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轻
陶栀子精神饱满地进去找他,将自己带的煎饼和?打包好的配料放在了桌上。
江述月照常递给她?一杯茶,她?胡乱一喝,样子一点都不讲究。
随后茶案后手将瓷碟推了过?来,是一盘精致的茶点。
但是一夜无眠让陶栀子胃口不佳,她?难得地拒绝了江述月的投喂。
“对不起,我昨晚又没睡着,一早就来找你补觉的。”
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还是强撑着等着江述月的应允。
“你先睡吧。”
话?音刚落,陶栀子恨不得直接一头扎进沙发里。
她?主动为自己盖上小毯子,安安稳稳地躺下,入睡前,她?侧躺着看着江述月,脑子像是有些糊涂:
“你说好奇怪,我晚上想到?你就睡不着觉,白天?真的见到?你又特别困,我都有点搞不懂我是想见你还是不想见你了。”
江述月手中的茶杯微晃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
他将茶杯放下,眸色沉沉看向她?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句无疑而问,她?早已?安然?闭眼,无牵无挂地入睡了。
她?的睡颜格外宁静,呼吸声很轻,让人会以为刚才说的那句话?也许是错觉。
第23章 神在打盹 这是永恒轮回。-
最近, 陶栀子在?江述月这里的睡眠好像被拉长了。
她自从那天看完音乐剧在?街上惊慌失措地抛开后,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针管,将?她的精气神抽干。
她的心情如往日一样明媚, 但?是澄澈干净的眼底,却透着一股子看不透的浑浊。
睡醒的时候, 陶栀子无声地睁开双眼,面前?的江述月正在?翻阅着杂志, 身旁一个小小收纳篮, 里面放着一些?陈旧的报纸。
陶栀子的意识逐渐清醒,但?是她没有动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隔着一定的距离,她试图去判断江述月在?阅读什么。
屋外传来了强烈的雨声, 空气有些?降温, 但?是江述月的这里有恒温设备,常年可以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保持恒定。
她目光略微往下, 可以看到他?毫无褶皱的西裤,考究的布料不需要上手就能知道必定价值连城。
她自问?以前?在?裁缝店短暂当过学徒, 西服是否是量身定做的, 一眼便?知。
但?是他?的身上的多数料子都是她未曾接触过的,不知道七号公馆是否和什么极度厉害西装店有合作?, 舍得让员工都穿上上好的料子和尺寸精准的西服。
她很少会欣赏一个男人的身形,但?是也许是她往日见过的人少, 才会觉得江述月的身姿无可挑剔。
只?是这样隔着距离端详, 都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很快,不知道是不是目光也是一种能量。
江述月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将?杂志合上, 目光落下,恰好捕捉到陶栀子早已?清醒的双眼。
陶栀子连忙将?目光从他?的西裤上移开,脸色有些?不自然,登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脸餍足地说道:
“在?你这里果?然能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
江述月没有立刻回答,这让陶栀子莫名开始有些?心虚。
略微整理好思绪,她确保自己的目光滴水不漏,这才敢重新将?目光送上。
“那就好。”
这句话是冷淡与温暖并存的。
陶栀子并不是很关注时间,肚子有些?发空。
她想起了自己今天带来的煎饼和食材,眼神亮了亮,自荐道:
“今天尝尝我给你带的煎饼,非常朴实无华的味道,可以尝到小米的香味和大葱的辛辣,我卷一个给你尝尝。”
江述月倒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从她下意识念头?中总结出了一个问?题,问?道:“你饿了吗?”
陶栀子犹犹豫豫的,有时候她就会在?该害羞的时候不害羞,不该害羞的时候害羞了。
她移开目光,很含蓄地点点头?。
担心江述月去给她拿吃的,她连忙又说道:“但?是我特意带了煎饼,是想和你一起分享的,这是东部那边的传统吃法,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这些?天,我有时候懒得出门吃饭的时候都是裹煎饼吃的。”
陶栀子一说起来,有些?收不住,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介绍起煎饼的吃法。
却见江述月琥珀色的眸子黯然了几分,有些?严肃地问?道:“小厨房那边会随时为你提供餐食,你没去吗?”
陶栀子面有羞赧,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在?江述月的目光之下,她反而不敢撒谎了。
“我吃饭的时间不是很规律,而且吃不下太多,不想麻烦别人。”
“不想麻烦别人……”江述月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重复了一遍后面几个字。
陶栀子在?这一刻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什么其他?的病,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江述月沉吟的声音带着威士忌的醇烈。
让她有很短暂的瞬间,头?脑有种麻痹感,有些?生理上的眩晕。
“那你想麻烦我吗?”
