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钦点废柴
梁曼秋曾问过戴柯,有没有看到过她在窗边。
“谁知道你教室在哪。”戴柯低头看卷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有时梁曼秋来他房间搭话,他既不赶人,也不写卷子。若不是梁曼秋自行离开,他还可以继续放空,仿佛学习学晕乎了。
梁曼秋:“就在你初二教室正下方。”
戴柯:“你太小只,看不清。”
一年过去,梁曼秋似乎过了猛涨期,只拔高2厘米,后脑勺留了一个小揪揪,跟麻雀的尾巴似的。
而且学生统一穿着校服,隔了好大一个后花园,确实难以辨认。
梁曼秋:“但是我看过你趴在书桌上睡觉。”
戴柯当了太久差生,如今回归正道,听不得旧事重提,“你才睡觉。”
梁曼秋:“哥,我说下课,我没说你上课睡觉。”
戴柯唇角抽了抽,信口胡诌:“我看到你上课睡觉。”
梁曼秋一惊,不觉入了套,“哪有,我上课从来不睡觉。”
戴柯:“靠后花园第三小组第二个。”
那正是梁曼秋新换的座位。
她张了张嘴,“哥,你又说不知道我教室在哪。”
他们的体育课不再重叠,每次上课集队,都能遥遥看到对方教室排空学生,不久又吸回一些学生。
梁曼秋依旧偷空游荡,后花园成了体育课的秘密花园。
国庆后的某一节体育课,一架小小的纸飞机跟着落叶打着旋儿,飘飘悠悠,落到梁曼秋的脚边。
她仰头,下意识往初三教学楼的三楼找戴柯的教室。
不用找,他正倚着走廊,处在他们班后门与男厕之间的走廊,似乎笑了下。并非友好招呼,而是略带一点戏弄的冷笑。如果以前他住上铺,她住下铺,没准她会经常碰见这样俯视的淡笑。
梁曼秋捡起纸飞机,再抬头,戴柯已经回教室了。
估计是上课借口上厕所,出来放风一小会。
梁曼秋低头展开纸飞机,里面几个字的确出自戴柯之手,大半年写字量增加,字迹越发潦草。
^@^Q←你是这个
次次上体育课偷懒
欠打
梁曼秋认得这个猪头表情。
戴柯每次带她去网吧,无聊了总会给她发猪头,要不就是炸弹,总没好表情,也懒得翻其他表情包。
梁曼秋笑了笑,沿着折痕折回纸飞机,好生兜进裤兜。
南国乔木大多四季常青,落叶没有发黄,一如纸飞机枯燥飘荡,载来了冷冬,又送回了暖春。
各类大大小小的考试车轮一样碾过2011年的尾巴,转眼到了2012年春天。
“一模”成绩下发,戴柯渐次爬升的成绩第一次出现波谷,跌回初二期末考的排名,初三上学期像做了无用功。
老师、老爸、老妹都上阵安慰,成绩属于正常波动,让他放稳心态,安安顺顺度过最后100天。
中考百日誓师大会当晚,班主任忽然致电戴四海,问戴柯有没有回家。
翠田初中的初三学生从上学期开始上晚自习,下学期开始,实行班级订餐,在校一直呆到下了晚自习才回家。
戴四海奇道:“晚上开会,他回家做什么?”
班主任:“我们找遍了校园没发现他,怀疑他可能偷溜出学校了。”
班主任用词严谨,说溜出学校,不是溜出校门。
像戴柯一米八多的个头,穿着校服鹤立鸡群,想混在初一初二学生里出校门实属不易,应该是翻墙出去了。
戴四海很快猜测到原因,考砸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从来不对戴柯成绩抱有期待。
但戴柯安分了一年,突然又离经叛道,戴四海难免担心。
他跟班主任说他在档口,先打电话回家问一下妹妹。
打回碧林鸿庭一问,只有梁曼秋一个人。
事到如今,戴四海不再瞒着梁曼秋,戴柯在学校表现,除了班主任,她最清楚。他再三确认,“小秋,你哥不在学校,现在找不到人,你知道他可能跑去哪里吗?”
梁曼秋愣了一瞬,环视空落落的房间,“阿伯,哥哥没有回家,也没跟我说过他在哪里。”
戴四海:“你在家等着,如果他回到,马上告诉我。”
梁曼秋不由自主握紧手机,“阿伯,要报警吗?”
