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一首诗
她顿了下,“干嘛?”
他飞快又熟练地用那?根草编出了一个小?狗,递给?她,摇动着小?狗的尾巴,讨好?又谄媚的样?子。
她抱臂不接:“廉价。”
“做个金子打?的送给?你?”他笑道。
“庸俗。”
他耸了耸肩,把狗尾巴草拆了,简单两下,交叠成了一个心,然后慢吞吞表情不太自然地递给?她。
她瞪着眼前发黄的心,心里漏了拍,扬手打?掉,“我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那?狗尾巴草编的心落在地上,一阵风吹过很快飘走。
周轩表情僵了下,抿了抿唇,强笑道:“没事?,逗你玩呢,不开心就丢了,回?去?吹空调吧,记得把雪梨水加热喝完了,嗓子哑了都不知道。”
杨沧抓着刺痛掌心的冰冷钥匙,紧绷着下颌看他,然后转身往外走。
几步后又冲回?来,“在章睿豪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猫狗。”
他愣了下,“没什么喜欢不喜欢,遇见了就喂点吃的,毕竟小?时候,一个人总对着村里一条小?黄猫絮叨。”
“为什么跟猫说话?”
“……我妈的名声有点差,同龄人看到我就跑了。”即便是现?在,他说起这件事?依旧不那?么自然。
“后来呢,为什么不跟猫聊天了?”
“上初中了,每天都是看不完的书做不完的题,就不需要说话了。”
她呼吸被抓了一把,怎么可能,上学怎么可能不需要交流。视线垂下,睫毛在眼边落下暗影,目光看见了他身上蹭的灰土,她点了点,“脏了。”
“嗯,穿这个就是干活方便的,没事?,你快回?……”
她的脸被风吹的已经有点白了,他想让她回?去?,话未说完,她的手拍打?起他衣服上的泥土,灰尘四扬,他的衣服被拍打?干净,她的手染脏了也没停,继续拍打?在他的胸前,一下又一下。
“……杨沧。”他出口的声音在冷风里变得喑哑。
她执拗地瞪着他的胸口一次重过一次地拍打?,最后越快越密地捶起来,打?得她拳头都发红了。
“杨沧。”
他喊她未停,反而让她的动作愈发的暴戾,咬牙切齿,捶打?声在四野阒静的田野里响亮、利落、尖锐。
密密麻麻,直到她情绪失控,他再忍不住心痛地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按住了她挣扎愤怒动作。
“杨沧,别打?了,你的手都红了。”
她歇斯底里地推开他,怒目训斥:“周轩!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想驯服一个对我冷漠,总是无动于衷的人,周轩,你的低头、恳求、卑微、温驯通通都不值钱!你不配跟我做交易,你知道我从你带给?我的伤害里走出来有多难吗?”
她的眼眶发红,愤恨痛苦地看着他:“周轩,我绝不会往回?看的。”
“好?。”他脸色发白,无力地望着她。
“你没钱没势力,只不过是个清贫的研究员,是我曾经太天真愚蠢,玩一玩把自己给?玩进去?了,现?在看看身边优秀的人,见过圈子里门当户对的人后我怎么可能再看上你。”
“……我知道。”
“应元岭很好?,书香世界出身,家族氛围极好?,传媒龙头企业,家大业大,他自己又温和善良,绅士有礼,嫁给?他可以堵上万齐枝的嘴,继续做我杨家最优秀的女儿,可以轻松拥有更?多的财富,我疯了吗?为什么不做他的老婆,别人会羡慕我到两眼发红。”
“你如果?真的喜欢他,杨沧……”他能怎么办,他根本说不出放手。
“他能坦荡的说爱我,能在我需要人陪的时候出现?,不冷漠、不阴戾、没有惨痛过往、没有刻薄的讥讽和可怜的自卑,我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你知道你跟他相比,完全就是相反。”
“别说了,我求你。”周轩的声音发抖,“你说的对,我不配。”
“我就算是不跟他结婚,也不会吃回?头草的。”她捡起不知何时又被风吹过来的那?根心形狗尾巴草,颤抖着手攥着点给?他看,然后一把揉碎,扬向风里,“你的心太廉价了,我的心被你踩到地上践踏过,所以你再编一百、一千、一万个!打?了金子捧在手心给?我我都不会要的!”
