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这家店味道不错,生意很火爆。
晚上八点,一行人去到店里的时候,包间和室内的座位基本被一抢而光,只剩两三张双人拼桌。
老板见他们来人很多,干脆喊了两个帮手,在大排档旁边的石子停车坪里并排支了几张桌子。
小杨师兄跟另一位师姐去后厨点单,剩下的各自落座,靠近师娘左手边还空了个位置。
陈嘉玉跟在许严灵身边坐下,想到今晚可能会迟,她找出温延的微信,想了想,给他留了一条消息。
陈嘉玉:【你到家了吗?我们今晚聚餐。】
最近这段时间公司很忙,温延接连开了一周的年中汇报会议,前几天还飞去澳洲出了个短差。
昨天刚落地,华君那边又发生了十分棘手的医疗事故,他几乎脚不沾地地赶去了城南华君总部。
从他出差到现在,两人快六天没有见面了。
发完消息,陈嘉玉看着屏幕,无所事事地将聊天界面不停往上滑动,明显在等回复。
却没料到下一秒手机直接接入一通电话。
陈嘉玉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按键,连铃声都没有响起,通话便被她猝不及防地接起。
“这里是谁?”小杨师兄拎着一箱啤酒过来,看到师娘旁边空了个位置,顺嘴就问。
“是小秦。”师娘看了看手机,“应该快来了。”
位置太吵,陈嘉玉捂着听筒起身,准备换个地方去接。但她刚转身,背后传来师娘的声音。
“小玉,你要出去吗?”
陈嘉玉赶紧转过身:“我去接个电话。”
师娘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说:“你能顺路过去给秦淮领个路吗?他在前面岔路口。”
“可以的。”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陈嘉玉又确定了一遍后朝出走,将手机贴到耳朵旁,“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筒里,温延的声线带着丝缕惫懒与沙哑,还有一点困倦的意味,不疾不徐地答:“可以。”
而后没给陈嘉玉接话的时间,随口问:“跟谁说话?”
陈嘉玉没隐瞒:“是韩教授的太太,你认识的。”
解释完,她正要再开口。
温延却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语调仿若不经意地又提了第二个问题:“秦淮是谁?”
第25章 阵雨25低头就会咬上脖子。
一直以来,陈嘉玉都很清楚自己无法抵抗温延说话时的声音,如同冬末将化未化的雪,表面裹着阳光的温度,不那么凛冽,又在谈笑之际染着几分云淡风轻。
平时分明是一副疏淡自持的模样,可笑起来的尾音像个会摄人心魂的男妖精,隔着听筒跟她调。情。
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好使。
陈嘉玉咬了咬嘴唇,压下耳热,想到秦淮这个人,她停了下,表情不太自然:“师娘的学生,之前……”
剩下的话囫囵淹没在喉咙,她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
温延状似没看懂她不想提这话一般,语调揣着不拆穿的笑意,不疾不徐道:“之前什么?”
岔路口还在前方,陈嘉玉脚步未停。
但听着耳边温延分寸不让的应答,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手机侧沿,破罐子破摔:“之前的相亲对象。”
问问问,福气都让你问没了。
陈嘉玉一边没好气地想,一边屏息留心着电话那头温延的反应,总觉得他的追问略微不怀好意。
而且她记得那次在他车上,因为提前离开组会,导致韩教授打来电话提醒她秦淮还在办公室里等她。那时的温延必定听到了对话,否则怎么会有莫名其妙的那句话。
果不其然,温延在沉吟片刻后也提起:“他就是我们婚检那天,你师父催你回去见的那个?”
陈嘉玉无语:“你不是都知道。”
“你的相亲对象那么多,我可猜不准是哪个。”那头,温延漫不经意地总结,“那你们还挺有缘分。”
因为韩教授介绍见面,但几次三番都打断,至今甚至连一面都还没见着的有缘分吗?
陈嘉玉对他这句评价抱着怀疑态度,正想趁势反驳,却忽地想起之前在里弄16号看到的那张照片。
想到这,她的脚步慢了半拍。
“像你跟那位倪小姐一样有缘?”神差鬼使地,陈嘉玉居然口无遮拦起来,下意识接完话又停下。
后知后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她
拍拍脑袋,佯装只字未提地言归正传:“嗯……那个,你今晚要回家住吗?”
