被人从后面用某种硬物狠狠地砸了一下,我很想转过身来看清楚究竟谁是幕后黑手,但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很黑,我刚一动弹,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无法施展开来,摸索一阵后,我察觉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被封死的集装箱里。
就在不停挣扎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竟处于运动之中,应该是有几个人正抬着集装箱在往前走。大概过了十分钟,他们停下来了,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先是男的,然后是女的,接着又是男的,内容我听不清,但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在短暂的失重感之后,我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他们把我扔到了河里,集装箱开始以看得见的速度下沉。我知道人生在世,有的时候是该认命的,但我真的没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这样惨烈。我开始拼命地挣扎,然而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我越挣扎,下沉的速度就越快。我很快嘴里就呛了水,眼睛里也进了水。面对这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常命运,我已无眼可瞪,无嘴可骂。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削着一个苹果。我问他是不是他救了我,他摇了摇头,扶我坐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喝,并把去皮的苹果递给我。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窗外正下着暴雨,树木花朵都被吹打得东倒西歪。
他说,是雨救了我。
雨太大了,大到河里的水都漫出来了,所以才没有溺死我。
如果要谢,就去谢这场雨。
我当时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只知道他的话里有某种隐喻。他说我的手机已经泡了水,没办法用了。他给我买了一部全新的,让我凑合着用,并且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并告诉我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对他说了福利院发生的事情,他轻轻点了点头,说让我不要再轻举妄动,并不是每天都下雨的。他表示会帮我解决这件事,说完便离开了。我打开手机,发现里面除了几款常见的软件之外,还有那个“RAIN”。
后来,我去了一趟银行,发现那张银行卡里竟有五十万人民币。我不敢用这个钱,但是又找不到人归还。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我看到了四川社会新闻的报道,那家福利院的院长与黑市勾结,贩卖器官,草菅人命,福利院前前后后内共有十个孩子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当然,这里面也包含林文俊和那个女孩。我父母的交通意外也存在疑点,警方已开始立案侦查。
在中国人的生活理念里,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我忽然有了一种孑然一身的孤独感。
虽然这件事情看似已经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那些丑陋的罪恶也都被正义所终结,但我心里的仇恨与怨念却丝毫没有平息。
你们一定听过豫让的故事吧,他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晋国人,是晋国正卿智伯瑶的家臣。晋出公二十二年,赵、韩、魏联手在晋阳之战中攻打智氏,智伯瑶兵败身亡,豫让为了给智伯瑶报仇,多次舍命刺杀赵襄子,甚至用漆涂满全身使自己面目全非,吞炭使自己的声音改变,最后暗伏桥下谋刺赵襄子,不幸的是,刺杀以失败告终。豫让在临死之前,求得赵襄子的衣服,拔剑击斩其衣,以示为主复仇,尔后伏剑自杀。在我眼里,豫让虽然没有建立像韩信大将军那样的丰功伟绩,但是他同样称得上“国士无双”。
其实我真的很想亲手报仇,哪怕是舍弃自己的生命。
大概在加入组织一个月之后,我开始陆续收到任务,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每一次惊心动魄的逃生和铤而走险的冒险都让我觉得痛快,其实我真的应该感谢“雨”,它让我清楚地认识了这个世界,认识了我自己,认识了你们。
叁拾叁:长谈(下)
江影墨说完之后,眼眶开始泛红,他的悲伤情绪在这狭窄的房间内似乎快速地注入了每个人的体内。
“以后,我哋就系你亲人。”黄贞斩钉截铁地说。
江影墨缓缓抬起一直埋得深深地头,环视了一圈众人,大家都纷纷点头。
黄贞叹了口气,开始了她的讲述。
你哋知我做乜嘢学医呀?并不是我高尚到想要救死扶伤,也唔系因为香港医务人员嘅福利待遇优越,而是因为我的阿妈。
我阿妈系一个狂躁症患者,虽然佢有的时候表现得好正常,但系一旦发病,我系真嘅害怕。我阿爸都系因为呢一啲,早早噉就离开了她。但系,好在爸爸话会负担我学业费用,而且每个月我哋会畀我哋一万蚊左右嘅生活费,否则我的人生真系会彻底完蛋。
