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茴
易允微不可见地?皱眉。
何扬知道?他的意思,“关于您身故的假消息刚传到东珠,夫人就去海城了。”
也就是说,消息错过,易允的试探落空。
真是可惜,还想让蓝嘉为他伤心。
如?果她这会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表面平静,背地?里难过?还是直接表现出来?
易允把毛巾丢到一边,从冰窖里拿出一瓶红酒,取了两只酒杯,加入冰块,倒满,其中一杯递给?何扬。
“允哥,是否需要?撤掉这些消息?”
解决赛坎比想象中容易,固若金汤的庄园也不再是无懈可击。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缅甸政府的配合。
“不用,这事不重要?先放一边。”
易允喝了大半,冷冰冰的酒浇灭刚刚在地?下室折磨人的快感,让他逐渐趋于正常。
他点了根烟,“这段时?间尽快清算赛坎的基业和资产。”
男人翻阅桌上的账本,垒得很高,总共十几摞,可想而知赛坎这些年?积累了多少财富。
何扬点头?:“是。”
“还有他那些没有落网的心腹,也尽快抓回来,威胁恐吓也好,折磨也罢,最重要?的是跟上面记录的东西对齐。”易允合上账册,宽大干燥的手?掌按在上面,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何扬,“要?是不肯说或者藏私,那就不用给?机会了。”
易允做事喜欢效率,也没那么多功夫耗在这上面。
赛坎和邦奇河的事解决了,后面还有稀有金属矿产的事没有完全解决,最近国际上大家对能?源领域一块盯得格外?严,不管是西方政府还是各大财阀都想将这一资源攥在手?心,而这也决定未来几十年?的话语权,至关重要?。
稀有金属和能?源密不可分,那座占地?面积惊人的新矿,易允一个人吞不了,他也不会蠢到单挑所有人,如?今最优的办法就是分割,至于怎么分大家就各凭本事。
*
秋风萧瑟,大广场设置了几十个展位,彼此留足空间。
剧团的人一早就过来了,桌椅、海报、横幅、旗子,各司其职,蓝嘉从后备箱抱着打?包好的宣传单过来,来来回回好几趟,完事后站在原地?慢慢调整呼吸。
天气越来越冷,她也穿得越来越厚,行动不便,体力消耗也大。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最近总感觉自?己提不起劲。
宣发包括向行人发话剧的宣传单、经?典桥段现场演绎、主演话剧的介绍。
大家轮班各司其职,蓝嘉照旧和ewan分在一组。
原本预计七天完成宣发,但他们低估海城的GDP和消费能?力,以及前两站出演打?下的良好口碑,两场演出的话剧票在第四天早上十点售罄。提前结束宣发,后面就是剧院布置和排练。
今天是一个阴雨天,外?面刮着风,早上排练结束,蓝嘉盘腿坐在舞台上休息,缓解消耗体力后带来的头?晕眼花以及呼吸急促。
耳边心跳声加速,她捂着心口,咚咚咚加速,卫雨西给?她倒了杯温水,贴心地?放了根吸管。
“喝点水,缓一缓。”
这时?,负责采买盒饭的后勤拎着打?包的饭菜回来,有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凑上去忙问今天吃什么。
舞台前面的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卫雨西问:“嘉妹,你可以拿稳吗?”
蓝嘉手?指发抖地?握着水杯,实?在累得说不出话,轻轻嗯了声。
卫雨西看着她的手?,虽然抖,但不至于打?翻水杯,“那我去给?你拿饭菜。”
她起身过去,kimi掀开?遮在打?包袋外?面的报纸,淋了雨,拿在手?里又皱又重,这会后勤的人还在说。
“去餐馆的路上还是大晴天,结果回来就下雨,店里的老?板拿报纸给?咱们遮了遮,应该没淋到吧?”
“一点点没事,反正有盖子。”
“kimi,你不拿饭菜干嘛呢?”
“你在看什么?”
kimi杵在关键位置,她不挪开?,别人不好挑打?包的菜,偏偏她像被定住一样,手?里摊开?一张湿漉漉的报纸,接二连三的人凑过去,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心直口快的人已经?说出口。
“我的天,易允死?了?!”
