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末了,他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见鬼了,自己儿子往外推,拼命拉拢个外人,有意思。”
姜虞生被说的不好意思,她说:“你是能被拉拢的吗?我们拉拢得了你吗?家里谁敢和你说话啊。”
唐纳言往后扬下巴,“那你得和爸爸对对账,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说完,侧身从门口出来了。
姜虞生在后面喊,“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又没个人等你,就在家里住一晚吧。”
“不住了,省得爸爸看见我生气。”唐纳言没回头,手斜插在裤兜里下了楼。
第53章 赶紧跑掉
临去纽约前,庄齐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天,去学校很多地方拍了照。
这一次她大起胆子,走了菲茨兰道夫老校门出来。
每天来回往返,她从来都由侧门进出,传说正门只在入学和毕业时可以走,否则就毕不了业了。
庄齐收拾了几大箱子东西,还有很多带不走的电器,她也打包好了送去给周衾。
她把箱子拖到了他家里。
庄齐拍了拍手,“周衾,你看看这些加湿器呀,空气炸锅什么的,能用上的你就用吧,我也懒得拿走了。”
她说完,半天都没听见人应。
抬头一看,周衾的脸色不是很好,小玉站在旁边,一副很畏惧他的样子。
庄齐走过去说:“怎么了?你们俩闹别扭了?”
周衾点头,“是,我马上要去加州开学术会议,她非要跟着去,你说说看,我天天忙得要死,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在酒店里?”
她没转过这个弯,“那你留她在这里,你就放心了吗?”
周衾说:“所以啊,我准备把她送回国内,她就跟我哭。”
庄齐把小玉拉到身边,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人家还不是舍不得你!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别捣乱了行吗?来,你跟我进来一下。”周衾忽然站起来说。
看他起身,宛玉也要跟着上楼,生怕他下一刻就会飞走似的,得一步不离地盯着。
周衾站在楼梯上喊了句:“你就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出门。”
庄齐安慰她说:“没事的,我帮你看着他,保证他不会跳窗子去机场,好吗?”
笑着进了书房门以后,刚坐下,周衾的第一句话,就叫她差点哭出来。
他拿出份体检报告,“齐齐,我得了淋巴癌,可能没几天好活了。”
庄齐先是吓了一大跳,继而怀疑他是在开玩笑,急得脸都白了,“你疯了吧,大早上讲这么晦气的话,快点呸掉。”
周衾虚弱地笑了下,“是真的,我不是要去加州,故意说个这么远的地方是为躲开小玉,我必须马上去安德森癌症中心接受治疗,也没有什么会议,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庄齐盯着他,眼泪热热地滚了下来,“我一点都不明白。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呀,你那么聪明,现代数学体系那么庞大,但你做研究跟玩儿一样,你怎么会生病的!”
周衾不得不走过来给她擦眼泪。
他蹲下去说:“那可能是我太聪明了,天妒英才你没听过吗?”
庄齐拉起他的手,非要把他往门口拽,“我不管,我现在带你做检查,肯定是搞错了。”
周衾握住了她,“齐齐,我已经检查很多次了,错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庄齐像个孩子一样质问,但又不知道该质问谁,她哭着说:“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啊,你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是应该要有好报的呀。小时候那么难你都熬过来了,好不容易过了两天自在日子,你怎么会......”
她说不下去,眼泪堵满了喉咙口。
周衾去捂她的嘴,“别说了,当心小玉听见,我不想让她知道。”
庄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医院那边是怎么说的?有机率治愈吗?”
周衾说:“这谁敢打包票?我已经约了这方面的权威医生,尽人事听天命吧。”
“你爸知道了吗?”
“知道了。”
庄齐又低头啜泣起来。
她还是不能接受,为什么周衾的命运会有这么多转折?为什么不能一帆风顺?
周衾扶住她的肩膀,“好了,你帮个忙好吗?”
庄齐抽抽噎噎的,“什么忙?你说就是了。”
“把小玉带回去,不要告诉她我得了癌,等哪天我好了,会第一时间回去找她的,在那之前帮我照顾好她,她很乖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周衾字字句句都像哀求。
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他不能让小玉看着自己死,她一定要活不下去的。
庄齐建议说:“其实我把她带去纽约也可以,不过我那工作可能经常出差,我妈妈也要回去了,可能没有人......”
