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予已
许念粥一下?被逗笑,无奈屈指敲她脑门:“别乱叫。”
单欣嘉眯眯眼,咧开嘴:“那你怎么眼眶红红的?”
按照平时?,许念粥肯定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这次她好像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只是垂下?头,淡淡道:“可?能是想他?了吧。”
花香沁人心?脾,许念粥问这边有没有花瓶,要把花好好养起来。
一听要插花,单欣嘉又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儿,她放下?手里的教参,套上外套就往外走:“包有,我去找,你呆着就行,外面冷。”
许念粥又勾起了嘴角,这大半年,她有幸,遇到的人都好好。
屋内重回安静,许念粥将这一沓相片收进了抽屉里。可?等全部整理好,再看一眼手机时?,她瞬间不会了呼吸,僵住了笑意,只剩下?狂跳的心?脏。
那天?的电话是怎么不小心?拨出去的许念粥不知道,但看看时?间,已经通话五分多钟。
她完全愣住,想到刚才说的话,脑袋里像是塞了沾饱水的棉花,又沉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已经从兜里摸出耳机,戴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耳机里对?方的呼吸声喷在耳侧,又热又痒,许念粥不得已取下?耳机,揉了揉耳郭。
她长长,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戴好,先慢慢开了口:“……周圻?”
“嗯,我在。”没有一丝犹豫,他?轻声回她,是熟悉的语调。
许念粥盯着地面,心?像是闭塞的山谷猛地敞开,无止休地卷入狂风。她缓缓转身,垂头,把脑门磕在墙面上,找到自己?的感知,闷声道:“谢谢你送的东西,你、你……还好吗?”
他?没回答,只是问:“你呢?还好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鼻音很重,沙哑,惹得她耳朵又痒了。
“我,我挺好的,”许念粥停顿,脚尖踢了踢墙角,“你怎么生?病了?”
“病毒性感冒,被传染了。”
“那你记得按时?吃药,多穿衣服,多吃饭……”呵出热气,墙边的玻璃窗上起了层薄雾,她抬眸看见,用食指在上面画圈,接着说,“多休息。”
“嗯,好。”
心?里堵着口气,那个圈越画越乱。
“周圻……”许念粥又喊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想抓住什么,给谁一个答案。
这次不等他?回复,也不管任何事情,只是遵循着心?底最本来,最真实的想法,她先一步轻声开口,重复道:“我想你了……”
大概是她之?前很少主动直白表达这类话语。隔着电话,许念粥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很难猜到情绪,只知道他?又默然了好一会。
好长一会儿,长到许念粥心?慌到在拿下?电话看屏幕前,匆匆命令式地说了句,你这次不许先挂断!
说完,看见显示的依旧是正在通话中,想到刚才的反应,她又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可?能是她的反应动静太过大条,周圻在电话里轻轻笑了声:“我永远不会先挂你电话。”
“可?你上次就先挂我了……”许念粥的声息听上去有些委屈,即便?已经从周玥玥那里“偶然”得知了上次他?挂她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可?她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了出来。
电话里消声了片刻,紧接着响起了阵敲门声。
周圻对?她说等一下?。
许念粥‘嗯’了声,心?跟着起伏,她知道自己?之?前的一些能撒出去的小憋屈是因为有特权,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竟还在想敲门的会不会是另一个和他?同居了的女生?。
十?几秒后,听到听筒的一声‘喂’,许念粥下?意识地问:“你是在自己?家吗?”
“不是,”他?回,“在爸妈家。”
许念粥心?猿意马地点点头应声,又隐约听到了连续传来点击手机屏幕的轻微声响,像是在做什么准备。
下?一刻,她的手机“叮”一下?进来了条短信,她看了眼,是有人往她的手机号里充值了一大笔钱。
许念粥握着手机想笑又茫然,问周圻:“你充的?这是干什么……”
“你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更新微博了,”耳机里的声音忽然变了向下?沉的调子,“我只能猜是网不好。”
“啊嗯?”
