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有染 第37章

作者:慕吱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你俩真没分手啊?

  想来他是问过阮雾的,而阮雾的回答是否定的。要不然旁羡不会这么问。

  将近一个月没联系,以阮雾的狠心程度,恐怕已经把他归为前男友了。

  她双眼总是平静的,爱人的时候都辨不出几分真心。

  那晚那双眼似一盏冰冻的烛火。

  这会让陈疆册想起第二次见面的那晚,他邀请她坐她身边,她眼里浮现着逐火流萤的光。

  许多事经不起回忆,更经不起推敲。

  就像那晚,遇到阮雾之前。

  陈疆册和周淮安在同一个包厢里用餐,他们之间隔了一张圆桌,按理说没什么交流。中途陈疆册起身去洗手间,遇到了在走廊尽头抽烟的周淮安。

  他们相视一笑,并没说太多话。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原本周淮安站着的地方,多了个黑色钱包。

  服务员捡了起来,礼貌问他,是不是他的钱包。

  看上去是个无名杂牌,边角起皮,年代悠久。服务员打开钱包,里面放着张合照。年轻男女,笑容甜蜜。

  陈疆册说不是后,慢慢悠悠地往包厢走,唇角弯折着讥诮的讽笑。

  包厢门打开,周淮安慌乱地出来,与陈疆册擦肩而过。

  周淮安手都在抖,表情却是恰到好处的感激微笑:“是我的钱包,谢谢了。”

  陈疆册投递过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场戏。

  他收回轻飘飘的视线,推开包厢门的手,手腕青筋迸发,像是下一秒血管就要炸开。

  陈疆册耗了近一个月,屡屡说服自己忘记那晚发生的一切,但和周淮安由于工作,频频见面。关于那晚的回忆,随即甚嚣尘上。

  他没回答旁羡的问题,而是问他:“阮雾最近在忙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陈疆册意识到,没有旁羡,他和阮雾就会快速地从彼此的世界里抽离出来。

  旁羡说:“还能忙什么?上学呗,有事没事和季司音待在一块儿,季司音成天带她吃喝玩乐,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你说她跟在你身边多有意思,你还能带她见点大人物,他们学校的校长你不是挺熟的吗?”

  迟迳庭搭腔:“能不熟吗?校长女儿追了他好一阵来着。”

  陈疆册都快记不起这事儿了,语调闲闲地:“是吗?”

  迟迳庭:“你高中的时候,隔壁班班花,叫什么来着?我忘了,但她那双腿是真的漂亮,天天跑咱们班来找你,一双大长腿就在我眼前晃啊晃的,白嫩嫩的,晃的我都春心荡漾了。”

  旁羡乐了:“那你上啊。”

  “人家看不上我。”

  “我要是女的,在疆册哥和你之间,也选疆册哥。”

  “你小子——”

  “你太渣了,你有未婚妻还和别的女的搂搂抱抱。”旁羡话讲得很不客气。

  迟迳庭叼着根烟,笑得不怀好意:“是,我渣,你疆册哥不渣。都被阮雾打入冷宫了,还很有贞操,看都不看女的一眼。”

  陈疆册深深看他一眼,心里涌起一阵烦躁。

  旁羡捉摸不透陈疆册的心思,这些年他身边的女的换了又换,像是有保质期的商品,基本都没超过一个月。唯独阮雾,一转眼,半年多了。

  他和季司音的赌注,即便他压得是不超过一年,但旁羡是存了私心的。

  他想,或许浪子也会泊岸,或许阮雾就是让陈疆册停下来的理由。

  思索稍许,迟迳庭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天气预报说明天下雪,季司音也不知怎么想的,非得拉着阮雾去天竺寺。天竺寺是求什么的?”

  迟迳庭是南城本地人,对各大寺庙了解得透彻。

  “求姻缘的。”他瞥了眼陈疆册,谑笑,“完了,阮雾要和佛祖祈愿,让佛祖给她找下一个男朋友了。”

  陈疆册幽幽回望他一眼,眼里的笑,尽是森森寒气。

  后半场的活动更加活色生香,陈疆册忽觉无比地疲倦,提早退场。

  身后迟迳庭用很欠揍的语调调侃他:“我明天去你家门口看看,是不是挂了贞节牌坊。”

  陈疆册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不上不下,没地儿撒。

  司机送他回家后,被告知下班,悄然退场。

  陈疆册在车里坐了不知多久,隔着车窗,面无表情地盯着庭院里的楸树。

  蓊郁茂盛的树,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夏日时绿叶葳蕤,佣人日日悉心照料,挨过一个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和阮雾一样,对她有一百分的好又如何,只要有一件事让她不顺心,她就能全盘否认。

