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
吴靖舒将想要收养女儿的事情告诉丈夫。
齐大人与她?一样,皆出身名门,夫妻二人志趣相投,举案齐眉,唯一的憾事就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
齐大人不愿意休妻或是纳妾,族里一直为此争执与施压。
吴靖舒认为,若丈夫见了那?个女孩,也会喜欢。
“阿齐,前几?日救出来的那?几?个孩子中?有个女孩我很喜欢,我打听过,她?爹娘很早就死了,没?有其他长辈,我想收养她?。”
丈夫自案前掀起目光,疑道:“什么样的女孩,多大了。”
“快九岁了,聪明,机灵,你?知道的,两?个游窜已久的贼人能被抓到,有她?一半的功劳。”
“竟是那?个孩子!”
丈夫神色惊讶,一个小丫头以己之力离间略卖人的事情已经流传开了。
小小年纪,有胆有谋,临危不乱,能看?出两?人不和,成功离间,还险些?反杀其中?一人的事迹齐大人这几?日早有耳闻。
他很欣赏,听吴靖舒谈起,说道:“你?若喜欢,你?自作主便是,对?外就宣称是我与旁人所生,年纪也对?得上。”
“只是我担心一件事。”吴靖舒有些?犹豫,“我怕她?不愿意。”
“怎么可能。”
丈夫笑道:“你?都说了,无父无母,又无长辈依靠,我们齐家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并非数一数二的望族,但也不愁锦衣玉食,且她?认下?我们,不必担心宠爱,我们自会将她?视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将来会为她?挑个好郎君出嫁,她?只要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会不愿意。”
吴靖舒听了,觉得他说得很在理。
齐家可并非曲州江氏这些?小门小户能比得上的,这样的好事落在别人头上,他们只会觉得求之不得,怎会拒绝。
吴靖舒放下?心来。
她?要找机会与那?两?个孩子好好谈一谈,昨日送叶秋水离开的小厮回来禀报说,她?很依赖那?个男孩。
吴靖舒认为,江泠对?芃芃是很好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好人,芃芃在他身边,也许会被教坏,她?不认为一个贪官的儿子能教会叶秋水什么。
……
略卖孩童的贼人被处死后,曲州城内仍旧风声鹤唳,大人们都不准自己的孩子出门,害怕会被掳走。
江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叶秋水被他拘在家中?许多日,一直到除夕这一天她?才?终于可以出门,上次买的年货都没?了,江泠还剩一些?钱,带她?去街上买东西。
江泠脚踝的伤疼了许多日才?稍稍好转,现在他比以往走路走得更慢,叶秋水经常要停下?来等他。
她?最是活蹦乱跳,但是现在必须老老实实的,因为她?要搀扶江泠。
除夕的时候,宝和香铺里的生意很忙,叶秋水很想去帮忙,不过她?要照顾江泠,大夫说了,他脚踝的扭伤要养许久,本来大腿的骨头都已经要长好了,上次一扭,险些?又加重。
江泠现在的钱很少,他
精打细算,又经常讨价还价,遇上不好说话的店家,还会被骂。
“爱买买,不买滚蛋,瞧着人模人样的小官人怎么这么抠搜,滚滚滚。”
为了一袋米,江泠与店家争论?很久,腆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还价,差点被人拿扫帚赶出去。
他以前什么时候过过这样的日子,会为了几?文钱的东西讨价还价,江泠咬着唇,神情有些?难堪,紧紧握着手里的钱,挣扎了片刻,还是道:“能不能再便宜些?……”
米肉都要买,不然这年过得会很没?滋没?味。
但现实是江泠没?有办法负担起所有,他必须为一点柴米油盐发愁。
好不容易买下?一块肉,手里只剩几?个铜板,江泠拨了拨,眉心轻皱,心里叹气,他得快些?将腿养好,早些?去书?局抄书?,若是再不去,也许掌柜就找其他人代替了。
江泠扭头看?一眼叶秋水,她?没?有新?裙子穿,还是一身旧衣服,因为那?场惊吓,她?好几?日没?吃好饭,脸也瘦下?许多,今日去买东西,她?没?有撒娇说想要吃糖。
因为她?知道江泠没?有钱。
买完米粮,两?个人牵手回家,只是刚进巷子,就远远瞧见家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
狭窄的巷子,没?法停进那?样富丽宽敞的马车,吴靖舒只能走进来。
她?站在门檐下?,打量这个破旧,比人高不了多少的门庭。
寒酸得令人发指,还不如富贵人家的茅房宽敞。
甚至不用打开门,她?就知道院里是怎样的落魄情形。
叶秋水率先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吴娘子,您怎么在这里呀?”