他?继续说:“这件事,我也欠你一声亲口说的对?不起。”
喑哑低沉的嗓音说出这样郑重的一句话,许念粥呼吸一紧,全往坏的方面想,对?不起,是委婉地拒绝了她说的那句她想他?了,而送她花、相片和刚刚的话费是看在相识一场,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让她以后不要再联系他?了。
还是晚了一步。
许念粥的心?头像被针扎了似的,又痛又麻,眼里的水悄悄涨了上来。她想说她知道了,却听见周圻喊了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许念粥垂下?脑袋,声音细若蚊声。
“我也想你了。”一字一顿。
——“粥粥!我找到了好几个花瓶,你看看……欸!”
同一时?刻,单欣嘉兴致勃勃地推门而入,眼瞧许念粥正在打电话,赶紧刹住了车,最后的几个字紧急入肚,她咽了咽喉咙,伸食指竖在嘴前,点着头小心?翼翼地猫腰挪步,把捧在怀里的花瓶轻轻放下?。
许念粥的脑子还是混沌的,对?着单欣嘉眨巴眨巴眼,对?于电话里的那句话,她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她抿了抿唇,把耳机塞好贴紧耳朵,将音量调到最大:“你刚才说什么?”
单欣嘉这句以及之?前一句响亮的话肯定是被周圻听到了,因为许念粥听他?笑着喊了最前面的两?个字。
就像是耳语,他?说,粥粥,我也想你了。
那晚睡前,许念粥登录了微博,本来就卡的网络被往上不断叠加的消息给卡到崩退出了这个软件。好半天?才刷新完,她难得看到了消息界面每一栏都是999+的盛况。
点进评论,发现居然有人从她的最早的那条自我介绍的‘黑历史?’开始翻看,一个一个表情包开始重新打卡,她又再看一眼头像和昵称,怎么有点眼熟?
许念粥窝在被子里,将这几天?拍到的有意思的照片上传编辑,连发了两?篇九宫格。
在相册里筛选照片时?,她看着那些走出去拍到的高山旷野,成群牛羊以及学生?洋溢着的被定格下?来的笑脸,她又被治愈了一次。
微博底下?很快增长了些点赞和评论:‘终于更新了!!’、‘失踪人口终于回归!!’、‘注意安全~’……
许念粥一看,果?然发现了熟悉的一个人。
单欣嘉见她还没睡,想到傍晚饭后散步时?,听了她故事后的闲聊,单欣嘉侧卧着,主动搭话:“粥粥,你还记得你最开始来的那天?是怎么说的你自己?吗?”
“嗯?”许念粥放下?手机,想了想,“有点忘了,你还记得啊?”
“我记得还挺深,”她说,“你是我印象中,唯一一个会反向介绍自己?的人,会说自己?性格很古怪,不太好相触,会很负面,希望不要影响到你等等等等。”
“但你真的很好啊,你看我们相处的多好啊,你不要老是否定自己?嘛。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当然也值得更好啦!”