  ——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陈疆册推开车门,寒风呼啸进他的嗓子眼里,吹得他浑身发麻,他抬脚踹了踹楸树。躯干微微颤了颤,在冬夜里依然昂扬挺拔。

  ——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

  冷风把他吹得神志不清了,陈疆册回身进车里,踩下油门。

  凌晨两三点,景区的马路阒寂冷峭的只剩落雨,孤寂飘荡。他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超高速的车辆一个急刹车,惯性带动着他往后靠,脊背撞上驾驶椅。

  他抬头,右手边是枯木玉兰和颓败楸树,右手边是一面深黄色的墙。

  高墙飞檐下,藏着“天竺寺”的牌匾。

  -

  ——“拜佛祈福要赶早。”

  这句话,季司音从昨晚念叨到今早。

  阮雾的生物钟是七点起,特意定了六点的闹钟。

  季司音以防起不来,通宵玩游戏,压根没睡。

  出发前,阮雾劝过季司音:“你要是真的很困,咱们就改天再去吧?”

  熬了一整个通宵,季司音眼窝深陷,嫩白的脸有两坨浅青色的眼袋。她摇头,目光倔强,“不行,我要去。过去要半小时呢,我在车上稍稍眯一会儿。”

  阮雾敌不过她,于是在手机软件里打了辆车。

  还未到早班高峰期,清晨的马路格外通畅,越靠近景区,气温越低。

  天竺寺位于山中,南城是南方城市,山里栽种生长的树木是常青树。清晨起雾的山野,像是梦中仙境。

  那年南城的初雪就是这一天来的。

  先是颗颗粒粒的雪籽,嘀嗒砸在车窗上,继而才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荡在空中。

  风霜涤荡群山。

  耳边是季司音惊呼的声音:“下雪了哎。”

  阮雾轻轻嗯了声:“下雪了。”

  季司音拿出手机,卡嚓卡嚓地拍照,发朋友圈,以此方式留住这场雪。

  没一会儿,车驶到目的地。

  司机说:“外部车辆不允许开进去,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俩沿着前面的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后右转就是天竺寺。”

  细软的雪花落在肩头便化成水,阮雾路过商店时,买了把伞。

  极薄的一把透明伞,因在景区,价格翻了好几倍。

  季司音喜欢得紧,撑着伞让阮雾给她拍照。

  她站在庙宇前,宽阔的飞檐与姜黄色的墙当做背景,阮雾寻找角度给她拍照。

  阮雾往天竺寺外走了几步,像是发现了什么,驻足在原地。

  季司音连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她好奇地循着阮雾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辆深黑色的轿车,突兀地停在寺庙外。

  季司音半疑半惑地走到阮雾身边,替她撑伞,挡去凝落的霜雪。

  仔细瞧,瞧清了车牌,连号车牌。不需要她怎么动脑筋,就知道这是谁的车。

  “陈疆册怎么会在这里?”季司音问。

  “或许不是他呢。”阮雾答。

  “你要过去确认一下吗?”

  山里雾濛濛的湿气熏染了阮雾的双眸,她眼里似潆洄的池沼,沉默半晌,她还是走向驾驶座。

  隔着一扇车窗,她看见了里面的人。

  熟悉的脸,熟悉的睡容,他睡觉的时候和平时差异很大。平日里那么轻佻浮浪的人,睡觉的时候,眉头总是皱着的。有时候阮雾早醒,会忍不住动手被他眉间褶皱按平整。

  她不喜欢他皱眉的样子,她觉得他这一生注定是受人追捧,万事顺遂的,哪怕是在梦里也一样。

  所以有的时候阮雾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爱他的浮华表面,还是爱他连自己都不知晓的脆弱。

  爱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心疼吗?

  一切都很难说清。

  就连她为什么敲车窗吵醒他,她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人心真的是柔软的,她没法对陈疆册心狠。

  陈疆册昏沉地醒来,张开眼看见阮雾的时候,以为是在做梦。

  自她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后,陈疆册开始迷恋起夜晚,贪恋只会在梦里出现的阮雾。

  但应该不是梦,阮雾神色漠然地盯着他。

  陈疆册这才记起来,他们有过一场不愉快的对话。而他是导致这一切的源头。

  他推开车门,二人的姿势骤变,由原先的她高他矮,变成了他俯身望她。

  一时间,没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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