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稳心颗粒
快到酒店, 南陆先回去,沈鹤眠把猫抱怀里,在门口的秋千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背后大山的阴影黑黢黢的,黑色漫无边际,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 看上去格外寂寥,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深渊吞噬殆
尽。
南陆本想关上窗户, 看见他朝着自己看过来, 莫名地停了手。
沈鹤眠歪着头笑了下, 握着小猫的前爪朝她挥手。
南陆也笑了下。
她房里多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放着一些厚衣服,不是沈鹤眠的,是她曾经不翼而飞怎么都找不到的羽绒服,还有记不清的其他衣服。
当时刚毕业, 来回搬家,她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不知道扔哪去了。
衣服上还折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借给你, 回去要还我】
理不直气也壮的。
连续三天的旅行玩是玩尽兴了, 一个公司一半的人都爬不起来, 沈鹤眠体贴地允许大家居家办公一天。
大家都很开心,除了他本人。
另一个行李箱被他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 拉到了南陆家门口, 目光幽幽, 要求南陆给她一个交待。南陆正在居家办公,应付着难缠的客户,对着举牌抗议的沈鹤眠视而不见。
电脑提示有微信信息,贺晟在问她是否安全。
南陆斟酌着回复, 【谢谢您的关心,一切正常。我想您应该误会沈总了。】
对方只回了个嗯,然后问她这周末有空吗?
南陆回,【要和男朋友一起回去给妈妈过生日。】
那边很久才有答复,【祝阿姨生日快乐。】
【好的,谢谢。】
沈鹤眠在客厅工作,电脑分屏出现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来回看了四五遍后,眼尾微不可查地弯了下,他伸手关掉界面。
贺晟会输给自己,他早预料到的。
尽管他的长相与性格都是南陆所喜欢的,但他与自己相比太无聊了,不值得观察。
冬天覃市第一场雪下得很大,高铁晚点了二十分钟,南祁坐在候车厅里,捧着一杯泡好的藏红花。
“开始养生了吗?”南陆拖着行李箱走到她面前。
南祁轻轻吸了一口热气,挑眉嘚瑟,“男朋友泡的。”
“哦。”不该问的。
南陆坐在一边,保温杯递到她面前,“喝一口?”
“不了。”
“你和沈鹤眠是怎么回事?高中同学?这么有缘分?”
“嗯。”
“那后来有发展吗?找个男朋友一起住,会安全点。”
“在追了。”
“你追他?”
“嗯。”
南祁嫌弃地看她一眼,“他还用追吗?那不是你勾勾手他就凑过来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让他点单,点了一桌子菜全是你爱吃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撞我车制造巧遇呢。”
南祁捧着杯子,沉思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懂了!他在吊着你,享受你追他的过程!对付这样的男人,就得若即若离欲擒故纵……你在听吗?”
南陆眨眨眼,“嗯,回去我试试看。”
敷衍的回答惹来了南祁的怀疑,“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怎么看出来的。
她扯住南陆围巾,“老实交代,是他在追你,你在吊着他是不是?看来应该让沈总对你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南陆扯了扯围巾,“要窒息了,快松开。”
“那你说实话。”
“……你说得对。”
南祁松手,“我就知道。沈总看着挺好的人,长得帅又有钱,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性格挺好,可以考虑考虑。”
“好。”
“又敷衍我。”
“于朗呢?不带他回家吗?”
“还不到时候。他年纪太小了,而且是我下属,我怕爸妈不同意。”
两人聊了一会儿到了发车时间,到家是下午三点,家里没下雪,但刮了很大的风。楼下门卫大爷的小狗缩在自己的小窝里,直往底下垫的旧棉袄里钻。
南陆想起自己的羽绒服,在还给沈鹤眠之前,她干洗了一下,导致沈鹤眠又偷了她两件衣服。
唉。
她们两个都没带钥匙,按了门铃,屋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南陆妈妈开的门,一开门就无视两人探头往两边看,好像她们不存在一样。
南祁无语,“你的两个宝贝闺女就在面前,看什么呢?”
妈妈含着笑,“看我姑爷在哪呢。”
“哪来的……”
南祁话没说完,电梯忽然又响了。对面邻居出国了,按理说不会有人到这层。
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沈鹤眠提着礼品盒从电梯走出来,身形清隽挺拔,狭窄窗户透过的阳光斜斜打下来,落在价值不菲的衣物上,气质与老旧的家属院十分割裂。
“阿姨好,我是南陆的男朋友。”他幽幽望向南陆,低声埋怨,“怎么不等我一起就上来了?”