周轩的脸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的惨白,他无措地伸手想要去?抓风里的心与草,又颤抖着想要去?碰她的脸却?在寒风里缩回?,“就几天,就几天好?吗?你说的都对,就这几天,不要把一切都打?碎……”
“你以为给?我做饭、煮梨水我就会感动吗?你以为卑微乞求和乖顺对我我就会被你迷惑再爱上你吗?你觉得跟我夜夜睡在一起抱着我我就会把心再弄乱了丢给?你吗?周轩,不会的!我不要再喜欢你,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我不会眷恋这里的每一天!回?去?我会继续我的生?活,你永远只能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知道我知道。”周轩失控,绝望地看着她:“我说我知道了,别说了行吗?”
“周轩,我不会回?头,决不……”她说着,湿红眼眶里的泪水滚落,流过她颤抖嘴角。
“求你,杨沧,别说了。”周轩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卑微痛苦地哀求,“别说了……”
杨沧的眼泪滴在他的后脖颈,决堤的情绪在此刻变为浑身的颤抖,语气低沉沙哑。
“周轩,我不想再喜欢你,真的,好?疼。”
可她本来,不是个怕疼的人。
第74章 光影沉醉的夜晚 我喜欢你,你就不普通……
74.光影沉醉的夜晚
周轩抱着怀里哭泣的女人, 如?同审判他?过往罪恶。
“杨沧,你怕疼,我小心护着, 我不怕疼,你尽管来刺痛,只?是?……不要推开我好吗?”
他?喑哑的声?音在凄清的冷风里微微颤栗, 透露出心中的惶惑与不安。
身前纤瘦的肩膀耸动, 退开一步抬头看他?, 双眼湿红,鼻头也湿润了,偏头擦了下眼, 侧脸黑睫如?羽翼扇动, 也在他?苦涩的心口掀起风暴。
“周轩……”
“嗯?”他?的眼神紧追着她。
“你离开研究院的原因,有我吗?”最后三个字,她终于回头, 跟他?目光对视。
周轩愣了下。
她说:“我想我至少?该告诉你, 虽然我应该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对你说过……你喜欢做科研我是?支持的,我因为你的清贫板正喜欢你, 自?然也不会因为你的清贫板正嫌弃你。”
话音落下,周轩耳边震得嗡嗡作响,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有她湿红眼眶里的虔诚认真?,他?的心好似被周围的风密密麻麻包裹进?了封闭空间,动弹不得, 脑子像断了发条的钟,因她湿润了的眼睛而停止运转。
在他?和杨沧的关系走到太阳下后,他?遭受过太多异样的目光和揣测, 没有人会认为这是?由爱意结合的婚姻,背负着数不清的嘲笑、讽刺、谩骂,他?原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在杨沧说出这样的话时,他?的灵魂都在为之震颤。
从始至终,曾因贫穷、枯乏而让他?想要躲闪的,只?有她!
呼吸一滞,周轩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眼前的人紧紧抱进?了怀里,呼吸炽热滚烫,激动的情绪似乎要把她勒进?自?己?骨头的缝隙中去。
她感受到后背颤抖的手臂,想要疯狂嘶吼又压抑在喉咙间只?能?不断激烈喘息的燥热呼吸,心口熨烫,“周轩……”
“杨沧。”埋在她脖颈间的声?音激动颤抖,“告诉我,我怎么能?放得开你。”
她的心脏被撞了下,挣扎着又不知自?己?想说什么。
他?捧起她的脸,漆黑沾染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像森林深处走出来的凶猛野兽,杨沧感觉到某种被吞噬的危险,心口发慌,“周……”
他?视线紧逼,压着她后脑勺的五指格外用力,天罗地网,她没有藏身地方。
灼热滚烫的气流朝她扑来,他?几乎要吻上来。
“周轩,干嘛呢?”
忽然,三叔的声?音老?远地飘过来,带着方言味调侃。
抱在一起的二人瞬间分开,三叔笑悠悠地走过来瞧瞧他?们,“结婚一年多了吧?”
似是?平常寒暄,话里话外都透着打?趣。
杨沧咳了声?,转身往旁边走了,周轩已经面色如?常,那张沉静如?水的脸上哪里看得出刚才情绪的失控与欲|望,“嗯。”
两人往菜地里走,隔了老?远,杨沧还能?听到三叔坏笑的声?音,意有所指地往东看了眼,“还是?年轻感情浓,在村子里怎么好搂搂抱抱,村头前边那小树林多好的地……”
杨沧没再听下去,拿着钥匙回家?了。
两个多小时后,周轩收了白菜回来,手里又提着好多菜,蓝色工装又蹭好多的灰,刻意的在她面前转了好几圈,她忍无可忍,放下书斜着眼看他?,“不去洗澡瞎晃什么呢?”
