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 第161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现代言情

  同僚点点头?,忍不住拱手感叹,“江侍郎真是忧国奉公啊,为了东山水库的事操心得都上火了,哎,真是叫我等自惭形秽,应当多向江侍郎学习才是。”

  江泠眼睫颤了颤,难得有些心虚,面上仍是淡然沉静的。

  不远处,听到?几人交谈的薛琅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呵呵。”

  早朝结束后,百官相继离开,江泠与同僚结伴而行,走在宫道上,低声交谈着?事宜。

  “江大人。”

  身后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几人停下?来,江泠回头?。

  穿着?绯色官服的薛琅缓缓走进,他脸上笑容淡淡,戏谑又刻薄,啧啧两声,“哎呀呀江大人瞧着?还真是春风得意,果然啊,这?人一碰到?喜事,连精神气都不一样了,也?不知?是嫁了娘还是怎么,腿不痛腰杆也?直了,我瞧着?江大人比往日走路可快多了,本侯方才都有些追不上呢。”

  “什么喜事?”

  不明所以的同僚探头?张望,看向江泠,“嘉玉,你家中有什么喜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江泠面色寡淡,声音也?平,“没什么,不过?是家中有一些烂床板,缺角椅,留着?也?没用?,赖着?还占地?方,索性全都扔掉了,换新后眼前都干净不少,可不就是喜事么。”

  薛琅嘴角抽了抽。

  这?是拐着?弯地?骂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叶秋水呢。

  “哈……”

  薛琅气极而笑,偏偏还不能发作,谁叫他自己先犯贱去招惹江泠,大老粗的武将,哪里说得过?曲州解元,二甲第?三的文官。

  同僚纳罕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他们两个说话夹枪带棒的,不像是真的在问好,话里有话,可是究竟哪里不

  对劲,他们也?说不出来。

  江泠才懒得在这?里和薛琅争论,他抬起手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同僚们跟上他,一行人出城往东山去,水库的修建要好几个月,每日都要过?去督工,图纸时不时得重新更改,到?了夏秋,气候炎热,长时间不降雨,容易干旱,水库积攒的雨水便会逐流释放至山脚下?的农田中,既能避免水位上高,引起洪灾,又能预防干旱。

  皇帝有心想要提拔江泠,但他太年轻,必须积攒功绩,才能名正言顺继续升任。

  *

  叶秋水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今日是个大晴天,日光耀眼,屋中的纱幔垂着?,屏风阻挡住刺眼的光芒,叶秋水躺了一会儿,坐起身。

  想到?前一夜她和江泠终于互通心意,叶秋水心里便很欢喜,脸颊不自觉地?生热,她拍了拍脸,将杂念摒弃在外,拉开床帘出去洗漱。

  下?人端来热腾腾的早膳,“大人上朝前做的,嘱托我们放在灶台上温着?,等姑娘醒了再端过?来。”

  江泠做了她喜欢吃的藕粉圆子,撒上早桂,闻着?便香甜,桌上还有下?人们重新温过?的吃食,是七夕当日江泠同她说的巴蜀菜,他很早就准备着?,但是叶秋水因为去给李夫人看病一直没回来,菜都放凉了。

  下?人热过?一遍,摆在她面前。

  叶秋水边吃边同他们说话。

  她叮嘱两名奴仆,去檀韵香榭将她的行李都搬回来,以后她还住在这?儿,王婆正在晾晒棉被?,一听笑呵呵的,喜道:“姑娘要搬回来了?”

  叶秋水点点头?。

  大家欢笑起来,都说:“姑娘可算回来了,以前您不在的时候,这?院里一直冷冷清清的,过?节的时候也?不见?得喜庆,这?下总算是要热闹起来了。”

  叶秋水笑了笑,吃完早膳,她开始列清单置办新的家具,去年曹氏将江泠抓进大牢后,又吩咐官兵搜查过他的家,上下?都被?打砸过?,许多家具都有损毁,江泠勤俭,不将东西用?烂了想不到?换,但叶秋水讲究,叫人将缺了角的桌子拿出去劈了当柴烧,她则叫木匠上门重新做了一批。

