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玩够了?”
他问道。
江晖讲起湖边的景致,说他们比赛骑马,谁先绕完两圈,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江晖输了,要给?叶秋水当半个月的算房先生。
回城的路上,二人骑马,并辔说笑,江泠坐着马车,膝上放着一本?书,听到外?面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他一直在走神,书摊开后,这么?长的路,竟然一次都没翻页过?。
回到城中,江晖说想看看御前街,叶秋水说可?以,她知道许多有名的铺子,可?以带他去看,而这时,江泠却突然说:“我想起来衙司还有些事情要做,我先走了,你们玩。”
很突兀的一句话,叶秋水愣愣地抬起头,江晖倒是笑着摆手,“哦,好好好,那三哥你去吧。”
叶秋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怔愣的一瞬,江泠已经转身?离开了,身?旁的江晖问道:“对了,叶妹妹,你刚刚说哪里好玩来着?”
叶秋水和江泠进了一间?铺子,刚要开口介绍,话语突然顿住,她眸光颤了颤,吸了一口气,说:“抱歉,五哥,我也想起来,铺子里还有些账目没算清,我下?次再带你逛逛行不行,我刚才说的铺子是醉春风,是一家酒楼,他家的酱肘子最是一绝,你去试试吧,我有些急事,抱歉,我先走了。”
“诶,叶妹妹……”
江晖伸手,想要拉住她,但叶秋水似乎很着急,一开始步伐只是有些快,后来则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江晖张望着,探头,大声?道:“你慢些!”
叶秋水转眼消失在街市尽头。
她大步穿过?人群,心情焦急,还有些失落。
她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发现江泠一直在给?她和江晖制造独处的机会,明明是他提议,要她同行,她还高兴了一下?,原来其实别有用心,他根本?不是想和她一起出门,是想将她推给?别人。
叶秋水心中难以置信,她一路跑回家,果不其然,在家中看到江泠的身?影。
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神情是一闪而过?的错愕,“你……”
叶秋水冲上前,喘着气,尽力平复心情,问道:“哥哥不是说衙司有事么??怎么?会在家中。”
江泠回过?神,道:“半路突然想起,是我记错了。”
叶秋水讥讽地笑,“是记错了,还是故意的?”
江泠眉心一跳,没有回答。
她走上前,一直走到他面前停下?,仰起头,“你是在撮合我和江晖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凭什么管我!”……
江泠沉默, 片刻后,他启唇说道:“五郎性?格温和,家中富足, 才?学亦佳,是个很好的人。”
江晖是他的堂弟, 他了解江晖的性?格,江晖心里对他这个三?哥还?算敬重, 以后也不?会亏待叶秋水。
这话一听,叶秋水的心就彻底冷了下来, 再怎么喜欢, 被冷水浇透的热情也沸腾不?起?来了。
叶秋水直言道:“我不?喜欢他, 我与他亲近, 是因为他是你的堂弟,我想要你可?以多一个亲人,多一个帮手, 这样不?至于在朝堂中, 你被人攻讦,说你六亲不?认,所以我将他也当做兄长,但也只是如此,没有男女之情。”
江泠神色微微动容, 他垂着视线, 没有与她对视,听到叶秋水这么直接地?拒绝, 他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
“如果你不?喜欢五郎的话,我还?认识一些青年才?俊,我与他们共事许久, 知道他们的人品,家世?,我……”
叶秋水打断他,“你说起?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江泠静默须臾,道:“我是你的兄长,理应为你的终身?大事思虑。”
“是吗?”
叶秋水笑了笑,心中泛上?来苦涩。
她在风口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我喜欢谁,你心里清楚,你不?过是装糊涂,你不?接受我而已?,江嘉玉,如果你不?想看见?我的话,其实你可?以直
说,用不?着这么兜圈子。”
叶秋水语气淡淡,盯着他的眼睛,破罐子破摔。
日复一日的视而不?见?,刻意疏远,她不?是傻子,她感觉得到,江泠要撮合她和其他人,想让她嫁出去,远离他,早日断了那些念想,嫁了人,有了夫婿,孩子,就不?会再缠着他。
江泠抬起?目光,有些错愕,他解释:“我没有这么想过。”
叶秋水喃喃,“是不?是的有什么区别,反正已?经这样了。”
她心中荒芜一片,迷茫,悲哀,心灰意冷。
叶秋水转身?出去,江泠站了起?来,“明渟……”
叶秋水讨厌他这么叫她,她对江泠的喜欢里,开始参杂起?几分怨恨。
江泠追了出来,叶秋水快步往前走,冲出家门。
“你等等……明……”
“你别跟着我!”
