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叶秋水走上?前,张开手,将怀里抱着的竹篮拎出来,揭开棉布,笑道:“给你送饭呀。”
外面那么冷,饭菜却?还?是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她可是一出锅就让婆子帮忙盛起来了,怕冷了,盖在斗篷下,抱在怀里时还?有些烫手。
江泠垂眸看一眼,发现里面都是自己喜欢的菜。
他说:“衙司有伙食提供。”
“我知道。”叶秋水笑盈盈道:“可是我就是想给你送,我怕你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对了。”
叶秋水从篮子底下翻出一个东西,递给他,“哥哥,我来的时候猜这边应当不能点炭火,我给你带了一只手笼,你揣着,会暖和些。”
手笼外面罩着貂皮,里面是兔绒,口子收得很紧,做工细致。
江泠默不作声,既不动筷子,也?不接下。
他心里酸涩,无奈。
每次决定要断开,疏远的时候,她又总会来到?身边,温和,那么令人动容,不该再享受她的靠近,但又狠不下心来拒绝。
叶秋水捧着手笼,见他不动,疑道:“哥哥?”
江泠沉默地走上?前,拿起筷子,坐在桌子前慢慢地吃。
叶秋水轻轻一笑,拉开椅子,也?在一旁坐下,他吃饭,她就托着下巴注视着他。
来的时候,工部?衙署好像很安静,都没看见其他人。
叶秋水环视了一圈,问道:“哥哥,不是说近来会很忙,怎么没有看到?其他大人?”
江泠低着头,说:“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做。”
“哦……”叶秋水点头,又问道:“那哥哥你今日是不是不回?家了?”
江泠:“嗯。”
叶秋水在心里叹气?,片刻后又笑眯眯问:“哥哥,我给你送饭,来看你,你开心吗?”
她语气?上?扬,凑上?前,圆润明亮的杏眸睁得很大,期待地看着他。
江泠目光低垂,视线始终没有往她的方向偏一偏,余光里,可以看到?她纤巧的下巴,红润的嘴唇,笑意几乎溢出。
他吃完饭,放下筷子,将东西收好放在筐子里,说:“天?冷,早点回?去吧。”
第一百一十章 贪恋她的温度与气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叶秋水不依不饶。
江泠侧对着?她, 依旧说:“再?晚路上可能会下霜,结冰,不好走。”
他拉开门, “快回去吧。”
“不要。”
叶秋水有?些生气了,杵在门边, “你?是不是不乐意我?过来。”
江泠今日很冷淡,没有?夸她, 还一直这么冷冰冰的。
问他开不开心的意思,不就是想说, 她有?些想他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样。
江泠站在门后, 手指蜷曲, 他视线下落,眼睫遮蔽住眸中的情绪。
“工部衙司闲人不得?入内。”
声音沉沉,毫无起伏。
“噢……”
叶秋水闷闷地应一声, “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明?明?看到别的官员的妻子也会给?丈夫送饭,可见?衙司的规矩没有?那么森严,女眷是可以出入的,可是江泠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胡搅蛮缠。
也许真的是她贸然前来, 打扰了他的办公?。
叶秋水来时澎湃的兴致此刻散了个干净, 她上扬的嘴角耷下来,眼中的熠熠光彩也退去了。
“那我?回去了。”
叶秋水低声道, 语气听上去很不开心。
她将东西拿好,出门的时候江泠忽然叫住她。
但是喊的不是小?名,而是, “明?渟。”
叶秋水诧异地回过头。
江泠立在廊下,身?影挺拔,如一座默然的山。
他背着?光,叶秋水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称呼,不叫她的小?名,改叫表字,显得?很生疏。
江泠说:“我?还有?公?务要做,这几日会很忙,不会回去,衙司有?伙食供给?,你?不用再?给?我?送饭。”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结果一张口就是这样,话里话外?倒像嫌她多事似的,她又不知道,看到旁人的家眷可以进入她才?放心过来。
叶秋水负气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不来了。”
她扭过头,脚下加快,闷头冲出大门。