周衾叹气,“你也知道不方便,她没准儿会到处找我,说不好趁你不注意,自己就这样跑掉。你那个工作,又不可能天天在家,还是回国去吧,小玉还没学会坐飞机,不敢飞过来的。”
庄齐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一个病人的请求,尽管她很不想回去。
她哽咽着点了头,又充满希冀地看他,“你会好起来的,对吧?”
周衾揉了下她的头发,“会的。”
庄齐想了想,就觉得时间一长会很难,她又不擅长撒谎。
她急得抖了抖脚,“你把这么大个难题丢给我,真信得过我啊你。”
周衾说:“当然,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是我见过心眼儿最好的女孩子,交给你我很放心。你会对她,和我对她一样好,把她当作你妹妹。你要不想让她出国,还可以找纳言哥帮忙,以他现在这样的地位,我确信小玉很安全。”
“少给我戴高帽子了。”庄齐忽然破涕为笑。
周衾给她递了张纸,“不要总哭了,又不是立时三刻就死了,我这不还要去治疗吗?”
庄齐蹙了下眉,不高兴听见这样的话,“你别总是说死,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你肯定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我帮你顾好小玉就是了。”
“好了,擦干净眼泪,别让小玉看出端倪。”周衾又把体检报告收起来,他说:“今晚我和她交代几件事,明天就把她送去你那儿。”
她点点头,“知道了,你好好在这边治病,常和我联系。”
庄齐不晓得自己怎么回家的。
还好出门的时候,小玉在厨房忙活,没注意到她面上的泪痕,庄齐怕和她照面,赶紧跑掉了。
到家时,蒋洁蹲在地上用透明胶布封箱子。
她气喘吁吁地说:“就回来了?周衾都收下了吗?”
庄齐靠在岛台边,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她在想上次带小玉去超市的事,难过周衾会那么急躁,说要锻炼她独立生活的能力。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就查出毛病了?只不过忍着没有说。
蒋洁递了一杯水给她,“怎么了?”
庄齐低着头,红润的嘴唇嗫喏了半天,“我还是回去吧。”
“回国啊?”蒋洁一下子很意外,她说:“怎么又想通了?”
蒋洁也知道,决计不可能是因为舍不得她。
女儿只是不想她难堪,不愿总是悲惨化自己的过去,她虽然安静柔弱,但身上有股很温柔坚定的力量,使她不沉迷于对苦难的叙述,这才出于怜悯叫了她一声妈。
而她这个半路走来的长辈,不可能会有多么重的份量,蒋洁都明白。
庄齐很小声的,有气无力地说:“周衾病了,淋巴癌。他要去安德森治病,希望我能把小玉带回国,我答应他了。”
听完,蒋洁也沉默了小半天,“哎,这孩子怎么命那么苦,周吉年知道了要气死。”
庄齐抹了把泪,“他会好的,我在京里头等他回来,帮他看好女朋友。”
蒋洁指了指外面说:“你纽约那边的工作,不去报到了?”
她摇头,“不去了,您不是希望我进国际经济司吗?我回去就考。”
蒋洁拉过她的手,用力地握了又握,“那就再好不过了,你爸爸看见你继承他的事业,我想他也会高兴的。”
“嗯,订机票吧。”
因为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庄齐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她不停地在网上查资料,每看到一个被治愈的病例,她的心就会更踏实一点。
她甚至打给朱隐年,从他嘴里也听到了差不多的意思,庄齐盘腿坐在床上,说:“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年轻,康复的可能性更大,是吗?”
朱隐年说:“你理解的都对。”
庄齐说:“好,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哎,等一下。”朱隐年叫住她说,“你妈说你要回国了,什么时候?”
她说:“应该就这几天了吧,你还不回去吗?”
朱隐年说:“我还有一部分工作没做完,不过也快了,年底应该能在京里见上你。”
“别见,我要专心考试,谁也不见。”庄齐说。
朱隐年在电话那头笑,“我把嘴巴封上去看你总可以,肯定不会吵到你复习。”
“行,你那小嘴不贴上胶带就别露面了。”
“放心,正宗医学胶带,我跟你说,我有一次给病人......”
庄齐打断他,“你不要说了,你说起来今晚不用睡觉了,拜拜。”
“好吧,下次见面说。”
隔天一早,周衾就牵着方宛玉来了,旁边还有几个箱子。
他把人交给庄齐,“你们一路平安,我就不去机场了。”
庄齐点头,忍着泪说:“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
周衾松了手,又久久地看了一眼宛玉,“走了,你好好的。”
但转身时,宛玉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不住地摇头。
她还是不肯跟庄齐回国,喉咙里也不停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急得连手语都不会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