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陈嘉玉的声音混着尖锐的鸣笛,温延没听清。
“会不会什么?”他耐心十足地接话。
那两辆交错开走的小电驴从陈嘉玉跟前经过,迎面遇到散步的人,又摁了一声喇叭。
陈嘉玉接二连三被吓到,倏然从恍惚惊醒,神识回笼,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很没意义的东西。
陈嘉玉打了个激灵,懵懵地看他:“我忘了。”
温延端详她两眼,低声:“胆小鬼。”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心里有鬼,陈嘉玉居然从他这句话里品出几分一语双关,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
她下意识想做点什么,正要把仅剩的那点果酒喝完。
“醉了还喝。”温延拿走她的易拉罐握在手里,平静克制地提醒,“打算明天宿醉头疼么。”
其实陈嘉玉没想喝:“可是很浪费。”
话音刚落,就看到温延淡着表情仰头替她收尾,嘴唇与她留下的濡湿痕迹重合交叠。
温延喉结滚动吞咽,五指收紧捏扁了易拉罐,不冷不热地斜一眼陈嘉玉:“这样可以了?”
顿了顿,陈嘉玉的眼神觑过他另一只手里原封不动的那罐果酒,没忍住说:“我以为你不喝的。”
“一点而已。”温延垂眼,“醉不了。”
想着她这点量都能喝的胡言乱语,温延指尖捏着罐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摁着:“回家?”
夜风吹得舒服,陈嘉玉摇头:“再坐几分钟吧。”
时间无声无息地溜走。
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酒精引起的中枢神经系统兴奋症减退,陈嘉玉安静下来,放空了思绪。
温延坐在她身边,双手交握,松散地搭在小腹处,黑沉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
周遭静谧,只剩呼呼的风声。
临近九点半,两人回到车上离开海湾,百分之五浓度的后劲涌起,陈嘉玉半梦半醒地靠着门往外看。
等回到家的时候,陈嘉玉已经困到昏昏欲睡,但仍记着温延有严重洁癖,所以还是强撑着洗了澡。
从浴室出来,房间里没有人。
温延平时晚上都要在书房待到十点半左右,于是她也没太在意,吹干头发倒头就睡。
没多久,亮着小夜灯的卧室便只剩下平稳的呼吸。
……
一墙之隔的书房里。
起初在决定搬进这套房子时,陶琰便按照要求联系了装修公司,在书房加了隔音墙与厚厚的地毯。
这个点整座城市华灯初上,房间却暗着,只有春华路段的霓虹灯光争先恐后地挤入落地窗。
温延穿着睡衣倚靠在书桌旁,长腿微敞,单手抄着兜,另只手里百无聊赖地捏着一只黑色打火机。
指尖拨开顶盖叮的一声。
旋即弹动搓轮,直升起的火苗瞬间映亮了他下半张脸,摇摇晃晃,落入那双漆黑又眸色难辨的眼。
一道又一道清脆的声响,在寂静里重复。
温延不抽烟,打火机是去年合作方送的生日礼物,他不怎么走心地放在抽屉里,刚才找东西顺手翻到。
他平时很少留意这些无用的东西,但今晚不知怎么了,无心工作,索性丢下需要提前阅览的两份资料。
靠着桌角,把玩着打火机。
但仔细想来,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或许是从在海湾听到陈嘉玉那几句置身事外的话,又或者是前两天的那段视频。
诸如种种,再往前甚至还能细数。
一旦开始刻意回想,温延就不能不承认,他的世界留下对方太多痕迹,也的确上心了。
温延对此接受良好,毕竟爱护妻子、重视家庭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更是一个男人有责任感的体现。
这些无关于其他感情,在此之前温延很清楚。
他父母的婚姻不是完整且恩爱的,并没有给他留下很好的模范,所以结婚后他对陈嘉玉的百般照顾与看重,实际上都是无意识地按照温老爷子对妻子照搬来的。
哪怕只学到表面,在当下对温太太这个身份的人来说,他都能被称作非常完美的新婚丈夫。
不料今晚陈嘉玉的坦白令他无端感到烦闷,也是在那一瞬间,猛然打破了一直以来他认定的理念。
即便陈嘉玉对感情保持消极态度,但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他们只要保持目前的相处一定是密不可分。
可温延为什么还因为那几句话而介怀?
