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温延生日翻篇,又飞去纽约参加了一场为期半个月的国际会议,各种计划没实现便被搁置。他走后,陈嘉玉也在实验室昏天黑地地熬了几个大夜。
即便两人相隔大洋彼岸,但这段时间以来,陈嘉玉每晚都能接到温延的视频电话,以及偶尔随手拍摄的照片。
温延拍照技术一般,她很多时候并不能准确认出图片内容,于是委婉提议,不过他照旧孜孜不倦。
像是想将全部行程一一报个遍。
原本按照之前的安排,温延与陈嘉玉约了七夕节那天的晚餐,可惜他的工作突生变故,硬生生地延迟了两个礼拜。
中元节那个周末,陈嘉玉起了大早。
自从上次在别苑做完梦,她就思考着找时间回一趟玉带镇。
从怀安过去,需要先坐高铁到市里,再转大巴和公交,单程要五个小时,于是陈嘉玉买了六点四十的票。
到高铁站的时候天色尚早。
空气里弥漫着薄薄的露水细雾,将亮未亮的天色昏沉着,月台上人不多,陈嘉玉找到地标,安静地等着列车。
没过多久,高铁缓缓停靠到站。
陈嘉玉找到自己的位置,车厢最后一排靠窗。
可能是起来太早睡眠不足,她的脑子有些沉,刚坐下,拉上黑色卫衣的帽子罩在头上,靠窗睡去。
但睡得并不安稳,她久违的在梦里看到了很久没有回想过的事。
好像是临近高中开学的倒数第三天。
因为彼时未成年,各项手续必须要监护人允许,初三时的班主任薛茗来到玉带镇与她要同意书。
明明前一天陈嘉玉已经跟母亲达成共识,可只隔了一夜,签好字的同意书却不翼而飞,她在家里上下翻找,最终在火堆边发现了没有烧干净的表头字样。
那时候的陈嘉玉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浮萍。
她没有别的出路,温家的教育基金在薛茗的努力下得到市一中同意,好不容易临门一脚,却又被人烧了同意书。
陈嘉玉已经记不太清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想法。
只记得枯坐几个小时后,弟弟摸进厨房,嬉皮笑脸地告诉她:“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给我换钱。”
话音刚落,陈嘉玉尖叫着砸了他一板凳。
时间太过久远,说不上来那会儿她究竟怎么敢的,觉得痛苦,老天从来没有眷顾过她,她从来没有被偏向过。
但到底还是保留了几分理智。
除了第一下,后面的几板凳都砸在了弟弟的小腿上,他鬼哭狼嚎的动静瞬间引来了父母和邻居。
看热闹的,拉架的,谩骂的。
所有混乱不堪的声音全部充斥在小小的厨房里,陈嘉玉充耳不闻,好像沉浸在一片麻木,高高举起板凳,红着眼睛看向崩溃呜咽的母亲。
“你不让我好过,那就都一起死吧。”
……
手机嗡的一下。
陈嘉玉眼前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突然消失,视野变黑,如同无边无际的漫长黑夜。过了几秒,她睁开了眼。
感受到运行越来越慢的速度,陈嘉玉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这场梦居然直接让她睡到了目的站。
打开微信,她收到了温延发来的照片。
是之前聊过的那家国外热狗餐厅。
应该是在车里拍的,镜头前还有一面玻璃,陈嘉玉下意识地放大图片,发现玻璃内还留有温延隐约的身影。
陈嘉玉弯唇:【好吃吗?】
温延:【一般。】
温延:【没有你下的面好吃。】
“……”
明明挺正经一句话,可被这么发出来,莫名带上了某种挑逗意味的颜色。
车厢里开始播报前方到站,陈嘉玉没耽搁,给温延回了一串省略号,从包里摸出口罩戴上,起身朝门口走去。
下了高铁,又转大巴与公交。
兜兜转转经过两个小时,在她预计范围内到了玉带镇。陈嘉玉还是按以往的习惯,先去看了阿奶,而后才顺着小路一直往里走,到了大姐的墓地。
兴许最近有人来扫过墓,比起阿奶那片荒无人烟的坟堆,大姐也没有立碑,周围还算干净。
除了荒草肆意生长,没有什么脏东西。
这些年陈嘉玉回来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只是沉默无声地清理一遍,也很少会说一些无济于事的话。
然而这次临走前,她没忍住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会儿,偏过头,看着小小的坟堆:“姐,我结婚了。”
“他对我挺好的,你放心。”
说完,陈嘉玉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