  张伯将家中的账本拿给她看,叶秋水不在的时候,一切内务都是几个下?人帮忙打理的,他们哪懂这?些,账目写的乱七八糟,别的高官都有夫人统管内院,但是江泠没有,以前做这?些的是叶秋水,他们盼啊盼,没盼到?一位夫人进门?,但是却将叶秋水盼回来了。

  冷清的院子又出现欢声笑语,下?人们围着?叶秋水,她一高兴就会给家中仆人包红包,出手大方,姑娘在的时候,上下?都有油水,工钱也?多。

  叶秋水的行李一半在铺子里,一半在齐家,她亲自去齐府拜访,吴靖舒知?道她要搬回去,很是诧异,因为她先前和叶秋水说过?,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不能再和江泠住在一起,而叶秋水也?听进心里,猜到?吴靖舒心中所想,叶秋水没有刻意隐瞒,直言道:“干娘,我喜欢江嘉玉,我想和他在一起。”

  吴靖舒呆了又呆,一开始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叶秋水神情平静坦然。

  吴靖舒知?道她不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她目色坚定,说的是真心话。

  惊愕过?后,吴靖舒回过?神,没有阻挠,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说:“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你决定好的事情,干娘不会反对,想做什么便去吧。”

  叶秋水郑重点头?,抱了抱她。

  吴靖舒还是很不舍,拉着?她挽留了许久,见?她坚持,只好道:“齐家就是你的娘家,你要是受了委屈,还回干娘这?儿来,干娘给你做主。”

  叶秋水笑说:“好。”

  回到?家中,她住的那间屋子还是和从前一样,陈设没有变过?,王婆帮她将行李都收拾好了,柜子打扫干净,堆满衣裙鞋袜。

  叶秋水整理完账目,她平日管着?那么多的大铺子,小?小?的宅院内务对她而言便如儿戏似的,叶秋水将新的账目拿给张伯,让他之后按照上面所说进账,采购平日要用?的东西。

  张伯接过?,家中一切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数名奴仆各司其?职,上下?一心。

  忙了一日,总算安顿下?来,叶秋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她坐在庭院里,翻看着?香谱,一墙之隔外传来巷口的热闹吆喝声,院中,张伯裁剪花枝,王婆在做饭,炊烟袅袅,她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傍晚,江泠从东山回来了,他脚步匆忙,急切地?跨过?门?槛,看到?叶秋水在,步伐终于慢住。

  回来的时候,越靠近家门?,他越紧张,害怕进门?后看不见?她的身影,怕她会对昨夜说下?的话反悔,天知?道,今日督工的一整日,他都在神游天外,满脑子只念着?叶秋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关系更进一步,江泠对她的思念却反而愈来愈浓,越发忍受不了片刻的分离。

  《杂阿含经》中说,凡夫被?无明所覆,贪爱所系,就会陷入无尽的欲求之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贪欲被?喂大,得不到?的时候,只期盼能被?施舍一分,触碰之后,又会肖想妄图更多。

  叶秋水正在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两道目光交汇,江泠看着?她,缓缓地?走进。

  叶秋水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大概是因为,如今的情形不一样了,江泠不再仅仅是她的兄长,多了另一层身份,这?样的变化,让叶秋水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面貌面对,连怎么叫他都有些犹豫。

  还叫哥哥么?还是叫他的名字?

  叶秋水放下?书,还未想明白时,江泠已经走到?面前,“堂口风大,会着?凉。”

  虽然是夏天,但是傍晚穿堂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冷的。

  叶秋水抬头?看他一眼,瞥到?他嘴角的伤口时愣了愣,接着?意识到?什么,眼睫扑闪,视线无处安放。

  昨夜为了教训总是胡思乱想的江泠,她吻得又凶又狠,夜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看到?,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江泠已经走了,因而未曾亲眼见?过?他的模样,如今院里点着?灯,他的身影近在咫尺,叶秋水才发现她竟然将江泠咬伤了。

  那他今日去上朝,岂不是被?许多人都看到?了?

