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江泠一回京,便被皇帝调去了昭文馆编撰国史,自皇帝登基至今,朝野上下出了许多大?事,江泠又开始忙了起来?,不仅要编撰国史,还要对昭文馆所藏的大?量典籍进行整理和校勘,工部的事情也没法松开,整日从?早忙到晚。
他做事认真,为人?又严谨,皇帝放心让他办事,询问?等这些事情忙完后,江泠想?要怎样的赏赐,然而,宅子,金银珠宝江泠都?没有要,而是请了一纸赐婚。
京师的世家公子,及冠时才定?亲娶妻都?算晚了,许多十五六岁就已有通房,像江泠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满地乱跑,他为人?冷淡,又未曾听说?与谁家的小?姐走得近过,同僚都?以为他有什么隐疾,谁知竟然有一日会主动向皇帝求赐婚,消息一出去,认识他的官员俱是一惊。
严敬渊拉着他问?了许久,“你要娶谁家的姑娘,那娘子是何许人?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多大?了?”
江泠一一答了,“是檀韵香榭的大?当家,太医署掌医女官叶明渟,家住西坊槐扬巷,今年十九。”
严宰相神情愕然,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不由瞪大?眼睛。
江泠沉声说?:“老师,我倾慕她已久,我只想?娶她。”
严敬渊对那个姓叶的姑娘并不熟,他知道江泠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妹,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相依为命着长大?,以前,严敬渊觉得江泠只是疼爱妹妹,去哪儿都?念着。
江泠有皇帝的赏赐,自己又节俭,严敬渊曾经问?过,他这些家业,是不是为了将来?娶妻用,毕竟他出身差,没有家世,又有腿疾,很难娶到什么门当户对的女子,但江泠却说?,这些都?是为叶秋水准备的。
有哪个兄长能做到这个份上,有时候,严敬渊甚至觉得,江泠对妹妹的关照已经好到过分,超过了一个兄长该有的限度,但是严敬渊只当,是因为感情要好,毕竟在无人?照拂的年少时期,两个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如今才想?明白?。
年少的情谊早就不单纯,不是突发奇想?,是蓄谋已久,水到渠成?。
严敬渊没说?什么,只道:“我明白?你一向稳重?,不会胡来?,你今日既然决定?同官家说?起此事,那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江泠颔首,“是,我不愿和她分离,她知晓我的心意,也答应嫁我,只是我们家中并无长辈,所以我想?请老师做个见证。”
严敬渊笑?了笑?,“为师明白?。”
赐婚的旨意下来?了,江泠请司天监的官员帮忙算良辰吉日,好早点将日子定?下来?。
宜阳让叶秋水进宫,询问?,“江嘉玉也是奇怪,你说?他要娶你,那三媒六聘娶就是了,干嘛大?张旗鼓地要赐婚,就非得要那一封圣旨?”
叶秋水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江泠非要用功绩去换赐婚的圣旨。
好几日后她才想?通,人?人?都?知道她和江泠的关系,他们一起长大?,又非亲生兄妹,难免瓜田李下,遭人?非议,她若嫁给江泠,旁人?不知道要怎么妄加揣测,说?不定?二人?早就暗通款曲,名为兄妹,实为姘头。
江泠要官家赐婚,就是要那些人?闭嘴,圣旨在前,只能是天赐良缘,谁敢多嘴?
