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爱之于他们,真是难回首的往事吗?
他们好像都成为了命运的囚徒,被困在爱情的沼泽里。
阒寂的城市街头,连霓虹灯都归于静谧。
望着一幕幕驶过的黯淡街景,阮雾心里陡然浮现一个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处于不同的轨迹,但他的最终流向,是指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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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浸渍的夜,幽香暗生。
陈疆册做了许多的梦,梦境有个共同点,便是有阮雾的出现,快要触碰到时,她如雾消散般离开。他掌心里徒留一场镜花水月的空。
醒来后,他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帘紧密拉着,房间暗的辨不清昼夜。
呼吸绵长,思绪放空,回忆起昨晚的种种。有的还记着,大部分都是醉酒说的胡话,记不住了。
未多时,他起身洗漱,镜子里,映着他的脸,左脸有着突兀的指印,过了一夜,略微红肿。
“嘶——”
他碰了碰,挺疼。
全世界恐怕都找不到她这样的。
小没良心,替她挡酒,还挨一巴掌。
洗漱完,他随便套了件衣服下楼吃饭。
他手里拿着手机,踩楼梯,一步步下楼。漫不经心的步调,在某个台阶时,脚步顿住。
阳光穿过落地窗,照的一室亮堂。
柔软的白色沙发上,坐了个熟悉至极的身影,熟悉到让他以为还身处梦境。
“阮雾?”他很少有这般的疑惑又茫然的语气,夹杂着微末的难以置信。
她怎么会出现在他家?
阮雾循声望了过来,神色冷淡地,像是这是她家,而他是留宿的客人一样。
“你醒了啊。”
“嗯。”陈疆册下楼,宿醉后的大脑晕晕乎乎的,他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一副失忆的模样,阮雾问他:“昨晚是谁送你回来的,还记得吗?”
陈疆册在她边上的沙发坐下,拧眉思索半晌。
他说:“康叔。”
“……我也在车里。”阮雾打量了他半晌,轻哂一笑,“你都记不得了?”
语气莫名,挺冲的。
陈疆册立刻嗅出来了——她不高兴了。
“昨晚我喝多了,有的东西记不太清。”
“你昨晚耍酒疯说了很多话。”阮雾垂着眼睑看他,“要不你先吃饭?边吃饭边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
“我昨晚说了什么?能给个提醒吗?”陈疆册一动不动地坐着,显然想和她谈清昨晚的事。
“你昨晚说了很多。”
“比如?”
“比如你说这些年,你见过很多女的,身材比我好,长得比我漂亮,穿得也比我性感暴露。”
“……”陈疆册揉了揉太阳穴。
阮雾面无表情:“看来你还记得这些话。”
他上半身弓起,手肘抵在膝盖处,头往下低,埋得很深,看不见脸,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但能听见他的声音,很哑也很无奈:“……嗯,我是有说过这些话,但我的意思是,我遇见过这些女的,我没和她们有过任何的交集,我可以发誓,我连她们的手都没拉过。”
“和我没关系。”阮雾撇嘴。
“行,和你没关系。”
他搓了搓脸,“我还说了什么?”
“你说你要给我五千万。”
“……真是喝多了,什么话都会说。”他手按着后脖颈,喝酒误事,他确实不记得了。
“你还说你喜欢我。”
“……”
陈疆册弯曲的上半身,轮廓线条僵住。
良久,他缓缓直起腰来,宿醉后的眼略肿,眼里红血丝明显,他左半张脸也有她留下的指印,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疲倦狼狈。
他收起往日的轻浮放浪,低嗓慢速说:“那不是喝醉后说的话。”
“那个分手理由,我不同意。”
“如果你结婚,我希望你能把我列入结婚对像考虑。”
“——这些。”
他抬眸盯着她,很认真也很笃定,“都是我清醒时候说的话。”
面前的人沉默了下来。
陈疆册耐心地等着她,等她的回答。
“你没说结婚对像这些话。”阮雾别过脸,小声嘟囔着,“少浑水摸鱼,你喝醉了,但我昨晚没喝酒,我记得很清楚。”
陈疆册忽然笑了,“现在我们两个都是清醒的,我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我说的话。”
低着头的成了阮雾,眼皮薄薄地耷拉着,剩下鸦羽似的长睫,闪烁飘荡。
“你不需要考虑任何问题,我说过,那个分手理由,很荒唐,我不能接受。”
陈疆册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低着头,细长的眼里,满是他仰头的模样。
他眉目隐忍又泊着温柔,还有几不可查的无奈。
“我交过很多女朋友,有的甚至算不上是女朋友。但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爱。真的对不起啊宝宝,让你喜欢上这样的我。”他声音很轻,嘴角弯的弧度,近乎自嘲,“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没有分开这三年,我恐怕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爱。”
他们必须得承认,分开的时光,让他们意识到对彼此的感情,绝不仅是一时兴起的喜欢。
放弃尊严,放下口是心非,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是——爱是难逃脱的宿命。
人来人往,繁华喧嚣。
他们都会遇见很多人,也会遇见很好很好的人。
但他们必须得承认,爱意冲破了宿命,他们的相遇早已注定。
阮雾蓦然想起自己曾和周淮安说,她不想要他爱了很多人之后,再来给她的爱。
他可以爱过很多人,但他不能爱过她之后又去爱别人,然后回头来找她,告诉她其实他最爱的是她。
爱是不能断续的。
她要的真的很简单,你可以爱过很多人,你爱过我之后,可以去见很多的人,但你见过他们之后发现,原来你爱的始终是我。
“如果季司音结婚那天,我们没有遇见,你还会来找我吗?”阮雾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陈疆册像是被她的问题给逗笑了,“你以为,那天是偶遇吗?”
阮雾愣住。
“只要我想,我每天都能和你见面。”他掌心摩挲着她的侧脸,看她的眼神仿若像看天真无知的少女,“我可以制造很多种偶遇,理由正当,合理,甚至还能出席各种场合,让你叫我一声‘陈先生’。”
但是他没有。
三年来,他什么都没做。
“你当初甩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残忍。”他哼笑了声,“我怕我出现在你面前,会招你烦——像周淮安一样。”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又出现呢?”
陈疆册没说话了。
落地窗外的树影摇曳,光影婆娑。
他仰着头,脸部神情每一分变化,阮雾都看得真切。
她看见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疲倦地阖上,又无力地睁开。有种即将溺死之人的挣扎感。
“因为前一晚我做梦梦见你了。”他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语速很缓慢,像是喉咙被砂砾堵住,说得尤为艰难,“梦里,你在和我告别。”
“你说,陈疆册,我好像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绵绵,”他唇线拉直,“我醒来后再想,是不是老天爷在提醒我,如果我错过这次机会,我和你之间,真的不会再有可能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双膝跪地,仰头看她的姿势。
被他仰望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尤其是。
他说话时,眼神飘忽着,一直不敢看她。
很窄小的空间,他却一直在逃。
害怕被她看见他眼底的恐惧与慌乱,更害怕听到她冷漠的拒绝声。
——她在他面前,始终扮演着薄情的前女友角色。
他知道她这么绝情,却还是选择靠近她。
阮雾轻轻呼吸着,挑高的别墅,空间那么大,只容纳他们两个人,可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谁。
她说:“可是你那天,也没主动找我说话。”
“周淮安。”陈疆册说,“你对前男友的态度,一直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