不料话音落地的同时,电话那头倏然传来啪的一声,温延意味不明的笑宛若无声的逗弄,与沙沙的电流一起传来。
“把话说清楚,陈嘉玉。”
都说和人相处不能轻易交心,一旦走到这一步,最终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更加亲密,要么分崩离析,再回不到以前置身事外的关系,陈嘉玉对此深以为然。
她是个自我为核心的人,沿途风景偶尔让她侧目,可绝不会停留,一旦发现有人阻挡脚步,很多时候第一反应都是疑惑,并且发现或许要为此而浪费精力。
紧接着,她就会果断选择放弃。
所以陈嘉玉很少放任自己与人互换心事。
从而也导致经过生日那晚,她对温延在无声无息间变得拉近的心理格外明显。
具体表现在,陈嘉玉前段日子能感觉到后来几天温延无端的疏淡,以及偶尔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
尽管没过几天温延就恢复了正常,她心里松口气,但依旧忍不住想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
也比如那张照片,实际上同样因为在他面前卸了防线,才想到什么便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一如现在,即便明白温延不是追根究底的人,陈嘉玉停滞半晌,还是扯来借口回答:“你们家世相当,现在温先生又给你们牵线,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这话说得陈嘉玉自己都觉得倒胃口。
语调里带着连她都没察觉出来的一丝极淡的情绪。
吐出一口气,陈嘉玉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看见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银灰色的SUV,门边站着一人看手机。
年轻男人身姿挺拔,穿了件白色圆领短袖和长裤,清清爽爽的打扮,特别利落干净。
不过由于跟温延这三言两语,此时再见到秦淮,陈嘉玉不太愉快地联想到韩景。
最初她面对对方的第一印象也是利落干净。
“……”
陈嘉玉默默无声。
电话里,温延似是觉得她无厘头的几句话挺有意思,不慌不忙地笑了下:“这算什么缘分。”
陈嘉玉不太想继续探讨这个话题,打算说挂断,而温延好像也被这理由说服,扯来别的事:“结束我来接你?”
大学城附近的夜市大排档都很接地气,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就是环境挺差。
陈嘉玉觉得没什么必要,顾及他洁癖的小毛病:“这边回家不远,我等会儿结束跟他们一起走。”
说完这话,秦淮已经注意到她,迟疑地招了下手。
陈嘉玉点头以作回应,几步走近,顺便告诉温延:“我接到人了,挂了哦。”
她拿下手机,客套地问了句:“是秦淮吗?”
……
尚未挂断通话的另一边。
温延刚刚结束华君那边的应酬,想到宋淮南先前提的需要引进国外医疗器械的渠道,又在对方下班之际,约了他还有几个朋友换了商务会所谈事。
工作谈完,这会儿几个人约着去了包间半开放式的另一边打桌球,只剩下温延稍作休息。
旁边热闹非凡,衬得沙发区格外寂寥。
温延听着电话里传来的那句话,陈嘉玉的声线跟她这个人一样,踯躅时细软温柔。
“是秦淮吗?”
还没听到对方的回应,听筒里嘟嘟两声,温延取下手机顺势靠近沙发里,脖颈压在枕垫上,脑袋扬起。
他看着天花板上粗细不一的黑色线条,胳膊落在身侧,握着手机轻轻地往沙发皮革敲着。
想到跟陈嘉玉领证前的好几次见面,一口一个温先生,现在跟不熟悉的相亲对象,倒是亲密的直呼其名。
温延神色莫辨地笑哼一声,缓缓阖上眸子。
宋淮南从门外进来,一眼看到他这样,弯腰抽了纸巾擦赶紧手,随口问:“你老婆催你回家了?”
温延扯了扯唇:“她自己都还没回家。”
“难怪。”宋淮南恍然大悟地笑了笑,瞥他两眼,坐到旁边碰了碰温延的鞋,“看来这是又独守空房了。”
宋淮南说这话时语气玩味,仿佛看戏不嫌事大一样地撩拨他的坏心情,听进耳里让人觉得非常欠揍。
“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温延撩起眼扫过他。
宋淮南乐不可支:“干什么?”
温延长腿交叠,声线略微带着喑哑的砂砾摩擦感,四两拨千斤道:“看你名字不顺眼。”
“我名字招你惹你了。”宋淮南不明白他,转而又想到什么懒散感慨,“结婚的感觉怎么样?”
温延不爱跟人聊自己的感情生活,没意思,结婚前干净得像一片荒原,没什么可谈论。
可现在他是身边几个朋友里唯一已婚的,宋淮南好奇也无可厚非,温延随口答:“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
见他又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宋淮南也不再多提,顺着话继续:“我的结婚对象就是病历本。”
宋淮南哪有时间精力搞这些,家里都快催疯了,但他跟温延不太一样,他从来不给相亲对象送批发礼物。
想到这,宋淮南乐了两秒。
没过一会儿,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原满穿着花衬衫和黑短裤溜达进来,鼻梁还架着眼镜,走到沙发跟前将自己往里一摔。
清了清嗓子,他神情郑重地宣布:“我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