叶秋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宜阳,宜阳一听,“原来?是这样。”
她一开始不愿意叶秋水和江泠在一起就是这个原因,流言蜚语不知道该怎么编排,她不希望叶秋水被人?说?三道四。
可是有皇帝赐婚,那便没人?敢胡言乱语了。
宜阳嗤笑?,“算他想?得周到。”
她悠悠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成?婚的时候,本宫就勉为其难地去坐一坐,给你撑腰。”
叶秋水眉眼带笑?,款款行礼,“那就多谢殿下啦。”
婚期定?在五月初七,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吴靖舒拉着叶秋水的手,给她套了几个自己陪嫁时的镯子。
“我同阿齐说?了,认你为义?女,你从?我们齐府出嫁。”
叶秋水受宠若惊,想?要拒绝时,吴靖舒紧紧抓住她的手,“你不能拒绝,这么些年了,你与我的亲生女儿有什么区别,我就想?要给你好的,齐府就是你的娘家,你受了委屈时能有退路,不怕没人?给你撑腰,我就是你的后盾,我会给你做主,谁都?欺负不了你。”
吴靖舒话语诚恳,红着眼说?道。
叶秋水眼眶湿润,看着吴靖舒的样子,心里动容,道:“娘。”
吴靖舒喉间哽咽,一把将叶秋水揽进怀里,抱紧了,“好孩子,一下子都?这么大?了,都?要嫁人?了……”
齐府也跟着张罗起来?,吴靖舒作为伯爵府出生的闺秀,丈夫又是朝中大?员,家大?业大?,身份高贵,她的义?女出嫁,与齐家亲生的小?姐没有区别,操办得很是热闹。
纳采等六礼都?是去齐家进行,叶秋水住在齐府待嫁,嫁衣头面是胡娘子和铺子里的小?姐妹一起绣制,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做工精致,耗时数月。
很快就到了五月,依照惯例,新人?在成?婚前不能见面,不然会坏了规矩。
叶秋水很早就住进齐府了,江泠不能来?看她,平日里也只能写信,托府中下人?送过去。
江泠很想?见她,但是奈何这规矩压在头顶,只能老老实实写写信以表思念。
知道他要成?婚,同僚们比他这个新郎官还要兴奋,朝中一大?臭石头铁树开花,别提有多稀奇了,他们有的不知道个中内情,以为是官家觉得江泠孤家寡人?一个,才突发奇想?乱点鸳鸯谱,江泠那冷冰冰的样子,真是苦了要过门的小?娘子了。
有已经娶妻生子的同僚语重?心长地拉着江泠说?:“嘉玉啊,这以后娶了妻,那你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了,对娘子要常笑?,不能总冷着个脸,等你成?婚后,你就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多好了。”
“以后对自己娘子,要温柔些,体贴些,指哪儿打哪儿,知道不,别忘了,要多笑?,不能凶人?家。”
江泠认真听着,点头,“好。”
严琮知道他要成?婚,从?任职的地方赶回京送礼,“我娘子怀有身孕,不能走动,就留在扬州没回来?,她托我给你们带了贺礼,还让我问?你一声,江大?人?如今可是心想?事成?了?”
徐微身怀六甲,留在扬州未曾回京,严琮匆匆进京贺新婚,初八就要启程返回。
江泠说?:“嗯,心想?事成?,生死无憾,严兄,劳你替我转达尊夫人?,大?恩罔极,不敢忘怀。”
徐微对他有大?恩,如果不是她,江泠大?概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行,我记下了。”
严琮笑?了笑?,忽然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凑近了,贴近江泠耳朵,贼兮兮说?道:“别说?兄弟不惦记你,你会感激我的。”
江泠有些不明所以,严琮松手退后时,还不忘朝他眨了眨眼。
“切记,没人?了再打开啊!”
江泠袖子里揣着严琮给的东西,很小?一个,他一整日忙于其他事情,早就将其忘到一边。
叶秋水不在家中,他操持着内务,算聘礼账单,算酒席流水,家中仆人?皆严阵以待,整日洒扫不停,院子上下焕然一新,就待五月初七。
江泠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叶秋水了,越临近日子,他越静不下心,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但第二日也未曾见疲倦,反而精神百倍,睡不着的时候,江泠就披衣起身,坐在屋中看礼单,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夜里,万籁俱寂时,江泠正在算账,忽然听到院子墙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由警惕,推开房门观察,发现墙头坐着一个黑影,见他出来?,黑影动了动,小?声道:“江嘉玉!”