脱口而出,已经?来不及捂嘴,说出这句话的人更?是后知后觉。
声音渐歇,所有人回头?看向坐在舞台中央的蓝嘉。
卫雨西看见她低着头?,地?上一滩水渍,手?指发抖地?扶起打?翻的水杯和吸管。
第54章 54米青液 几个月不见,连我都不认识……
蓝嘉眼前仍是一团模糊的灰黑, 耳膜嗡嗡响,取代刚刚乍然听到的话。
易允死了?。
她抿着唇,扶起打翻的水杯, 把吸管放进去。
卫雨西走过来蹲下, 语气担忧:“嘉妹。”
见?女孩手指上沾着水渍,她摸出兜里?的纸巾给蓝嘉擦干净。
“你也知道媒体报道的东西不一定真, 说不定这里?面?……”
“卫老师。”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缕风:“我?的裤子打湿了?, 想先回趟酒店,下午排练前我?再过来。”
蓝嘉的表情无悲无喜,旁人更不知道她此刻会想什?么。
卫雨西盯着她瞧了?几秒,同意了?。
蓝嘉撑着地面?站起来,卫雨西搭了?把手, 不放心道:“外面?在?下雨, 让人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我?打车就行,你们先吃饭吧。”
她拍了?拍卫雨西的手背,从地上起来, 脑袋晕眩了?两秒,站在?原地缓了?阵, 等眼前的视野清明了?, 这才慢吞吞地走下舞台。
堵在?过道的人让开,蓝嘉从kimi身边路过时, 对方立马把打湿的报纸藏在?身后。看她这样, 纷纷面?面?相觑,想说点安慰的话,但?转眼一想, 她现在?可能最需要独自静一静。
蓝嘉拿了?一把伞往外走,大剧院外边,暴雨倾盆,天?空阴霾,她撑着伞站在?路边,头顶噼里?啪啦,脚下迸溅起污浊的水花,打湿蓝嘉的裤脚。
两分钟后,的士停在?女孩面?前,几秒后车门?关?上,扬长而去。
蓝嘉把雨伞放在?脚边,扭头望向窗外稀里?哗啦的骤雨,整座海城笼罩在?蒙蒙雾色。
她什?么也没想,看了?很?久,直到车子停在?四季酒店门?口。蓝嘉付了?车费,推开车门?,撑着伞往里?走。
酒店进门?右手边摆着两张铁架子,里?面?放着叠好的日报,分为国内和国际两个板块。
蓝嘉顿了?两秒,凉风吹到打湿的裤子上,透骨的寒将她拉到架子前。
泛白的手指从一排排报纸前滑过,醒目的版头是最佳位置,会报道当天?最严重的事。
虽说易允行事狠辣,恨他死的人不少,但?东珠易家话事人真要去世了?,绝对会占据各大媒体报道的首位。
很?快,蓝嘉在?一叠报纸里?看到她要找的那份。
女孩展开报纸,目光掠过每行规正端方的印刷字体,大面?积报道,联系前因后果。
大其力轰炸事件、通讯源切断、曼德勒一代枭雄赛坎在?家里?中枪身亡、觉吞占据基地、缅甸政府出兵镇压。
一桩桩一件件,原来都有关?联。
蓝嘉不知道易允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她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商人,就像阿爹那样,老老实实经营着零副食和饮品行业,顶多他的产业涉及广泛一点,但?是,易允的所?作所?为过于张狂恣意,先有在?东珠带人持枪闯进她家里?,后有曼德勒地下室血腥的一幕……
她不了?解易允,就像一开始不了?解他的性格和真面?目。
他拿阿爹他们威胁她,逼她跟他回家,把她囚禁在?庄园,强迫她结婚、和他发生关?系。
她在?窒息的控制和极端的偏执里?惶恐忐忑,终日以?泪洗面?,最恨易允的时候,蓝嘉也没有希望他去死。
她承认易允有些时候的所?作所?为让她憎恨讨厌,但?客观来讲,她被?绑架,是他救了?她;她身体不好,也是他烧钱想办法给她治病。
所?以?,她不希望他死,她只?是希望易允放过她。
放了?她,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然而,现在?……
蓝嘉的视线停在?报道最后一行。
死了?。
那个对她好坏参半的男人死了?。从另一方面?来讲,再也不会有人强迫她,她一直渴望的自由终于来了?。
但?是——
蓝嘉叠好报纸,重新放回去,拿着伞上楼。
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
有人不高兴。
有人欣喜若狂。
易允死亡的消息像龙卷风袭卷整个东珠,其影响力不压力金融危机蔓延,满大街都是关?于他的报纸,电台二十四小时报道,各大媒体争先恐后想获得第一手消息。
传播速度又广又快,就连坐在?轮椅上出不了?门?的商序南都知道了?。
他双手颤抖地展开报纸,睁大的眼睛通红,眼白因为过度高兴而布满狰狞的血丝。
死了?。
哈哈哈哈哈终于死了。
商序南太激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以?至于没有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阿糖敲了?两分钟的门?,里?面的人就跟没听见一样,她端着托盘,翻了?翻白眼。
要不是对他心生愧疚,阿糖已经撂骡子不干了。
本想秉持着不擅闯的礼貌,奈何里?面?的人装傻充愣,她直接摸出兜里?的钥匙开门?进屋。
“商序南,该吃药了?。”
她走过去,看见?他坐在?窗口吹着风,从背影来看,商序南的肩膀都在?颤抖。
阿糖顺手给他关?了?,低头一看,醒目加粗的版头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