江泠目视着?她远去,少女的背影气势汹汹,语气里也很是不满。
他惹她生气了,知道她想要听好话,却故意不说,其实看见?她过来看他,给?他送饭,他心里很暖,贪恋她的温度,贪恋她的气息,又逼着?自己将她推得?远远的。
走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就这样越来越疏远得?好。
江泠将门关上,回到桌前,摊开书。
叶秋水出了衙署大门,跨上马车,气愤地将篮子丢在一边。
她心里将江泠骂了一百遍,骂他是木头,骂他冷淡,渐渐地冷静下来,又被自己逗笑了。
怪他什么呢,是她先无礼地对兄长起了不轨之?心,像江泠那样古板的人,从小?到大饱读圣贤之?书,他虽然不迂腐,可是也是个书呆子
,在世俗教条的规束下长大,大概很难对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吧。
叶秋水坐直了,靠着?车厢壁,沉思。
是不是迂回的方式没有?用,这样下去,江泠八百年都不可能理解她的意思。
要不直接向他表明?心意好了。
刚冒出这个想法?,叶秋水又立刻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将这胆大的想法?踢一边去。
这样怕是得?将江泠吓坏。
愁啊愁啊。
她恼怒地跺了跺脚。
之?后的几日,叶秋水没有?再?想过去给?江泠送饭,既然他不乐意看到她,那她干嘛还要继续往上凑。
临近年关,各部衙司都闲了下来,这几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京师洋溢着?新年的喜悦,叶秋水打算同宜阳一起出城前往芳园。
过了小?半个月,芳园的梅花开了,宜阳想出门去看,但长公?主检查完她的功课后,勒令她不准离开公?主府,抄书二十遍。
宜阳不服,吵着?要出去。
“我?们都说好了的,我?上次去时花期延迟,这次好不容易等到梅花开了,母亲竟然阻我?,几日后可能就过了花期,到时候什么都看不到。”
长公?主态度严厉,说一不二。
宜阳气得?将门重重合上。
见?状,嬷嬷劝道:“郡主还小?呢。”
“十六七岁了,还要多小?。”
长公?主疼爱她,迁就她的一切,但有?些时候,也觉得?她太过骄纵了,不食人间烟火,整日只想玩乐。
宜阳回了屋,却并没有?老老实实坐下来抄书,她支走丫鬟,因为曾经在蜀中被山匪掳去时,积攒了爬墙的经验,她踩着?花架翻过窗户,记得?叶秋水住在何?处,一路打听,自己走了过去。
绣鞋蹭脏了,还勾了线,走路时很难受,很快就被雨雪洇湿。
叶秋水听到下人通传时吓了一跳,连忙出门,看到宜阳狼狈地坐在庭院里,衣摆脏兮兮的,鞋袜也湿了。
“怎么回事敏敏,你怎么是这幅模样。”
叶秋水拉她进门,屋里点了炭火,宜阳手心冰凉。
她帮宜阳将外袍脱下,郡主衣着?华贵,里三层外?三层,十分讲究,每日起床后,都要两个奴婢帮忙穿衣,宜阳自己不会穿,也不会脱。
“鞋袜也脱了,都湿了。”叶秋水按着她坐下,“我?给?你?拿新的。”
她从柜子里翻出新的绣鞋,宜阳个子比她矮一些,绣鞋稍微有?些大,宜阳穿上,怒了努嘴,说:“好硬。”
叶秋水笑了,“因为鞋底厚,所以硬,但是这样的鞋子出去不会那么轻易勾线,被浸湿。”
宜阳的屋里铺了地毯,那种薄薄的丝鞋穿着?很舒服,但是不适合出门。
没有?丫鬟随行,宜阳一个人很狼狈,走不了几步路就又痛又累。
“你?今日为什么一个人出门了?没有?人陪着?你??”
叶秋水问道,眉梢轻佻,“还是又被罚了,偷偷逃出来的?”
宜阳瞪她一眼。
低声道:“母亲布置的课业我?没写完,她不准我?出门,还罚我?抄书,但是我?想去芳园看梅花。”宜阳续道:“我?不喜欢看那些书,什么治世之?道啊,经史啊,我?看那些干嘛?我?又用不到,难背死了,看都看不懂。”
“然后你?就偷跑出来了?”
“是呀。”宜阳眼睛亮起来,拉住她的手,“我?们去看梅花吧,花期到了!”
叶秋水有?些无奈,“好吧。”
她找来斗篷给?宜阳穿上,让下人备好马车,出门的时候,低声吩咐下人,赶紧去长公?主府说一声,郡主偷偷离开,得?知会公?主一声。
马车停在门前,宜阳兴冲冲地跨上去,“快走快走!”
叶秋水和她一起坐上马车,乘车出城,一路上,宜阳都很兴奋。
今日城门紧闭,戒卫森严,侍卫拦住马车,让她们不要出门,宜阳才?不管这些,掀开帘子,“我?要出城,你?让开。”
没有?华丽的衣物装饰,谁认识郡主,侍卫只觉得?,小?娘子娇艳可人,但很是无理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