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便士
权韶念扶着腰,也没遇到过这个情?况,“会不会是哪里漏水了?”
成明昭上去打开水槽下的小门,“水槽漏水了。”
“这怎么办?今天是元旦,维修工上班吗?要不然我打个电话好了。”
权韶念准备打电话,成明昭已经把半个身子?钻进去了,权西野大叫:"你别啊,里面很脏的。"
“西野,你去杂货间帮我把工具箱拿来。”成明昭往外挥挥手。
“啊?”权西野没搞懂,“你要自己修吗?”
“外面在下雪,等维修工的话,”成明昭钻出来,“那我们可有得折腾了,都是些小问题。”
权西野绕过那滩水,往杂物间跑,很快提来了工具箱。
成明昭打着手电,半个身子?探进去,是水槽底部裂了几道缝隙,水是从?缝隙里漏出来的。她清理干净边缘,拿密封胶打了一圈,等它干了,又钻出来打开水阀,终于不再往下滴水。
修好水槽,她们火速擦干了地板,继续做饭。虽然三人都不会做饭,但不妨碍她们一个人端着手机放教程,一个人掌勺,一个人递菜,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晚餐的制作。
菜上桌,成明昭打开酒柜,问另外俩人,“你们想来点酒吗?”
权西野举手,“我要!”
权韶念不大会饮酒,“那我来一点点吧。”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屋里三人围坐在桌前,一旁是燃烧得正旺的壁炉,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菜。
成明昭开了酒,大家举杯,“新年快乐!”
权西野夹了块自己炒的菜,惊喜地睁大眼,“没想到我这么有做饭天赋。”
酒过三巡,权西野的脸红了,还拉着成明昭划拳,输了直接操起酒瓶对嘴喝。
权韶念单手撑着下巴,也有些醉意,她拍拍女儿的肩膀,“少喝点。”
权西野把酒杯掷在桌面上,质问成明昭:“喂!你为什么还会修水管啊?”
成明昭喝了一口酒,看她,清了清嗓子?问:“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权西野脸颊红得厉害,思考不了问题,“是什么?”
成明昭勾勾手,权西野慢吞吞地靠过去。她一字一句告诉她:“人会用工具。”
权西野呆了呆,恍然大悟,“好啊成娜,你敢骂我!”
她起身作势要去打成明昭,结果没站稳,软绵绵地躺倒在她身上,嘴里还在叽里咕噜地埋怨:“为什么那么完美啊,你这个女人,没有一点破绽吗......”
成明昭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权西野翻过脸看她,“是不是故意装的这么完美的?”
成明昭拿起桌上的酒瓶,慢慢喝完了剩下的酒。她的脸一点也不见?红,意识也很清晰,嘴唇因为沾了点液体而?变得亮晶晶的。
成明昭微微低头看她,“西野,你是迷恋上我了吗?”
她怀里暖洋洋又香喷喷的,带着点小麦酒的味道。权西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什么原因,没法直视这个人的眼睛。
要是她是清醒的,一定会跳起来反驳,才没有,成娜你怎么这么自恋,况且她又不是男人,怎么会迷恋她呢?
话说回来,男人眼里的成明昭,是不是和现在她眼里的成明昭一样?
成明昭的手抚摸在她额头上,柔软,又带着点温热的潮湿。眼中水光粼粼,语调绵软而?缱绻,说什么都好像在说情?话。
权西野只?能闭上眼,不再看她。
是的,她被她迷住了,完全。
第73章 恶魔
一月底,权西野和母亲告别成明昭,回到了家。薛长明在家等候多?时,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帮母女俩拎行李,嘴上也不闲着,一会儿?问路上累不累,一会儿?问渴不渴饿不饿。
舟车劳顿,权西野送母亲回房休息。她合上门?,转身撞见父亲。薛长明局促地站在原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开口。权西野环顾四周,家里?搞起了农历春节的派头,窗上贴着一枚大大的双喜,中不中,洋不洋的,看了让人觉得好笑。
薛长明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走上去递给她,“新?的一年?,爸爸包红包给你。”见她没?有动作,他把那枚红包塞进她的口袋。
“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心?想事成。”
他想摸摸女儿?的脸,但被权西野躲开。她抚着胳膊望向窗外,什么话?也没?说。薛长明默默收回手,踌躇片刻开口:“小野,爸爸不会再?让你去见那个边霁了,原谅爸爸好吗?”