叶秋水回头,满脸泪水,咬着唇哭着说,江泠神情僵住,愣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地?浮现出她倔强,又带着怨恨的脸。
他默默地?停住脚步,望着叶秋水离去的方向,双手攥紧,指节泛白。
江泠知道她生气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身?有残疾,这残疾就像一片驱不?散的阴霾,时刻笼罩着他的灵魂。每次她示好的时候,他内心虽欢喜得如同春潮涌动,却又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纠结,痛苦,反反复复,钝刀割肉一般。
没有办法,他真?的没有办法。
看着叶秋水负气离开的背影,江泠的心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而后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每跳动一下都伴随着疼痛。
他害怕她会因此而恨他,心里劝告自己,这样也挺好的,她气恼了,就该放下了,他还?能像以前,继续以兄长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
叶秋水开始住在太医署里,或是铺子中,她每日都当值,用冗杂的工作来麻痹心境,贵妃偶尔会来找她的麻烦,叶秋水更加小心翼翼,让贵妃没有地?方可?挑剔。
宜阳知道她和江泠吵架了,让她来自己府中同住。
“那破地?方,你就别回去了,和我住在一起?,让他滚远些。”
叶秋水在公主府住下,一连数日都未曾踏进家门半步,这个家早就不?像家了,在长公主府住了几日,叶秋水同人打听,这附近可?有哪间空院子,她要买下。
只是还?没确定,前朝又出了事情,战事越来越紧,边境丢了几座城池,大梁势微,四面环敌,听人谈论,前不?久一次战役中,大梁惨败,有数万大军被坑杀,官家气到吐血,长公主日日侍奉左右,朝中各方势力都在争相请立太子,皇帝清醒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长公主陪同。
叶秋水想了许久,同吴院判说:“师傅,我想去西北。”
吴院判愣然,斥道:“胡闹,你去那地?方做什么?”
“去当军医,治病救人。”
“不?行?,这件事同你没有关系,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吴院判担心她是根本就不?知道战争的险恶,在军营里要面对的伤患,都是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的,就是大老爷们见?了也害怕。
“你知不?知道,军医要随军行?进,条件艰苦,还?有危险,所以大家才?不?愿意去,你这简直就是胡闹。”
吴院判疼爱她这个学生,不?可?能让她跟过去吃苦。
“我并非胡闹,我是深思熟虑过才?做出的决定。”
叶秋水追着他解释,“我很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念着京中有事情没办完,所以我才?没自荐,如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想坚持我先前的决定,师傅,刘大夫年老体?弱,他已?不?适合再去战场,而我曾经在苏家,跟着他学会许多东西,还?读过他的手札,我知道该怎么当一名军医。”
“不?行?不?行?。”
吴院判还?是拒绝,“你太胡闹了,你是姑娘家,你知不知道边关有多艰苦,你知不?知道,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
“我知道啊。”叶秋水说:“苏将军不?是女子吗?她可?以领兵,那我自然也能治病救人。”
“况且……”
叶秋水顿了顿,说:“我已经不想在宫中当掌医女使了。”
宫中人心复杂,明争暗斗,她不?喜欢这种,畏手畏脚,她学了那么多的医术,若是只能在宫中为贵人们治病,那就太浪费了,群英汇聚的太医署不?缺她一个大夫,但是别的地?方更需要她。
吴院判犹豫了,说:“我没法同你兄长交代。”
江大人是工部郎中,这两年平步青云,官职越来越高,早就不?是刚进京时无人问津的穷书生了。
叶秋水淡然说:“不?用同他交代,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师傅,我会同官家请旨。”
“你……”
吴院判看着她,叹了一声气,“随你吧,你是我所有的学生里,最用功,最有天赋,也最有主见?的人,我左右不?了你的决定,你若想做什么,那就去做。”
叶秋水笑了笑,抬手行?礼,“多谢师傅。”
隔日,叶秋水就同皇帝请旨想要前往边境,长公主在一旁听到她的请求,一开始官家不?同意,是长公主帮她劝说,“这孩子也有心了,军中有女将领,多一个女军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们都老了,没有这些年轻的孩子有冲劲。”
官家在长公主的劝说下才?同意,旨意下达得很快,但是还?没有传开。
宜阳从长公主那里得知她要去西北的事情,气得直哭,“你真?是发疯了,你怎么能去请这样的旨意?”
叶秋水安慰她,“没事啦,是我自己想去的,而且,西北有苏姐姐呀,我又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我可?以去看她,一想到可?以救许多人,我心里就很安心。”
宜阳还?是骂她蠢。
“在京师,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是好,但是有时候也会觉得太麻木,敏敏,我想去帮助更多的人,行?万里路,这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宜阳含泪看着她,“真?的不?是因为赌气?”
她担忧叶秋水是因为和江泠吵架了,不?想回家,才?会负气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才?没那么幼稚。”
叶秋水轻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因为被谁拒绝了,就去寻死觅活,你看,我这么厉害,我会做生意,会治病,我会的东西多呢,怎么可?能因为赌气就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那样我这一身?本领就都浪费了,我是真?的想去救人,仅此而已?。”
宜阳破涕为笑,听她自夸,说道:“真?不?要脸。”
话音落下,又道:“那好吧,我支持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呢,我也有我需要承担起?的责任,我不?会落后于你的。”
“嗯。”叶秋水拉住她的手,说:“那就共勉。”
“好。”宜阳也紧紧攥住她的手,“共勉。”
叶秋水陪宜阳说了会儿话,因为过几日要离开京师,她需要回家准备行?囊,叶秋水打算明天回去一趟,收拾好衣物,还?有盘缠,后日就出发。
在此之前,铺子里的生意也要安排好,从长公主府离开后,叶秋水前往檀韵香榭,只是刚走进,就看到前厅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
江泠看向她,起?身?的动作有些慌乱,不?安。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去,江泠很担心她。
叶秋水怔然一瞬,恢复平静,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