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轻
心情让她勇气可嘉地递上一颗青梅,充满神起的神情,那么鲜活。
像是哄小孩一样,她挑眉问道:“要不我帮你把糖纸剥掉?”
江述月默不作声地接过,他吃下青梅的样子,陶栀子竟有种吃药的错觉。
吃青梅,咀嚼几下,再饮茶,他将陶栀子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但是他没有露出那样餍足的神情,陶栀子也观察不出他的感受如何。
观察不出结果,她只能开口发问:“我就说还不错吧。”
“还行。”
这个评价一如既往地模棱两可。
这个午后,任凭陶栀子再怎么劝他,他再也没有吃下第二颗蜜饯。
反观陶栀子,用极快的速度适应了和江述月相处的节奏后,一边看书一边吃。
分明是送给江述月的礼物,一个下午的时间,大半的蜜饯都进了陶栀子的肚子。
这个下午对于陶栀子来说过得格外轻松,以至于她五点要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没有对晚餐的食欲。
她低头摸了摸肚子,想感知下是否有饥饿的迹象。
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自顾自地说道:
“尽管蜜饯已经吃饱了,但我还是决定出去大吃一顿。”
江述月和她一起走下台阶,多数情况下他是不会回应陶栀子的碎碎念的,但是此刻却淡声问道:
“都饱了还能继续吃?”
陶栀子弯了弯唇角,心下了然,发现对方偶尔还是会有好奇心的。
这份好奇让他显得不像一个完美的假人。
“饱但是不撑,我一会儿去池塘干点活,消化消化,还能吃更多。”
她说到食物的时候,语气中多了很多热情,眼神也是会因为美好的食物而发亮的。
“可惜,林城好吃的太多了,我都怕走之前吃不完。”
江述月放慢脚步,气息清浅:“你要在林城住多久?”
“和刘姨签的三个月合同……”
她脑海里计算着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感觉是足够的。
“下一站去哪里?”
江述月漫不经心地问道,好像并没有想探寻答案。
陶栀子笑了一下,故作惊愕地注视着他:“你竟然也会好奇我的旅途吗?”
江述月不置可否。
陶栀子眼底笑容加深,神秘一笑:“我不告诉你。”
说着,她顿住脚步,重新换上了活力十足的模样,冲他挥手:“你明天也上班的吧,明天见。”
她当然知道江述月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挥手再见,她不在乎别人如何。
她一天内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挥手,都将承载着厚重到饱和的情绪。
因为在陶栀子心里,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每个时刻都可能是最后一刻。
每一次能目睹落日,她都在向魔鬼窃取余生。
第7章 榛果拿铁 这个人好像无处不在,又好像……
陶栀子在林城的古老巷子内漫无目的穿行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每天去藏书阁打扰,除了蜜饯应该还要带点什么。
她判断出那人好像不爱吃甜的,但是林城当地的特色零食很多都甜口。
穿行很久,她一无所获。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旧皮鞋承载着瘦小的双脚,在马路牙子上停住,粗壮的古树树根已经长到了路面以上,为了保护这古树的根部,城市建设将地砖撬了几块,给路面上的树根留足生长空间。
她好像时常会被这颗树挡住脚步。
上一次被树根挡住脚步的时候,她注意到路边的棕色玻璃门后的咖啡厅,内里装饰一切都是原木设计,跟她住的小木屋异曲同工,但是她少了很多有趣的装饰。
比如天花板下横亘的树枝,还有人造松鼠窝,以及用松果作为装饰的咖啡杯。
那天,她没有在咖啡店里消费任何东西,因为被菜单上的价格吓退。
她挨个闻了一整面墙的咖啡。
不买咖啡,一方面因为价格,另一方面因为……
咖啡对于她,就像巧克力对于狗——一份心脏加速剂,足够将她的心脏剥离身体,坐上云霄飞车。
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深色原木装修下,整个午后的烈日被充足的冷气阻挡在外,她又遇到了上次的店长小姐姐。
令人意外的时候,店长很快认出了她。
陶栀子站在柜台前跟她打招呼,心有羞赧,她决心还是消费一下。
“一杯榛果拿铁,打包。”
陶栀子看了菜单许久,点了一份这样的咖啡。
她对咖啡没有研究,点它完全是因为名字里带着“榛果”,一听就是浑厚中带着坚果香的味道。
“现在客人有点多,您坐着稍等哦!”