江述月问?出了这句话,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太过正经,陶栀子心中咯噔一声,警铃大作?,几乎差点霍然起身,拔腿就跑。
她越是想回避些?什么,那些?莫名的情绪越是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甩都甩不掉。
索性调整好心态,直面暴风。
她在?喉头?“嗯”声了很久,复又觉得有些?含糊,越是口齿清晰地说:
“说实话是想的。”
她心里对?这个回答的作?用是没有什么预判的,但?是她直觉上就认为江述月不会因为对?她有成见或是特意疏远她。
但?是她更没想到的是
,这句实话却让江述月停顿了足有三?秒。
他?语气很淡地说:“那下次饿了来找我,我帮你去找厨房。”
陶栀子原本应该是拒绝这个提议的,毕竟她之前刚说不想麻烦小厨房的工作?人员来着,但?是想到如果?答应下来,就可以不用费尽心思找理由过来了。
人离不开一日三?餐,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江述月了。
这结果?好像让人不住欣喜,她嘴角有些?压不住了,赶紧垂下头?,试图掩盖一番,强忍着欣喜,发出一声蚊子哼哼,像是不情不愿似的。
“好啊……”
仔细想想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又诚恳地提议道:
“我在?你这里又睡又吃的,你有什么活儿我帮你干,我帮你把书架打扫一下。”
“……不用你来打扫。”
“那我帮你在?庭院里种花,就是江先生批准的那片空地。”
“……”
“从明年开春开始,你每个季节都能看到不同的花开,就在?藏书阁门口,你每天都能看到。”
陶栀子在?江述月面前?独角戏唱多了,倒也无所谓江述月是否沉默,兀自兴致盎然地说起了自己的种植计划。
“我准备给那片花园根据光照和保水功能划分区域,最好每个季节都能有些?香味浓厚的花,风一吹,你在?室内也能闻到……”
正说着,一道不经意的声音响起:“谢谢你……”
这一句道谢响起,陶栀子愣住了,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想说点什么,只?是怔怔凝视着江述月,眼中的笑容像是被胶水封住了一样,不知道如何动作?了。
一旦江述月在?这张平日里略显森冷的面容下,说出这种客气温情的话,她都变得无措起来。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她赶紧去江述月身边,从金属架子中随手抽出了一份旧报纸,煞有其事地准备翻阅。
等看到报纸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这份报纸,不是中文,不是英文,叫La Nazione。
印象里带有La的,有可能是法语,有可能是意大利语,她不了解,不敢妄言。
可偏偏这份报纸的名字,她恰好知道。
“La Nazione,佛罗伦萨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你居然还懂意大利语吗?”
陶栀子晦涩地将?报纸的名字读了出来,也不确定对?不对?,但?是这的确是佛罗伦萨的报纸,她看向江述月将?自己猎奇的目光递了上去。
“知道一点,上飞机之前?买的,打发下时间。”
江述月说话向来不显山露水,不会刻意彰显什么,但?是陶栀子心中,他?却时常带给自己以惊喜。
和江述月认识越久,越去探知他?所思所想,就会发现他?原比外表看上去精彩。
“那你去过佛罗伦萨……”陶栀子状似疑问?,但?是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她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而深沉起来,双眼紧锁,看着江述月。
仿佛看着他?,就能一睹佛罗伦萨。
“几乎每个冬天都会去那里度假。”江述月眸光一转,在?整理杂志的时候余光瞧见了她。
本没有刻意说些?什么,只?是随性的一句话,他?却看见另一双带着殷切期盼的神情。
陶栀子向来热烈,但?是人们极少在?她眼中觉察到什么渴求。
她似乎总是一个物欲极低的人,但?是在?提及佛罗伦萨的时候,她的眸光热切到闪烁,如同一窥天文望远镜里,光年之外的神秘星辰。
“原来,你目睹过,真正的翡冷翠……”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凉,带着罕见的浓重遗憾。
这语气,半点不像她。
她抿着双唇,上下牙齿轻微摩擦着,像是想起太多过往。
她不知道现在?在?这个场景下说这些?是否符合适宜,但?是她已?经被埋藏了很久的珍宝好像被挖出来了一样。
当她意识到现实的那一天,她便?将?所有关于佛罗伦萨的想法全部埋进了沙漠里,越深越好。
但?如今突然被挖出,竟然发现自己心里的佛罗伦萨,正在?滴血。
“述月,如果?我想告诉你,我曾经不切实际的梦想,你会不会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