他忽然有些捉摸不透,让自己这些天以来上心的到底是温太太,还是陈嘉玉。
此刻混乱的思绪也很难探究出一二三,温延拉开抽屉,将打火机丢进去。坐到书桌前,抬手打开房间的灯。
桌面上,放着送给陈嘉玉的礼物。
温延掀开盒子,从里面取出那张印有暗纹的卡片,盯着中午在办公室里落笔的那行字。
沉默几息,他拿过钢笔旋开盖帽,在预留的另外一张卡片上写了几句话,一声不响地放进盒子里。
-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已经翌日八点。
看时间快要来不及,陈嘉玉简单洗漱后,拿了一份早餐匆匆去了学校。完成打卡后,她站在走廊外吃完东西,又去了趟厕所,才回到实验室。
结束一早上的任务,临近吃饭时间,大部队陆陆续续准备下楼,不知道是谁的手机率先震动了一声。
紧接着,艾特全体成员的响动忽地接踵而至。
“我天不会要开会吧。”许严灵一阵头大。
闻言,陈嘉玉也忍不住皱了下眉,揉了
揉手腕,刚摘下手套准备看消息,听见她惊叹:“我的天呢!”
紧接着,许严灵扭头看了过来:“昨天你生日啊?”
一罐鸡尾酒居然让她有了宿醉后的头痛感,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陈嘉玉揉了揉太阳穴:“什么?”
“小唐哥在群里艾特我们说你老公给我们点了日料,说你昨天过生日,新的一岁也拜托我们多多照顾。”许严灵停顿两秒,神情郑重,“我想请问一下。”
“你老公还有其他兄弟吗?姐妹我也不介意。”
陈嘉玉震惊于温延的举动,怔忡须臾,动作没停地打开课题组大群,看到最新消息。
听到这话,她回过神无言到直乐:“重婚犯法。”
“我不在乎!”许严灵假哭着直喊羡慕,“这难道就是年上八岁的爹系魅力吗。”
陈嘉玉没听懂:“什么是爹系?”
“年龄大,性格成熟稳重,把伴侣当做是女儿一样照顾的男友或者老公。”许严灵科普完,没忍住附加吐槽,“你年纪轻轻的,一天也上点网吧。”
不止许严灵惊讶,课题组群里其他导师的学生也在群里刷疯了,发满了整个屏幕的感叹号。
有人还艾特陈嘉玉,她随手回了句不客气。
不由自主地又滑到韩教授助手发的全体消息,看着那几行字,陈嘉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简单几句话仿佛变成掺了热水的蜂蜜,喝一口,一路顺着喉咙附着在缝隙边角,浑身都暖起来。
没理会许严灵的吐槽,陈嘉玉将手机装进兜里,言笑晏晏地纠正她:“是六岁,谢谢。”
一群人闹完,纷纷去了食堂。
陈嘉玉没跟他们一起,还是回了丽景,回家的途中给温延打了通电话。但他大概在忙,一直处于忙音状态,她掐断通话后,想了想,在微信上跟他说了一声。
一直到吃完中午饭,陈嘉玉才收到温延发来的消息。
温延:【按时吃消炎药。】
看着这简短的一行字,陈嘉玉莫名觉得不太对劲,可又因为隔着屏幕,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回想了近两天跟他的相处,和之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倒水吃了药,陈嘉玉拿着手机回房间午睡,准备充电的时候,她看到枕头边放着的墨绿色丝绒盒子。
今早一切都匆匆忙忙,陈嘉玉完全没注意到这东西,不清楚是温延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月牙包裹着小王冠的项链,冠冕正中间嵌着一颗浅粉色的钻石。
款式并不夸张,很适合日常佩戴。
项链底下压着一张卡片,陈嘉玉小心取出来翻开看,纸面正中间的墨色笔迹力透纸背。
——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拥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Re.
在英文中用作前缀的时候带有重新、再的意思,哪怕是重蹈覆辙,还是会想要再次开始。
陈嘉玉的呼吸微微停滞住。
不得不说这样一句祝福送到了她的心里,犹如一只无形的手,趁她心门半松溜进去,顺势无声无息地捏了一把。
-
后面几天照常过去,很快到了周五开庭的日子,陈嘉玉一早就跟袁律师做好了对接,过程尤为顺利。
一个半小时的庭审结束以后,临走前,陈嘉玉看了眼格外萎靡的程项东,大有一副认命的感觉。
直到离开法院,袁律师才告诉她因为过不了多久,另一桩有关他两年前猥亵未遂的刑事案件之后也将立案。比起那个,今天这场面于他而言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这些陈嘉玉并不好奇,也对程项东的事不感兴趣。
庭审后的流程,袁律师没有再让陈嘉玉经手。
又过了几天,程项东在各大社交软件上公开承认了诽谤与道歉,与此同时,陈嘉玉的账户多出一笔赔偿费用。
随着这件事落幕,转眼到了新的一月。
韩教授与师娘的结婚整周年纪念日如期而至,每年这时候他们一组都要热闹一阵,今年也完全不例外。
聚餐的时间确定在周末,一大群人吃东西并不讲究,于是便将地点安排在了大学城附近的大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