权西野终于正视他:“出去吧,别在门?口说。”
俩人来到客厅,薛长明急不可耐地向她保证:“小野,你不喜欢边霁,那就不理他,我已经和边霁爸爸说了,你还年?轻,暂时不考虑这些事,和他们家儿?子没?什么缘分,婚姻这件事也讲究缘分的,没?缘分硬凑也不会幸福的。爸爸再?也不会逼你了。你不想,那就不做。”
无论有没?有薛长明的这番话?,她的决心?都?不会变。权西野让他坐下来,举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父亲各自添了一杯,薛长明看到她的举动,紧绷着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微微一笑:“我家女儿?真是长大了。”
他接过茶,又冲她笑了笑,这才递到嘴边慢品。
“小野,你和妈妈回来了,那正好,马上就要农历新?年?了,我们一家人在家过除夕,过完除夕,爸爸带你们出去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权西野放下茶杯,“你怎么开始过除夕了?”
“小野,你不喜欢吗?”薛长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四面八方新?添的那些红艳艳的饰品,“我特地让人购置了点中式新?春的玩意?儿?,我以?为你喜欢农历春节,喜欢这些传统的样式。”
权西野把手交握在一起,“我的想法是,今年?的农历春节带母亲回国,和姥姥一起过。”
薛长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就像放久了的荤油,一会儿?又融化了,“好啊,想姥姥了是吗?那爸爸今年?就带你和妈妈会去看看姥姥。”
权西野与他对视,“我的意?思是,我和妈妈一起去。”
“这……那爸爸呢?”
“你可以?有你自己的安排,随便。但我的计划是陪妈妈回国看姥姥。”
薛长明又笑了,上去牵起她的手,“是不是还在心?里?怪爸爸呢?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去啊,就你们母女俩去,爸爸没?去,让你姥姥姥爷看了也不是事儿?呀,对吧。呵呵,再?说,都?过年?了,爸爸还能有什么安排呀,工作再?紧也没?有家庭重要。况且我都?一把年?纪了,公司还有什么需要我插手的。”
权西野把手抽回来,心?烦地皱了下眉。打从心?底觉得薛长明变了,一些话?怎么说都?和他说不明白?。她就想让妈妈有简单快乐的、和自己妈妈相处的时光。薛长明在,妈妈就永远是妻子的身份。
她想妈妈像孩子一样回到自己妈妈的怀抱。如果薛长明在,这件事就很难实现。在成明昭那儿?呆的这段时间,是妈妈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光。
她们一起做饭、学书法,天气好的时候一起骑自行车。权韶念已经能够独立骑自行车了,她从前?从来不敢做这种事。元旦那天,权韶念提起自己的家,在她心?中,默认家的概念是和父母,而不是和丈夫、女儿?。
她的姥姥姥爷都?在中国,上次看望他们还是很小的时候。她都?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姥姥姥爷,更别提权韶念了。权韶念不会表达自己,但不代表她没?有思想,没?有情感。
权西野的沉默让薛长明渐渐收起了笑容,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他叹了一口气,“小野,你现在为什么这么抗拒爸爸?你怎么出去一趟,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权西野抬起头,没?想到这番话?竟然被自己父亲抢先说了,明明她才是想要发?问的那个。薛长明难过地望着她,眼神里?充满受伤和不理解的情绪:“你还在怪爸爸么?还是说,是什么人跟你灌输了什么不好的思想?”
“你在说什么?”
薛长明站起身,绕到她面前?,像那天她收拾行李那样,他几乎快跪下,抬起苍老的眼睛把她凝望着。权西野心?烦意?乱,受不了这一系列举动,“你起来。”
“小野,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之前?和爸爸感情多?好啊,爸爸知道边霁这件事让你不舒服了,你讨厌爸爸埋怨爸爸都?是应该的,但我还是你的爸爸,你也还是我的女儿?,我是绝对不会去害你的。”
他慢慢站起来,眼尾泛着泪,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爸爸也老了,很多?事情没?你明白?,我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权西野把他的手按下来,“您能别这样吗?”