江泠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到墙下。
叶秋水笑?着低头看他,看着江泠呆呆的样子,问?道:“你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
江泠仰头看着她,目光诧异又欣喜。
“我想?你了。”
叶秋水直言说?:“我早就想?来?找你,可是他们都?说?,新人?成?婚前不能见面,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我根本忍不住,我好想?你。”
江泠伸手接她,叶秋水跳下来?,落在他怀里,江泠说?:“我也是,很想?你。”
他素来?寡言,很少会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思念,说?很想?你这样的话。
叶秋水不禁诧异,抱住他。
“你回来?,齐夫人?会说?吗?”
叶秋水笑?嘻嘻道:“我偷偷来?的,不然也不会爬墙呀,爹娘以为我老老实实在屋里绣花呢。”
江泠跟着笑?了笑?,抬手摸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嘴角,含住唇瓣。
晚风习习,衣角摇摆,鼻尖轻碰,呼吸近在咫尺,融为一体。
许久,湿润的唇瓣分开,叶秋水靠在江泠怀里,微微地喘气。
“一会儿要怎么回去?”
江泠问?道,她在待嫁,他也在准备,按理说?不能见面的,结果又犯了规矩。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成?了个很没定?力?的人?,总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再偷偷翻回去就是了。”
叶秋水眸光狡黠,“再亲亲吧,一会儿我就得走了。”
江泠“嗯”一声,低下头,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唇舌相贴,难舍难分。
突然,啪塔一声,江泠袖中有一物掉落在地,叶秋水纳闷地道:“好像有东西从?你袖子里掉出来?了。”
江泠这才想?起,今日严琮来?过后,偷偷给他塞了个东西,不知何物,他一直忙着其他事情,竟然忘了。
江泠弯腰捡起,发现是一本小?册子,他拍了拍灰,叶秋水凑上前,江泠随手翻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是什么后,两人?神情俱是一僵。
江泠眸光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脸色瞬间涨红了,“啪”的一声再次合上,同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想?将其扔远又不敢扔。
难怪严琮看上去那么神秘,挤眉弄眼的,走之前还不忘百般叮嘱,千万要在没人?的时候打开。
无他,因为这确实是个不能在人?前翻开的玩意儿。
叶秋水探头看了眼,眼睛瞪大?,还未来?得及继续端详,江泠已经严严实实将册子合上了。
他的神情很是精彩,青绿交替,又黑又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叶秋水看得出他大?概也不知道袖中会是这样的东西,却还是故意抬起手,戳了戳江泠的胸口,哼哼道:“好哇,江嘉玉,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居然偷偷看这些,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啧啧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婚
与严琮硬塞过来的?小册子相比, 叶秋水以前?看的?那些话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毕竟话本只是讲故事,空有文字, 个中?内情得自己想象,而这?小册子不一样, 翻开全是连环画,将这?样那样的?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眼痛。
被她调侃揶揄,江泠将连环画丢开了, 解释:“不是我?的?, 我?没看过。”
叶秋水问:“那怎的?在你袖子里呀?”
“是瑾之给的?, 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瑾之是严琮的?字, 江泠头都大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啊,连环画又小又轻, 往兜里一塞时间一久就忘了, 这?下子掉出来,还被叶秋水看到,弄得他像什么?人啊。
叶秋水“噢”了一声,看上去好像并不相信一样。
江泠耳垂通红,脖子也涨红了, 他不善言辞, 憋了会儿,说:“我?真的?没有看过……”
“好好好。”
叶秋水快被他的?反应逗死?了, 她知道?江泠不会说谎,他太?正经,注重礼教, 绝不会偷偷去看这?些东西,就算看了,被抓包时也不会抵赖。
叶秋水太?喜欢逗老实人,喜欢看江泠语无伦次,想解释又嘴笨的?模样。
“那你好好看吧哥哥,我?走啦。”
叶秋水挑眉笑了笑,临走了还不忘再逗他一下。
江泠急道?:“我?不看!”
叶秋水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熟练地翻墙走了。
第二日,江泠正在去上值的?路上,严琮突然窜了出来,凑到面前?,手肘支起来拱了拱他,挤眉弄眼道?:“如何如何,看了吗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