这下不止妈妈,南祁也惊呆了。等妈妈兴高采烈把沈鹤眠迎进门,她幸灾乐祸揶揄道,“看把人逼得,都上门来要名分了。”
这样也好,妈妈注意力在南陆身上,就不会催她了。
南陆有点懵,在门口站了半天才进屋。
爸爸妈妈在厨房忙活,偷偷摸摸的讲着悄悄话,南祁在阳台边择菜边和男朋友打电话,只剩他们两个人被关在客厅,屋里的地暖驱散满身寒气,南陆把羽绒服脱掉挂在一边。
沈鹤眠显然有些心虚,一眼也没敢看她,站在全家福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陆说,“不解释一下吗?”
沈鹤眠伸手点着全家福中间的空缺说,“我可以把自己p到这里吗?”
没等到南陆回答,他将手重新插回兜里,“原本想来看看你要带哪个男朋友回家,结果发现你身边只有南祁。我猜你应该忘记把他带回来了,就大发善心地帮你扮演一下。”
“别胡说八道了。”
“不能容忍我一次吗?男朋友而已,随时可以分手,你不会有什么损失。”他看了眼厨房,“大家都很开心。”
近期她对他的包容让他得寸进尺,行为举止都没有之前那么规矩谨慎,表情像是消融后的春水,死气沉沉中泛起一丝生机。
“我去厨房帮忙。”沈鹤眠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了高领的黑色毛衣。
客厅只剩她一个,不久妈妈也被挤出厨房,说是两个大男人要交流下厨艺,见南陆翻开家里的相册,坐在一边问起沈鹤眠的家庭情况。
南祁一边翻到她曾经在沈鹤眠家里见到的那几张,一边回答,“家庭条件是很好,但是好得太过分,我们没可能。”
妈妈嗔怪地拍了下她后背,“那也不能全看家世,也得讲究感情。”
“妈妈觉得我们之间能有多少感情?”她淡淡掀起眼皮。在家的时候,南陆总是这样的,有股冰冷的机器感,有时连相处了十几年的家人都要被吓一跳。
妈妈用两只手扯起她嘴巴两边,“多笑一笑,你这样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南陆弯起眉眼,敷衍地笑了一个,“妈妈,这几张照片,你给别人看过吗?”
妈妈将照片抽出来,“这都是你小时候拍的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有的客人来会随手翻翻。”
“那你有没有觉得沈鹤眠很眼熟。”
“这个啊,记不起来。”
唉,妈妈和她的记性差不多。她又翻了几页,回自己卧室拿出一本画集,那是她小时候画的。
画技非常之差,颜色搭配突兀。画册上有那条生了蛋却没了头的蛇,哭泣的小男孩,断了胳膊的布娃娃。
她拿起笔,想试试自己成年后,画功有没有进步。
房间隔音不大好,隔壁就是厨房,两个男人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进来。
南陆的爸爸原来是一名军人,现在做些小生意。从进门起,他就料定沈鹤眠出身不俗,也看得很清楚他对女儿的情意。
沈鹤眠系着粉色的围裙,认真的切着菜,动作不是很快,但把握地很好,看着平常会自己做饭。
“小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女儿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觉得她是有点喜欢你的。”
刀锋偏移半刻,沈鹤眠切到了手指,他冷静地冲了下水,拿纸按住伤口,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南陆爸爸接过刀把剩菜的芹菜处理好,“不要被她骗了,她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喜欢,她肯定是想干坏事儿了。”
“我不懂叔叔的意思。”
南陆爸爸笑了一声,“我可不信你
没看出来,你是个聪明人。我女儿天生情感障碍,从小就比较淡漠,你要说是反社会型人格也行。不过幸运的是,她妈妈把她教的很好,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好老师好医生。”
“……她不是那样的。”
“信不信都没关系,只是提醒你小心别受到伤害。还有就是注意做好保护措施,医生说有遗传给孩子的可能。”
手指的血渐渐止住,伤口不深,沈鹤眠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我没打算要孩子,她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已经够少了,我没理由再制造个分摊对象。”
“你父母那边能同意?”
沈鹤眠停顿了两秒,“嗯,他们都很支持我。”
南陆爸爸回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满意,又像是同情和担忧,沈鹤眠坦然地回望,“切好了,那边的菜要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