吴靖舒听到声音,喜笑颜开,走上前拉她?。
“今儿个是除夕,芃芃,我来接你?去我们府上吃年夜饭,对?了,还有你?哥哥,也一同?去。”
第48章 抉择 “你并非她的亲生兄长。”……
王家是曲州大户, 年关时,大日子一个?接一个?,王夫人从?前在宫中做女官, 对这方面很讲究,很早就让下人布置起来了?。宴会位于水榭, 进门入目的先是一段九曲回廊,水面上点着花灯, 廊下彩绸飞舞,光华流转, 美不胜收。
叶秋水以?前虽然来过王宅, 知?道府邸内奢华雅致, 但今日是除夕夜, 每个?角落都打扫过数遍,又换了?装饰,显得比以?往更加华贵, 叶秋水进来后?有些迷路, 左看右看,丫鬟笑着领她们上前。
花亭里?搭着戏台子,王夫人正在与姑婆说话,笑声传来,回廊尽头?, 丫鬟打起帘子, 吴靖舒先走进,扬声笑说:“聊什?么呢, 我在大门外?都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正说我们以?前在宫里?的事呢。阿舒,快来坐。”
王夫人招手,她与吴靖舒虽是手帕交, 但身份到底不一样,吴靖舒之高贵是她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万万比不起的,所以?她的位子在主座,与王家老太太靠在一起。
年轻的时候,王夫人通过女官的考核,在皇后?身边任掌衣典史,而?吴靖舒出生贵重?,被点进宫做公主伴读,同在一座宫殿下,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
“人我带来了?,没耽误时辰吧?”
吴靖舒在席位上坐下。
“真是凑巧,我们正要点戏。”
叶秋水上前,给几位夫人行礼。
“芃芃,快过来坐。”王夫人招手。
“芃芃,你可算来了?,我等你许久,一会儿我们去前面放烟花。”
王夫人的女儿绪娘过来拉她的手。
而?叶秋水身侧,少年身姿挺拔,因为曾是豪族子弟,自幼便学会待人接物,江泠俯身作揖,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绪娘小声说:“芃芃,他是谁啊?”
“是我哥哥。”
绪娘看一眼,轻笑,“芃芃,你哥哥真好看。”
叶秋水嘿嘿一笑。
方才来的时候,江泠一瘸一拐,堂上的夫人们见了?,确信传言不假,这个?江家三郎进过一次天牢,被打伤腿,落下终身残疾。
温煦灯光下,少年长身玉立,眉眼疏朗俊秀,他个?头?高,寡言少语,一眼看去,举手投足间?俱是沉稳内敛的气度。
就是可惜……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也无人唤他入座,江泠垂着眸,站了?一会儿,王夫人才终于回过神,哂笑,“过来坐吧。”
吴靖舒将叶秋水搂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满眼慈爱,低头?温声关怀。
吴娘子热情得让叶秋水有些错愕,“前几日我得了?批新料子,我一看就知?道适合小娘子穿,改日叫人给芃芃做身新裙子。”
叶秋水惶恐拒绝,“不用的夫人。”
“说什?么不用。”吴靖舒搂着她,给她夹菜,“我就想要个?女儿,又可人又贴心,我就乐意天天打扮她。”
王夫人状似开玩笑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芃芃做你女儿可好?”
众人都笑。
叶秋水呆愣愣的,吴靖舒回答:“若真能如此,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大人们话里?有话,年幼的孩子们听不懂,还在乐呵呵地吃东西。
绪娘走过来拉叶秋水去放烟花,大人们则坐在水榭中,不远处的戏台子上敲锣打鼓,唱音袅袅,整个?王宅中,一片祥和之意。
叶秋水站起,想要拉江泠一起,不过他坐得离他很远,还未等她来得及开口,绪娘就缠着她将她拉走了?。
王夫人的儿子递给她一只七彩花灯,“芃芃,给你。”
他比叶秋水大两岁,今日除夕宴佩革带,戴玉冠,俨然是个?小大人。
叶秋水接过,道:“谢谢聿章哥哥。”
小官人羞红了?脸,磕绊道:“不用、不用客气。”
三个?孩子差不多大,关系又合得来,迎客亭中,他们站在阑干旁,一会儿放小烟花,一会儿喂鲤鱼,清脆的欢笑声频频传来。
江泠侧目看着那道身影,微风穿过回廊,掀起叶秋水垂在肩侧的辫子,发尾绸带飘扬。
她玩一会儿玩累了?,脸颊红扑扑的,额头?盈满细汗,跑过来,江泠问她,“是不是渴了??”
“嗯嗯。”
江泠端起桌上的茶水,他提前倒好,放温,递给她,叶秋水咕咚咕咚喝下,江泠想给她擦一擦,但叶秋水急着去和王夫人的儿女捉迷藏,“不用了?哥哥,我先走啦!”
她咬一口点心,闷一杯茶,风风火火地又冲出去。
没人不喜欢这样活泼开朗的女孩,吴靖舒眼底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视线一直黏在叶秋水身上,叹道:“我真是越看越喜欢,我觉得芃芃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女儿。”
江泠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动,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今日来之前,他很诧异为什?么王家会允许他登门,甚至与王夫人交好的吴娘子会主动邀请他赴宴,一开始江泠想拒绝,但架不住吴靖舒坚持,这样的反常让江泠觉得很奇怪。
“哥哥,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叶秋水突然过来拉江泠,她觉得哥哥一个人坐在那里很孤单。
但江泠摇了?摇头?,“你去吧,我坐在这里也能看到。”
他不太想打扰叶秋水的兴致,从?小到大,同辈都不爱与他一起玩,只因江泠性子冷,不爱说话,他在哪里?,哪里?就会冷场。
下人们搬来烟花爆竹,一排排摆在湖中心的观景台上,三个?孩子站在一起,烟花被点燃,升上夜空绽放的一瞬间?,绚丽多彩的颜色照映在身上,孩子们激动地拍手。
叶秋水眼眸明亮,回头?,看着江泠,笑盈盈地指给他看,“哥哥,你看这个?,好好看!”
江泠轻轻扬起唇角。
爆竹声中一岁除,旧一年的坏运气都在此刻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