店长笑意温柔,说普通话的时候带着和刘姨类似的吴语腔调,陶栀子很喜欢吴语区放眼很特别的短促发音,在普通话里面并不常见。
陶栀子深表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我不赶时间,你们慢慢做。”
一低头,她注意到了店长的胸牌上写着名字:陈思雨。
思雨……思虑雨季。
她的思绪仿佛飘到了第一天来林城那个暴雨呼啸的夜晚。
陶栀子在高脚凳上坐不住,还是从凳子上下来,直奔那一墙的咖啡豆。
这里有着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种类的豆子,有些地区的名字冷门到甚至没有对应的中文。
她打开玻璃罐子,俯身凑近,去闻那浓重的咖啡味。
闻咖啡味的快乐大概在于,那苦涩并非千篇一律,她可以从咖啡中捕捉到各种各样的味道,比如木香,果香……但是她最爱坚果香,各种各样的坚果香。
包装好的咖啡豆上面会有气孔,是单向排气,但是陶栀子另做他用。
用手轻轻一捏,咖啡豆包装上的气孔往外吹气,恰好是被密封后来自世界各地的气息。
鼻子浅嗅,有种环游世界的窃喜感。
制作咖啡的过程,不长也不短,足够让她刚好将那一墙的咖啡豆挨个闻了个遍。
店长陈思雨在柜台后注意到陶栀子的动作,便等她闻完最后一种咖啡后,自动回到座位,才帮陶栀子打包。
“您是住在附近吗?”
陈思雨跟她攀谈起来。
陶栀子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暂时来旅游的。”
陈思雨帮她贴心在打包袋里放了两块焦糖饼干,陶栀子见状,已经在心里预测出了什么。
“这附近的酒店可都不便宜,寸土寸金的地。”
陈思雨在咖啡店里,这些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对于熟客和生客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陶栀子说:“确实,不过比较幸运,我找的那间民宿环境很好,价格也不错,只是平时帮忙干点杂活,非常轻松。”
听到这里,陈思雨恍然大悟,颇感意外道:
“你是住在七号公馆里的那个木屋吧,要我说,刘姨是个大好人,这间小木屋在网上都是网红地点,需要抽奖的,你是那千分之一的幸运儿。”
陈思雨的热情让人觉得亲和。
陶栀子回想起当时找房的场景,很多细节都记得不全了,不过她当时只是随手报名,结果幸运恰好降临了而已。
她在接过陈思雨递来的纸袋,伸手感受了一下咖啡的温度,若有所思。
不幸了多年,好运气攒着,可能这次算刚好凑够好运吧。
付钱的时候,陶栀子发现价格比菜单上便宜了一些,便奇怪地问道:“这是……打了八折吗?”
陈思雨从收银台抬头跟她说:“当然啊,七号公馆的工作人员和房客到这里都会打折的。”
陶栀子疑惑道:“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这是江先生名下的店。”
听到这句解释后,一切便瞬间明了。
她又一次在陌生人口中听到“江先生”,总觉这个人好像无处不在,又好像不存在。
“你见过江先生吗?”
陶栀子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
陈思雨摇摇头:“跟我对接的一直都是里面管财务的老张,刘姨偶尔也来看看,但是听说江先生早些年一直忙于事业,直到近两年才回七号公馆定居的。”
“但是这些大人物的事,当然也不是我能过问的。”
陶栀子深表同意,随即拎上纸袋,不想聊过头让咖啡凉了。
“我先走了,你们的咖啡豆很香,我应该很快会再来的。”
陈思雨笑容可掬:
“随时欢迎。”
待陶栀子马不停蹄回到七号公馆,直奔藏书阁时,推门走了进去,才发现今日的藏书阁内空无一人。
她双眼有些黯然地看向台阶,连阅览室的灯都是暗的,只留下一片看不到头的黑色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