单欣嘉翻了个身,张开手臂,隔空给了许念粥一个拥抱,室内响起了小小的动静,不止是床板的窸窣声,还有被爱的人正在丰盈的骨骼血肉。
在十?二月中的某一日,早晨起来,许念粥看到窗外一片白茫,万物?银装素裹,纯净,深邃。
这是个会令人迷恋的季节。
江城很少下?大雪,一般落下?的雪很快就会消融,较难形成积雪,而她的大学又在南方,所?以看到如?此厚重的一团一团雪,许念粥激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才不过五点,单欣嘉就被她给摇醒,听闻是要去堆雪人,她笑着嗔她,瞧你这出息样。
那天?许念粥堆了好几个小小的雪人,俩枣核儿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大片树叶当帽。她让班级里的小同学都各自挑了个中意的,用拍立得留影了一张,洗出来送给他?们。
最后这个活动从一个班,到了好几个年级段,都排着整齐的队,高年级的学生?还会让着弟弟妹妹,让他?们先。
校园里热热闹闹。
许念粥自己?也拍了张,还给周圻P了张发过去,用的是他?当时?在夕霞小筑附近被她抓拍下?的那张“佛光普照”的搞怪半身照。
当事人“恐吓”着说等我来你就完了。
许念粥不怕,挑衅般的连发过去了两?个‘你过来啊’的表情包。
卡布奇诺玫瑰这次被养得很好,纵使许念粥是个‘鲜花杀手’,但也有单欣嘉在积极善后。
那几日,学校又收到了笔爱心?资金,修缮了部分破损的门窗,购入了一批小太阳电暖。许念粥也收到了好几次周圻寄来的江城的伴手礼,照片和手写信,作为交换,他?不许她再一声不吭地失联好几个月。
又是一年岁末,辞暮尔尔。
年底,元旦放假,几天?的假期,单欣嘉邀请许念粥去她家跨年。
许念粥笑着说好啊。
三?十?一号那晚,在单欣嘉的家里,许念粥和单爸单妈一同围在桌前和面粉,包饺子。屋内打着暖气,开着电视,四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红晕,时?不时?聊上两?句,其乐融融。
俩小姑娘会在对?方在因为注于看电视而包了个漏馅儿的饺子,在手指上沾面粉,往对?方的脸上画叉小白胡须,也会在包了几排顶像模像样的带褶的饺子后相互炫耀。
饺子下?锅时?,许念粥的围裙兜里响起了阵电话铃声,依旧是默认的小段旋律。她擦干净手,离开厨房,伸手进口袋。
室外风大,许念粥解下?围裙,拿起挂在沙发上的羽绒服,和单欣嘉打了声招呼,快步往阳台上走。
夜幕低垂,楼下?已经有好多小朋友在玩仙女烟花棒,划过一束一束金灿的光。许念粥趴在阳台围栏上,接起了电话。
“喂。”电话里的人应得很快。
“嗯。”无论这几个月接了多少次的电话,再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会耳热,许念粥无意识地搓搓耳朵。
“我本来是想快零点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的。”她说。
周圻笑了声:“我本来也是,可?我没等住。”
许念粥的脸红了一寸:“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周圻举着电话,俯身,按下?了打火机,“以及,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是哦,她的生?日,一个在元旦,一直以来很少被单独庆祝过的日子。
有人在放烟花,天?穹中轰然迸裂开了金银,光彩熠熠,漫天?璀璨。点点火光映射在她的眼瞳中,像是有声有色的电影胶片在眼前不停地闪烁变化。
许念粥捂着嘴聚拢声音:“给你听,我们这里已经在放烟花了。”
“嗯,我在听。”电话那头,周圻的声音里也被烟花吞没得断断续续。
她愣了愣,问:“你那边也正好在放?”
“正好。”他?说。
心?脏阒停了一下?,许念粥仔细听着两?边的声音。
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踮起脚,往楼下?看:“你在哪儿?”
看着阳台上冒出一个戴着帽子的小脑袋,周圻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路灯下?,稍稍停顿,他?扬起嘴角,对?电话里的人说:“好久不见。”
许念粥福至心?灵,一转头,直直对?上了他?的眼。
那棵老树下?,白炽灯的光线里,周圻穿着黑灰色大衣,静静地站定,笑着望向她。一旁的烟花未散,斑斓的光影打在他?脸上,还有两?侧的酒窝里。
他?手里还拿着根点燃了的仙女棒,似乎在空中写什么字,但她没看太清。
泛着金光的几片白絮飘落在她的眼睫上,化成了水滴,许念粥揉了揉眼,电话里是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她没挂,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就往楼下?跑。
可?等站在一楼楼梯口,许念粥看着眼前渐渐走近的人,在喘的气息愈发混乱。他?好像瘦了些,头发短了点。太久没见,她低下?头,紧张的往后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