薛长明咽了咽唾沫,“那为什么,你要把爸爸推开呢?”
“我没?有把你推开,”权西野把头转到另一边去,深呼吸,“我只是想让妈妈轻松自在一点。”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一起帮助妈妈,为什么帮助妈妈,就一定要把爸爸抛下?难道爸爸的存在,会让妈妈变得不轻松自在吗?”
“是!”
权西野扬高?声音,肯定地回答他。她看着他震颤的瞳孔,索性也豁出去说了:“如果你真爱妈妈,就不会跟我纠缠这些。这些年?,无论是你,还是我,扪心?自问,真的有在乎过妈妈吗?”
“小野,你为什么这样说?”薛长明脸色变暗,语气困惑。
“我在说实话?,”她站起来,“事实是,没?人真心?在乎她!没?人关心?她的死活!我们都?太自私了!”
薛长明也缓缓站了起来,“爸爸这些年?......为妈妈做的,你都?看不到吗?爸爸请的那些医生,爸爸给妈妈买的那些药......”
"爸爸,"权西野叫他一声爸爸,“当你看到这些都?没?用的时候,就该思考,这到底是作秀给自己看,还是真情实意?了。”
她不想说出这番话?,在这之前?,她百分之两百相信父母的情谊。可是多?年?的夫妻,就算是靠真爱,母亲那只脚也该被治愈了。怎么会比不过成明昭这个外人花的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难道比父亲更关心?、更爱护母亲吗?
还是说,父亲的爱,并?不是自己想象那样无微不至的呢?
薛长明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他浑身都?在颤抖,脸红得厉害,眼睛也是,泪水在里?面打转,因为衰老而变得松弛的面部肌肉也在打颤。
她看到他握紧了拳头。心?里?不悲不怒,突然升起一股冷冷的笑意?。没?有第一次被打的震惊和诧异,权西野现在异常冷静,冷静地在和他对峙。
她第一次见父亲露出这样的怒色。
薛长明没?有打她,拳头紧了又松,他强扯出一丝笑,然而因为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显得僵硬可怖,十分神经质。
“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权西野告诉他,“你想多?了,没?人教我。”
“不,”薛长明摇头,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你告诉我,是谁教你说这些的?谁?”
“你弄痛我了!”权西野撇开他的手。
薛长明恍然大悟:“是不是成娜教你的?嗯?薛鸿云的那个儿?媳?我早该料到是她的......”
他眼神来回瞟动,自言自语。
“这段时间,她都?跟你讲了什么?”
权西野皱着眉揉肩,听到这个名字,抬眼看自己濒临失控的父亲,“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告诉过薛长明自己的行踪,很快反应过来,“你跟踪我?”
“是。”薛长明点头,一点一点逼近她,声音很轻但是说话?力度却?很大,大到前?额的头发?都?在抖动,他的双眼充满血丝,“我为什么要跟踪,我是为了保护你和妈妈,你难道不能懂我的苦心?吗?我养你养到这么大,你为了一个外人,中伤我,中伤你的爸爸,西野,你觉得这样对吗?”
权西野用力把他推开,“你疯了!”
她大口喘气,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薛长明吗?她无法用肉眼看清,自己的父亲仿佛被恶鬼附了身,浑身上下充斥着神神叨叨的猜疑和不知从哪儿?来的戾气。权西野望着他,不敢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
权韶念闻声从房间里?赶来,看到父女俩气喘吁吁地各站一方,姿态狼狈。她赶紧跑到女儿?身边,“怎么了,西野,怎么了?”
权西野咽了口唾沫,握住母亲的手,“没?事。过几天我们去姥姥家吧?”
“好......不过怎么这么突然,”权韶念回头看自己的丈夫,“长明,你都?跟女儿?说了什么?到底什么事?”
薛长明没?说话?。
权西野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个家多?呆,她现在想吐,浑身发?冷。她拉住母亲,“走,我们走。”
“西野,”薛长明开口了,“爸爸再?给你一次机会。”
权西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薛长明敞开怀抱,“回来,回到爸爸这边,爸爸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