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奎因兰
“不要太高估我的道德底线啊!”
她每说一句就嘟着嘴戳一下。
段危亭躲闪不及,整个人都要弯成一只煮熟的虾。他嘴里时不时抽着凉气:“住手啊!嘶——”
“外面那些人呢?为什么没有人来看我?都死了吗,怎么会放你进来?!”
“嘶——”
“该死的!我要解雇他们!”
符彧不高兴地皱眉:“干嘛随随便便迁怒无辜的打工人啊?不敢冲我直接发火,就只能挑软柿子捏了吗?真不要脸啊,做这种欺软怕硬的事竟然一点都不会感到害臊吗?”
“不行!你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可以!”
说着她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并且向他伸出手。
由于积累了丰富的挨打经验,段危亭只消略微看她的脸色,就大概能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禁不住流露出恐惧和忌惮的神色。
然后一面像蚕蛹笨拙地向后蛄蛹着,同时疼得龇牙咧嘴,一面嘴不饶人地逞凶:“你想干嘛?我警告你!这是我的病房!外面都是我的人!你敢打我,是不想活着走出去吗?”
本来只是想吓吓他,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符彧思索了一瞬,接着麻利地卷起袖子。
“好哇,自己的□□都保不住了,还有劲威胁我!看来还是伤得太轻了,一点也不乖!”
一条手臂陡然圈住了段危亭的脖子,他后仰的上半身被迫抬了起来,然后另一条手臂像铁打的镣铐用力禁锢在他的肩膀。
下一秒,他已经被拖下病床。
屁股重重着地的那一刻,段危亭发誓他迟早有一天要杀了符彧。但光着屁股在冰凉的地板上被拽着走时,他已经从想要杀了符彧过渡到符彧对他求饶的种种画面。
尽管承认自己打不过她是一件脸面尽失的事,可事已至此,他除了咬牙将痛呼声死死关在喉咙里,以及偷偷从他终有一日战胜符彧的脑补中汲取一点稀薄的安慰外,别无他法。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磨着牙一字一顿问道。
话音刚落,厚重的窗帘蓦地被拉开,明亮充足的光线大片倾洒而下。蓝天白云,灵动的飞鸟,还有窗外不远处绿意葱茏的高树。
“天气真好啊!”
符彧情不自禁发出感慨。
段危亭不安地正要打断她,就听见她不疾不徐补充道:“真是个杀猪的好日子。”
他登时大感不妙:“喂!等等!你要做什么?等——”
“啊——”
随着唰的一声,窗户被打开。紧随其后被丢出去的是段危亭小半个身子。他眼前一晃,再度睁眼时,人已经倒挂在窗边了。
骤然颠倒的世界,悬空的后背,失重的感觉……
段危亭从未感觉过心跳如此鲜明,一下一下践踏着他同样急促的呼吸。他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抑制不住地发冷打颤。而他垂落的双手更是毫无着落点,只能徒劳地在空气中晃动,想抓住什么但又抓不住。
这时,上方慢悠悠响起声音:“求我。”
“你……你休想!”他摆出壮士断腕的架势,径直闭上眼不去看,脸部肌肉也绷得很紧,“有本事你就真把我推下去!不然,你休想!”
“这么有骨气啊!好吧,那就只好满足你的要求了!”
等到最后一个字音也消失在风中时,一股不容违逆的力量霎时拽着他上半身大幅度朝窗外抛下。攥住他胸口的力气一紧一松,他的心也一紧一松——
“啊——”
他意识到自己嚎叫出来后,立即悲愤地抿起嘴唇。
现在段危亭完全没有任何支撑了。他腰部以上都悬在了窗外,身体的重量惯性拖着下半身也往外滑。
符彧成了他唯一的锚点。
他仿佛被卷入了旋涡,湍急的水流急切地想要将他吞没。他心惊胆战地浮浮沉沉,却还要努力张望着岸上符彧的眼色。
时间一久,他开始缺氧。
刹那间,一只手猛地把他拖回来。对折的身体好不容易拼凑成一条直立的躯干时,他声音颤抖着低低骂道:“你敢这么对我?我要杀了你。”
符彧停顿了几秒,再度冷酷无情地拎着他丢下去。
什么嘛,说话难听的男人果然还是去死好了!
另一边,段危亭刚得到片刻的喘息,就像绑了绳子的石头坠了下去。此刻,他的身体弯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夸张弧度。
风呼啸着吹过,仿佛水流倒灌进他的耳鼻。
符彧扯过他的衣领,另只手揪住他的头发:“求我。”
他脸色煞白,思绪都僵硬了,迟钝得根本反应不过来。于是没等到他回答的符彧又一次狠狠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段危亭生理性地全身哆嗦起来,肺部火辣辣地刺痛,喉咙也泛出铁锈味,他所有的情绪终于全部溃败了。没有办法控制汹涌的眼泪,也没有办法说出清晰的话语。
看不清的地面像巨大的深渊试图牵引着他坠落。
几十层的楼高和掉下去后血肉模糊的景象不断填满他黑暗的视野。想象催逼着深刻的恐惧一层层扎进他的骨缝。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符彧的手臂,却被毫不留情地挥开。
求生的意识迫使他忘记了脸面,锲而不舍地再次伸出手。
“诶,不是说好宁愿掉下去,也不要求饶的吗?我可是很尊重你的意愿的。”符彧一脸无辜地甩脱他,原本拉住他的手也顺势一松。
我要死了!