“衣服上好多土。”看她一脸茫然,他?咳了咳,表情不太自?然地说:“你不帮我拍一下?”
“……”瞪了他?好几秒,她点着门后扫帚,“拿过来,看我今天不给你拍干净到衣服都不用洗了。”
周轩:“……”
人乖乖走了。
她低头看了会书,眼盯的直直的,几秒后,噗嗤笑出了声?。
冬日白天短,很快天就?黑了,照旧是?杨沧打?下手,周轩炒菜做饭,简单几个家?常小炒,没往客厅去,两人暖暖和和的在厨房围着小方桌吃完了饭。
夜晚村子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僻静寂寥的只?能?偶尔听见几声?狗吠,洗完澡两人坐回床上,一左一右,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身后两盏壁灯亮着昏黄的光,都低头看着书谁也没说话。房间里静悄悄,应该说周轩回来后两人就?很少?说话,连眼神接触时间也很短,对话了实在需要就?抬头瞥一眼,又很快离开。
年轻人的七点钟哪有睡觉的,只?是?安静的床上半天也听不见翻书的声?音。
“看电影吗?”他突然问。
“什么电影?”微妙尴尬的氛围里插出一个话头,杨沧很快接上,顺便咳了声?清清嗓子里的闷痒。
“不知道,你想看什么?”床对面就挂着一个电视机,“我投屏,有什么想看的吗?”
“不太吵的吧,随便选一个。”
“嗯。”她的视线牢牢地落向他?这里,周轩被盯的心口发热,有些手忙脚乱,顾不上多挑就?点了个文艺片里评分高的。
床头的壁灯也被关掉,房间一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电视机的光影在两人的脸上投射光怪陆离的变幻,床边的拖鞋、地毯的书、角落的纱帘都变得遥远,身旁的存在变得真?实而唯一。
光线照着他?们目不转睛的眼睛,好似格外认真?,灯光勾勒着周轩耸动的喉结,同样描摹着杨沧紧绷的身形线条。
长久无声?里,电影里的人缓慢而忧伤的往前走着,这是?个潮湿、离奇、节奏极慢的电影,他?们好似投入又抽离,因为周轩的手握上了她,被子下她往外抽,他?紧紧抓住,将她的手心朝上,与他?掌心贴着掌心,好似两人手掌纹路都在这一刻吻合了,脉搏也渐趋一个节奏。
她偏头看他?,荧幕上火车轰隆往前进?入了隧道,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她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只?有幽深寂静的视线让她知道他?也在看着她,火车驶出,晦暗的天空下她的脸落了层清冷暗蓝的光。
他?忽然按着床单靠近,吻上她的唇。
就?在呼吸已经落在嘴角时,她侧身躲开了,闷热的呼吸失落地喷洒在了她的脸颊,电影里变亮的光照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周轩,你是?个坏男人。”
“我是?。”他?低语,食指抵着她的下颌要拉回她的脸,她按住,回头看他?,隔着半指的距离,彼此灼热压抑的呼吸交缠,眼神微醺,她又说:“我是?个坏女人。”
“你不是?。”他?眼眸变暗,又靠的更近,额边的碎发拂过了她的眉心,他?甚至可以借着光影看到她脸上细致粉嫩的绒毛,闻到她身上属于他?给的淡香柠檬浴露的味道,那是?两人相同的气味,也交换着他?们几乎贴合在一处的呼吸。
他?的嗓音柔软又轻,害怕打?碎了这个静悄悄偷来的夜晚,“我才是?那个坏人,偷窃、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杨沧,从前我总是?担心你总有一天会发现我很普通,所以常常把自?己?的普通挂在嘴边,现在我发现我真?的很坏。”
“因为那句的暗语是?,即便你发现我普通、无聊、贫乏了,也不能?丢开我。”
“你看,我多小心眼。”
杨沧承认她在这样的迷离、虚幻的光影里,虚荣又不可避免的沦陷在了这样一个虔诚卑微的男人对她阴私、贪婪的渴求中。
“周轩,喜欢并不需要你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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