我阿爸经过多年嘅打拼,组建咗个自己嘅装修队,收入都唔错嘅,只不过工比较攰,除咗喺香港开工之外,佢偶然仲去内地同日本。佢喺同阿妈分开之后,组建咗自己嘅家庭,但系佢周时会打电话嚟关心我,叮嘱我学业,学校嘅家长会都系佢去帮我开嘅,佢住在九龙黄大仙,距离北角冇几远,所以我并冇一种离开爸爸嘅感觉。
我好细个嗰阵紧,我就发现阿妈有好严重嘅洁癖。唔知系唔系因为呢个世界喺佢眼内已经唔干净了
,
总之只要系佢觉得唔干净嘅嘢,佢都会不由分说地扔掉。
而且佢暴怒成日冇来由,一旦等有唔顺心嘅嘢,就会对我破口大骂,我有嘅时候,甚至喺怀疑佢个肚里便系咪扮嘅全部系火药。
因为阿妈喜怒无常嘅状态,佢好难揾到正儿八经嘅工作,就算揾到咗,也只系洗碗帮厨这一类嘅嘢,而且佢干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与老板或者系同事之间出现严重冲突,而畀扫地出门。
我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不安定的环境里。但系我从未自暴自弃,我成日积极乐观噉面对每日嘅生活。在独处的时刻,我就生晒安慰自己,呢啲系生活畀我考验,呢啲都系我人生中唔法避开嘅重要一环。
喺学校度读书嗰班年,我每日食嘅都系最便宜的饭菜,穿的衣服都基本都系地档货。我喺唔阻学业嘅情况下,一得闲就会去好多唔同种类嘅兼职。
喺我哋中国人嘅生存法则里,若想靠体力赚钱,就得老实啲;若想靠脑力赚钱,就得灵水啲; 若想靠资源赚钱,就圆滑啲;若想靠人脉赚钱,就得豁达啲。你们知唔知呀,我为咗能够快啲多赚点钱,我基本具备咗以上所有素质,纯粹系为咗同阿妈过上稍微好点嘅生活。
香港唔同于内地、台湾,嗰度嘢实在系太贵了。我哋住嘅系新界北角嗰得60尺嘅公租房,但每个月依然系要成八千蚊嘅租金。我每日都喺搏命噉做嘢,然后精打细算噉生活。
等熬到大学毕业之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殊不知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每日劳累的工作,周时畀我觉得力不从心,但系而家香港经济一早大不如前,工作好难揾,所以我都唔敢轻易辞职。
很多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生活像系一张巨大的弹簧床,我只要稍微一闭眼就觉得自己喺嗰张床上上上下下,唔系弹得好高,就系跌得好低。人生在世,无论是高潮还是低谷,全都需要凭借一定的运气。
日子就噉一日又一日噉过住。我运用喺大学学到嘅医学知识,对阿妈进行针对性嘅护理同心理疏导,佢心理嘢有咗明显嘅改善,脾气都好转咗好多。
时至今日,如果有人问我谁最会开玩笑,我一定会都唔犹豫噉答,系命运。
喺四年前嘅夏天,我嘅生活迎来咗个重大嘅转折。我清楚噉记得,嗰日系七月二十六号,虽然下着瓢泼大雨,但系阳光分外刺眼。我约咗个大学同学去铜锣湾嘅一间西餐厅食饭,食完饭佢仲有其他安排,所以我哋就分开喇。我睇时间都早,就冇即刻坐小巴返屋企,谂住周围行下。
实都冇咩好睇嘅,香港嘅部分街生得都系一个样,从小到大,我都已经睇腻喇。 所以好多时候,我都觉得香港好似系一条墟冚冚嘅迷宫,七百多万嘅香港市民好似系眼瞓喺呢座迷宫入面嘅羔羊,竭尽所能噉寻找住系属于自己嘅嗰一方天地。
由于天气唔好,街上嘅人唔系好唔算好多。 雨丝毫冇要停嘅迹象,咁冻冰冰嘅雨丝淋喺我肌肤上,好似系有无数蝌蚪在咀嚼我的肌肤。
唔知过咗几耐,日都开始黑咗落嚟,就喺我准备返程返屋企嗰阵,突然间听到一旁嘅巷子度传嚟咗拗撬同打斗声,应该系两个男人。我向来唔系个爱多管闲事嘅人,但系嗰里面其中一个男人嘅声音,好似我阿爸。
就噉,嗰条巷子度似乎系有某种魔力,促使我不断向入走。我抱住恐惧唔四嘅心情朝里面一啲一啲噉褪住步子,周围嘅积水同畀顺手擗嘅垃圾捞喺一齐,派住难闻嘅恶臭。
但系事怪就怪喺,我喺巷子嘅呢一头,行到咗巷子另一头,就发现里面根本冇一个人。而且巷子嗰一只系一条死路,除非佢哋会飞檐走壁,唔系绝对唔可能凭空消失。
冷汗一啲一啲噉爬上咗我额头。正当我准备赶往返走嘅时候,之前的声音又嚟嘞。
两个男人嘅打斗声与及咒骂声,不过今次佢哋讲嘅唔系广东话,也唔系普通话,我唔知系边度嘅方言,只记得咁古怪声,喺当时寂静嘅夜空下显得空灵而鬼祟。
我发现呢个声嘅来处其实就喺离我得唔到十米嘅脚底。
我眯住眼慢慢靠近,原来巷子嘅右边放住个好大嘅无印良品纸袋,就当我还在纳闷刚刚走进巷子嘅时候点解冇睇到呢个袋嘅时候,我瞬间就察觉到了恐怖之处。
因为这个纸袋基本是干的,如果一直摆喺呢度,雨早就将佢浇尽喇,换句话说,我刚刚走进巷子之后,其实有人悄悄地跟在我的后面。
袋子里古怪的声音就喺这时突然间戛然而止喇。我颤抖着手撕开咗贴喺袋口嘅黑色胶布,壮着胆子朝度睇去。
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毒品、碎尸、咸湿CD与及其他古古怪怪嘅嘢。
好在系我想多了,话晒香港常年位居中国最安全城市嘅榜首。
只见里面放着部小型嘅复读机,我刚拿起来,咁古怪声又响咗起身。 不过这次我可以听懂,里面播放嘅系郭德纲嘅出名相声《叫卖图》。而喺嗰部复读机嘅下面,放嘅竟然系一绑一绑嘅千蚊大钞。我睇唔出咁系真钱还是假钱,但系我第一反应竟然系好似个贼一样周围张望,睇下周围系咪有人。
呢段清爽嘅相声,喺呢空寂嘅巷子度来回飘荡着,透着恐怖嘅气息。我快手开了后盖,然后挖出咗里面嘅电池,将复读机大力噉朝墙角掟去,揜咗个削巴烂。
我果断噉攞起嗰袋钱向屋企走。
搭乘返屋企嘅小巴上,我坐喺架车最后一排角落头,将个污糟邋遢袋紧紧噉抱喺怀入面,唔知系咪因为我做贼心虚,我觉得周围嘅人都喺用异样嘅眼光睇我。
上一篇:嘴硬男主终于被离婚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