身体猛然下坠的瞬间,段危亭恍惚地想道。
电光石火间,他兀地记起符彧的话来,然后爆发出哀求的呼喊:“求你——”
“救、救我!”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对方回应了他的求救,并一把将他拽回窗檐下。
段危亭倚着墙下滑,他模糊不清的视线映出一张好奇的脸庞。符彧用指尖轻轻滑过他的眼角,眨了眨眼睛:“啊,竟然哭了吗?”
“真是没用啊!早就告诉过你了嘛!想要我对你好一些的话,就表现得可怜一点啊!就像——”
“现在这样。”
冷汗涔涔中,上方漫不经心的目光编成了一张网,然后轻飘飘地将他笼罩。
第37章 开局三十七条鱼
虽然病房里面动静闹得很大,但由于相当好的隔音,外面守着的保镖都一无所知,甚至在符彧出门后,还对她客气地点了点头。
符彧面不改色地回应后,立马进了下一间病房。
打开房门以前,她还在猜测对方会是谁,大概要做出什么样的对策。结果一见到人,画面远比她想象的要刺激多了——程再拎着一把剪刀直直对左耳剪了下去!
“喂!等等啊!”符彧顿时打了个激灵,迅速冲上去掰开他的手,把剪刀抢下来。
剪刀的边缘已经蹭上了一点血,那只耳朵下缘连着脸颊的部位也被剪开一个不算大的豁口,齐整整的一条直线,一点都没有歪掉。
如果不是符彧抢救及时,或者剪刀不够锋利的话,那只耳朵或许真的就被裁掉了。
手还真稳啊。
符彧不合时宜地嘀咕道。
她不见外地坐在他床边,做出一副拿他很没办法的样子,劝解的同时不免带上些许抱怨:“为什么想不开啊?只是暂时聋掉了而已,干嘛这么极端?好好活下去嘛。”
程再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原本直视前方的眼珠子慢慢挪向她,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只是聋掉而已?”
古怪的语气模仿着她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真是说得够轻飘飘的啊。也是,毕竟受伤的不是你。”他流露出怨恨的神色来,不过仅仅短短一瞬,他就再次扭过头漠然地说道,“反正坏掉了,我也不需要了。”
“既然这样,没有用的东西为什么要留下?”
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用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呢,没有用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存在?
符彧盯着他脸颊流淌下来的血:“看起来好像需要处理一下的样子,真的不用管吗?”
“不需要,你走吧。”他加重了语气。
然而猝不及防之中,他突然感到耳朵一痛——符彧竟然直接上手揪住了他,他正要不耐烦地制止,一道响亮的声音兀地灌进他耳道:“真——的——听——不——见——了——吗?”
那一刻,程再疑心自己成为了一个山洞,莫名被路过的人砸进一块石头,还妄图从他这里得到回音。大约是对她的行为感到太不可理喻,以及太荒唐生气了,他气极之下竟然笑了起来:“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啊,我还有个耳朵是能听见的。”
并且它们之间的距离还没有到总裁的超豪华大床那么夸张,不需要中间人传话也可以听得清。
“哦,”符彧语调平平地应声道,“所以说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嘛,干嘛想不通?”
程再忍无可忍:“你是傻瓜吗?这种问题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正常人有一只耳朵听不见了,会感到崩溃难道不是很好理解的吗?”
“嘶——”
“不许骂我!我明明是在好心安慰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可以反过来攻击我?”符彧不满地拽着他左耳晃来晃去。
血好像流得更多了,被套也被弄脏了。呃,豁口好像也更大了……
她注意到程再白到透明的面孔,不禁假装无事发生地松开手。而看见程再低下头,一副随便吧、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死气沉沉的表情,更有些心虚了。
于是仅存的一点良知被唤醒了:“其实你不用这么悲观的。真的!你现在这样还挺好的。因为说实话,之前你好看是好看,但总是装装的,还蛮讨厌的。现在的话,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符彧努力表现得很诚恳真挚:“你没有发现吗?你和你弟弟一样,笑起来都很欠揍,倒霉的时候就会让人看着比较顺眼!这么想的话,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并没有,谢谢。”程再用力闭上眼,面无表情地回答。
看着他明显摆出拒绝聊天的架势,符彧不免觉得有些棘手。
诶,怎么办呢?说起来他耳朵聋掉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当然啦,她倒不是觉得愧疚。毕竟打架的事她也没有参与。如果他主动责怪她的话,她肯定就会很不高兴。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了,她却反而愿意施舍一点善心帮助他转移一下注意。
“你和程又共用一张脸不会觉得很苦恼吗?”她没头没尾地问道。
程再睁开眼,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为什么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你想说什么?”
“就是想说,自从上次搞过程又之后,看见你就忍不住把他当时涩情的样子代入你的脸。”
“你说什么?”程再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不明白她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了不得的话。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性骚扰了吧?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很无害啊?
程再断然否定了她的话:“不可能!程又对谈恋爱没兴趣,他就算对你表现得有点特殊,大概只是想对你恶作剧,不可能和你发展那种关系!”
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符彧撇撇嘴,自作主张顺过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然后强行加好友并给他发送了一段精彩的珍藏视频。她把手机还给他:“喏,好好欣赏吧。这可不是我用AI生成的虚假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