  虽然明明知?道,那些人猜不出缘由,不会想到?罪魁祸首是她,可叶秋水还是不禁红了脸。

  这?时正是傍晚,风轻云净,一双飞鸟掠过?,云层滚了滚,天边余霞成?绮。

  叶秋水平日总是随心所欲,大大咧咧的,鲜少见?到?她微红着?脸的模样,圆润的杏眸里含着?一丝腼腆无措,偏偏霞光照人,叫人觉得美不胜收。

  她抿着?唇,答道:“我想着?坐在这?儿,你一回来我就能看到?。”

  江泠一时心跳如雷,盯着?她的脸,不由去揣测叶秋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分别的时候,她也?会想他。

  胸口有些热,江泠垂下?眼睑,声音很低,“嗯。”

  两个人站在门?口杵了好一会儿,张伯疑惑地?看向他们,总觉得两个主子之间气氛有些微妙,难言的忸怩。

  王婆喊道:“姑娘,饭菜都要凉了!”

  叶秋水这?才回神,侧过?身,小?声道:“快进来吧。”

  江泠随她一起走进庭院,晚膳已经做好,吃饭的时候前半段相顾无言,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公务上的事,叶秋水询问水库还有多久才能建完,江泠说:“一个月。”

  她点点头?,吃完饭,江泠要去书房看公文,叶秋水就

  坐在旁边看书,自从升任工部侍郎后,江泠要处理的事情翻了个倍,而他做事严谨,再琐碎的事情都会认真决策,常常忙到?很晚。

  不过?今日,他很早就看完公文,转过?头?,看着?叶秋水。

  她眼睫低垂,研究香谱时神情专注,时不时提笔批注。

  江泠做完自己的事情后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直到?叶秋水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一抬头?,对上江泠的目光。

  他一眨不眨,痴痴地?看着?她,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明明目光最是捉摸不透,虚无缥缈,可莫名的,叶秋水却觉得江泠的眼神像是有实物一般,天地?浩大,好像只能装下?一个人一样。

  她怔住,与他对视,察觉到?自己的注目被?发现后,江泠不自然地?撇开了头?,他假模假样地?咳两声,翻动手指下?的公文,看上去一本正经。

  见?状,叶秋水抿唇一笑,放下?书,缓缓走到?他身后,她伸手,柔软细腻的手臂搭在江泠颈侧搂住,下?颌枕在他的肩膀上。

  江泠的身体?僵住了,手指弯了弯,面上依然不为所动,耳畔是她清浅绵软的呼吸,像把小?扇子,扫呀扫。

  江泠视线凝在公文上,神思恍惚动摇。

  叶秋水开口问:“看完了吗?”

  江泠说:“没有。”

  事实上,他很早就已经将事情处理完,公文已经看过?两遍了。

  江泠浑身僵如棒槌,眼睛盯着?纸上的字,脑中进不了一点。

  叶秋水很坏,她盯着?江泠的耳朵瞧,看着?它慢慢被?鲜艳的颜色覆盖,耳朵藏在乌发中,单看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还以为江侍郎真的可以做到?坐怀不乱。

  叶秋水轻轻笑了一声,揶揄说:“哥哥,你已经好久没有翻过?页了。”

  他在这?一页上停留了一炷香不止,可是纸上才寥寥数字,显然就是在走神。

  江泠手指一动,哗啦啦猛翻几页。

  瞧着?他慌乱的模样,叶秋水得逞地?笑,那笑声直往耳朵里钻。

  她就是个坏人,她喜欢捉弄正经的江泠为乐。

  江泠翻动纸张的动作停住须臾,突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来。

  黑沉沉的眸子锁住她,江泠不发一言。

  叶秋水眯眼微笑,这?样的情形,让江泠想起许久之前的梦境。

  在儋州任知?县的时候,一个醉酒的夜晚,他第?一次认情自己的心意。

  江泠凝视着?叶秋水含笑的眼睛,情不自禁仰起头?,亲吻她的嘴角。

  可是没有亲到?,她抬手抵在他胸前,往后躲了躲。

  乌圆的瞳孔里藏着?几分佯装的天真。

  “哥哥。”叶秋水问:“兄妹之间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吗?”

  江泠:“……”

  他脸上露出一些不自在来,想起去年叶秋水同他表明心意,他严词厉色地?说:你我只是兄妹。

  现在要亲要抱的也?是他。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泠沉默了会儿,说:“可以。”

  他将叶秋水提到?桌子上,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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