下午从市里回怀安的票是四点,她在大姐这儿多待了阵子。
临近一点半,陈嘉玉站起身。
拍了拍屁股后的土尘,她低眸看着一块块小石头堆砌的简陋墓地,抬手在最边上那块抚过,喉咙吞咽两下,放轻了声:“下次再来看你,可别忘了我。”
-
白露前后天气逐渐转凉,从玉带镇回来这天,刚到家,阴云密布的天气终于破开一道口子,小雨淅沥。
整个城市被大雾遮盖持续了两日。
隔天傍晚八点。
回国后调休一天的温延约了陈嘉玉吃晚饭,地点在国贸楼上一家怀石料理,两人小别重逢,为显重视,陈嘉玉特意换了一条轻奢品牌的黑色连衣裙。
两指宽左右的吊带设计,前胸完美包裹着她的胸型,布料不高不低,正好露出一点漂亮的事业线。
下身收腰A字裙款式,带着稍宽的褶,充分露出两条细直的长腿。
听陶琰提起,这条裙子是当时温延安排人送衣服过来时,一眼选中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吃饭期间,温延似笑非笑的眸光频频扫过她。
被那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陈嘉玉觉得有点羞躁,但隐隐间又琢磨出几丝小小的愉悦与得意。
捕捉到温延再次看过来的视线,她绷着唇角问:“一直看我干嘛?”
温延笑而不答:“你说呢?”
“我脸上有东西?”陈嘉玉没好意思往别处猜,摸了摸脸,“是我粉底没有打匀称?还是花了?”
温延让她逗笑,语气慢慢悠悠地:“就不能单纯是我想看看你?”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陈嘉玉睫毛翕动,带着探寻意味的眼投过去,百转千回地在温延脸上巡过。
见她没说话,温延淡勾了下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如同引诱般地询问:“想过我么?”
他的黑眸始终凝聚在陈嘉玉脸上。
盯得她脸颊滚烫,心脏怦怦跳,莫名觉得温延今晚很不一样,每一个眼神都让她难以招架。平时不动声色就已经很会摄人心魄了,眼下更像个男妖精。
支吾了会儿,陈嘉玉看出他挺在意这个问题,慢慢收敛起不自然:“我要说没想,你也不
会相信吧。”
温延扬眉,像是非要从她嘴里得出确切的答案,进攻的姿态异常耐心:“那到底是想了还是没想?”
“你明知故问。”陈嘉玉撇撇嘴。
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突然分开大半个月,尤其是在发现自己对温延产生了那些不同于以往的感情之后,身不由己的想念分崩离析变成孤单。
每当深夜的时候,都会格外深切。
偏偏这个人还要问个没完没了。
陈嘉玉抬眸觑向温延的脸。
简约明快的灯光下,他面容斯文俊朗,闲适靠坐在木质椅子里,胳膊随意搭在身侧,气定神闲的模样尤为迷人。
陈嘉玉也无法免俗地鬼迷了心窍。
停顿须臾,她垂下眼顺从本心:“想了。”
第36章 阵雨36正好试试新领带。
这话一说出口,陈嘉玉顿时有点难为情。
目光假意在周遭游移掠过,舔了舔唇角,重新看向温延,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他噙着笑意的表情。
陈嘉玉面色微窘:“你干嘛笑。”
“我笑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让我舒心的话可真不容易。”回答过后,温延不欲再继续这事,拿出一只首饰盒,“给你买了礼物。”
陈嘉玉眨眼:“什么?”
“前段时间参加一场小型拍卖会,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温延打开盒子慢条斯理地推向另一边,眼眸向上望着她,“喜欢吗?”
顺着他的小臂下移,陈嘉玉看到里面装着一只翡翠细圈手镯,一节一节,被修琢成了竹节的样式。成色通透清亮,哪怕不懂行也知道是很好的东西。
的确很好看。
陈嘉玉挠了挠头:“算是七夕礼物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注意到她盯着手镯看的神色,温延起身,绕过桌子转移到另一边,“但外出回家,给家里人带礼物应该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说着,他握住陈嘉玉的手,将尺寸大小格外匹配的镯子缓缓推进她腕口。
莹莹绿色衬得她的肤色愈发雪白。
温延指腹轻蹭,欣赏两秒后道:“希望你的未来和它的寓意一样。”
宁折不弯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