戴四海:“我找小奇哥查一下监控。”
学校反馈有延时性,班主任报告家长时,离戴柯翻墙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那段时间正逢发餐用餐时间,场面混乱,学生流动性大,谁也没注意班里角落少了一个人。
金玲作为戴柯对面角落的“同桌”,第一个发现戴柯失踪。
面对穿着警服的章树奇,金玲略显紧张,挠挠脸颊,歉疚她没早点发现戴柯不在,“我以为他只是上厕所,后来班里乱糟糟的要准备誓师大会,没留意到他还没回来。”
章树奇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金玲:“就‘一模’没考好,我也没考好,分比他低多了。”
章树奇:“还有其他吗?”
影响考生心态大概有三个因素,成绩、家庭和早恋,章树奇已经摸清了前两个因素,还差后一个,戴四海没法回答,只能从同学突破。
金玲迷迷糊糊,“还有什么,应该没有了啊?”
章树奇跟班主任和戴四海都交换一下眼神,得到支持,才谨慎开口:“比如有没有很欣赏的女生,会不会感情方面受挫?”
“没有,”金玲笃定道,“大D嫌女的烦,很少理会女生。哦,忘了,可能我是个意外,我不会烦他。”
全场目光似乎聚焦在金玲身上。
金玲红着脸,尴尬挤出笑:“你们不要这样子看我,好歹我也是女生。”
章树奇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戴柯可能去的地方,没什么进展,带着戴四海走出翠田初中。
有一张熟悉的青涩面孔在校门口等候已久,手里仅仅握着一部老旧手机。
戴四海吃惊,“小秋,大晚上你来学校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家里等哥哥吗?”
章树奇也头疼,戴家的小孩怎么都喜欢离家出走。
“小秋,别等下你哥哥还没找到,你又走丢了。”
“小奇哥,阿伯,”梁曼秋小声叫着,“我可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第46章 我他妈还是处男。
梁曼秋再次坐上章树奇的警车,上一次距现在已有三年多。车上大人无心回忆过往。
警车听她指引,开到盐山区的天鸿网吧。
戴四海一惊,“大D都跑这边来上网?!”
梁曼秋低头又开始绞弄手指,不敢说,他的主语应该更正为复数。
“阿伯,我不确定哥哥一定在那里。”
戴四海:“他经常跑去那边上网?”
梁曼秋不敢确定“经常”的频率,谨慎起见,没有透露戴柯的老底,“我也不清楚。”
戴四海回过神,“小秋,哥哥带你去过几次?”
梁曼秋如实交代,“没几次。”
戴四海:“哥哥上一次带你去是什么时候?”
梁曼秋:“就、寒假。”
章树奇说:“年前严打过一次,罚封了不少网吧。海哥,大D未成年还能畅通无阻进网吧,你这儿子确实有一点门路。”
戴柯连烟都能买到,梁曼秋更加不敢对他们交底。
警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天鸿网吧附近。
梁曼秋小心翼翼,“小奇哥,阿伯,你们可以在这等我一下吗,我去叫哥哥下来。”
儿子失联将近3小时,老父亲哪肯坐得住,戴四海说:“小秋,你在这,我们上去找他。你一个小女生不要来这种地方。”
周围全是工业区,来往人员鱼龙混杂,网吧里更加乌烟瘴气。
戴四海不住说:“大D竟然敢带你来这种地方,真是胆子够肥。”
章树奇跟离家出走少年的熟悉程度,就像戴四海看烧鹅,属于业务对象范畴。
这些少年既然一声不响离家出走,证明暂时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家人。有时无关怨恨,只是暂时逃避压力。有时压力甚至不是主观存在,而是出自客观臆想。潦草一点说,一时想不开。
章树奇说:“海哥,你和小秋在这坐着,我上去看一眼他在不在。”
戴四海:“来都来了,当然是一起上去。小奇哥,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业务能力,如果换成你是一个中考生的父亲,我想你也会像我一样坐不住。”
章树奇:“正因为你相信我的业务能力,才更应该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很理解你此刻焦急的心情,更理解大D离家出走的心情。”
戴四海还要挪屁股,给章树奇一个稍显严厉的眼神压回座位。这一刻,章树奇是民警章警官,不是戴四海的忘年交小奇哥。
章树奇:“海哥,放心吧,如果他在上面,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带下来。”
刚要开门下车,章树奇又给一道声音拉住。
“小奇哥,”梁曼秋还是一副异常谨慎的语气,“你可以答应我,不要骂哥哥吗?”
这份担忧幼稚而灼热,章树奇不约而同和戴四海对上眼神,无法不动容,一时顾不上猜测戴柯可能存在什么值得被骂的行为。
章树奇郑重答应,“行,我答应你,不骂你哥哥。”
梁曼秋:“真的?”
章树奇:“我以翠田派出所民警的名义,答应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