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陈嘉玉接过,失笑:“我听说它连温爷爷的假牙都敢藏起来,没关系的。”
她笑起来时唇边有两个小小的圆涡,逆光留下薄薄一层阴影,像坠入白瓷浅洼的甜酒。
温延也挑了下嘴角,又重新看向她。
他看得认真,但丝毫没有属于男性轻佻的凝视,只是很纯粹的探究与端详。
直到瞥见她耳朵,温延及时地敛起眸光:“爷爷说你晚上没吃多少,不合胃口?”
陈嘉玉微微讶异:“我感觉还好。”
她从不在这方面说谎,所以听温延因为老爷子一句话而刻意询问,心里只剩莫名其妙。
尤其两人一点儿也不熟悉,显得对话愈发诡异。
只不过想到或许是温爷爷的意思,陈嘉玉又适时补充了句:“其实我吃得挺多的。”
一板一眼的回应,莫名有几分滑稽。
温延唇边的弧度加深。
随即,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视线掠过她身后,看到男生还在原地往这边看。
思索须臾,他状似不经意地朝校门内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人在追你?”
陈嘉玉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为首的男生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面色突然变得不善,直勾勾的眼神像在打量他们的关系。
陈嘉玉否认:“不是,我跟他没关系。”
温延颔首,只是看上去并不相信她这话:“但他好像在等你,需要我帮忙吗?”
听他说完,陈嘉玉恍然明白过来。
难怪呢。
她就说按照常理,温延将门禁卡给到她,今晚这次碰面就该结束。
可对方不仅主动下车,还站在这里浪费时间东拉西扯找话题,原来是一直在观察那几个男生。
还真是个好人啊。
陈嘉玉想了想,指向旁边的亭子,抬头露了个真切的笑:“那边就有保安在,没事儿。”
循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隔着一扇玻璃,里面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保安,正密切关注着门口。
见状,几步外的男生也被同伴生拉硬拽走。
温延似是而非地点头,没再多说:“行,回去吧。”
话音落,他单手抄兜往车门靠去,长腿懒散地交叠在一处,面容在路灯下半明半暗,看不清情绪。
这意思大概是要她先走。
陈嘉玉也不想继续客套浪费他的时间,于是直接后退一步,笑着挥挥手:“那今晚谢谢您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向寝室楼。
单薄纤细的身形在树影里轻轻摇曳,温延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等陈嘉玉消失在视野,他才弯腰坐回后座。
车窗关闭,但温延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某处,苏确谨慎询问:“老板,要查吗?”
刚才的状况并不像追求的样子。
但温延沉默阖眸,显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见状,苏确会意地不再给自己揽事。
毕竟在温延身边工作五年,这么长时间以来,深知老板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子。
他永远都是一副风度翩翩、教养良好的模样,温和又淡漠,员工背地都说他像个完美的假人。
只有在长辈朋友面前,才会偶尔展现出那么一丁点儿不一样的烟火气。
苏确暗暗摇头,转回身让司机将车载音乐调小声一些,听到后排隐约传来声音。
“查吧。”
预判失误?
苏确愣了两秒,心领神会地一口应下。
因这点出其不意的情况,他倏然想起晨间忘记报备的另一件事,刻意但不生硬地提了句:“老板,孟女士的委托律师今晚从德国飞怀安,约您后天下午见面。”
温延不疾不徐地睁开眼,沉吟两秒:“让他明天十点去公司,我等他。”
-
回到楼上。
陈嘉玉先去水房将换洗的三件套挂起来,转身,恰好撞入对面的仪容镜。
之前回来时她只换了衣服,还没洗澡,所以此时长发还好好扎在脑后,充分露出整张脸。
未施粉黛,出门前涂的口红也因为吃了顿饭的缘故而消失,泛着点儿营养不良的白。
水房的白炽灯极亮,从头顶投射到她身上,一眼望过去只有那双耳朵红得离谱。
陈嘉玉纳闷地伸手捏了两下。
幸好现在是春末夏初,否则这触手可及的滚烫,简直要让她以为是生冻疮的前兆。
胡乱揉了揉,她拎着洗衣盆回了寝室。
怀安大学研究生院的宿舍楼是单人单间,房间面积小,但一室一卫打扫起来很方便。
陈嘉玉的书桌靠窗,堆满了下楼前整理出来的专业书,里面还夹杂了一些本科资料。
分门别类挑选好,她打开了微信。
给本科资料拍了几张照片,编辑好内容,发送到二手校园墙上,对方很快回复了ok的表情。
陈嘉玉放下手机,打算看会儿文献。
不知不觉间,宿舍楼下的动静渐弱,月亮高高攀上枝头,整座校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
直到小铁门关闭的吱呀声划破这片寂寥的夜色,陈嘉玉抬头活动了下颈椎。
十一点四十了。
放在置物架充电的手机蓦然亮起,陈嘉玉点进去,是微信收到的好友申请。
对方没写备注,不过由于前不久挂出去的资料,她未作他想直接点了确认添加。
视线下移,意料之中地看到另一条申请。
陈嘉玉面不改色地点了进去。
程项东:【校门口那男人是谁,你新钓的凯子?他知道你背地里这么贱吗?】
程项东:【在?出来聊聊呗?】
程项东:【今晚是我太生气了口不择言,你别放心上,我道歉,你去撤诉行不行??】
程项东:【操了!妈的说句话啊你!】
因为好友早在事发当晚就被她删除,所以对方的消息只能出现在主页的备注栏。
陈嘉玉看着他无能狂怒,扯了下唇角,动作飞快地截图后添加好友,然后再立马拉黑删除。
眼不见为净,她起身去洗澡。
进了浴室没多久,师姐许严灵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给她发了几条微信。
许严灵:【你被程项东堵了?】
许严灵:【没事吧?我怎么还听人说
他好像跟你动手了,这人怎么这么孬啊。】
过了半个小时,陈嘉玉回复:【没动手,他气不过来找我输出,最后又道歉让我撤诉。】
发完,跟了个无语的黄豆脸流汗。
许严灵很快打来电话:“我天,然后呢?”
“没然后了。”陈嘉玉复述了一遍消息,“噢,我还加送了套添加拉黑删除大礼包。”
许严灵扑哧一声笑:“干得好!我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搞半天也是个草包。”
“法院那边有动静了没?”
“还没呢。”陈嘉玉打了个呵欠,“不过应该也就这两天,反正暂时没有其他后续。”
八卦到此结束,听她毫不在意的语气,许严灵忍不住感慨:“你是真的能忍,要我这暴脾气,这会儿或许已经演变成双方互殴的刑事拘留了。”
闻言,陈嘉玉只笑了笑没接话。
又聊了几句,结束前许严灵提醒她:“对了,下个月的外出调研表就差你一个,记得填了。”
陈嘉玉后知后觉:“我差点忘了。”
挂断电话,她赶紧找出申请表填好,因为是最后一个提交,轮到她统一拿去签字盖章。
隔天是周一,韩教授照例不在学校。
陈嘉玉提前跟他约好时间签字,下午从实验室出来,直接打车去了温家。
前几天雾蒙蒙的多云天气没能持续太久,转阴两天之后,终于在她刚坐进车开始下小雨。
窗外乌压压一片,目之所及仿若都被阴云笼罩,才刚过五点,道路两边陆陆续续亮起灯火。路人行色匆匆,没一会儿车窗玻璃便凝聚了一层水雾。
陈嘉玉没带伞,也不知道这雨会不会变大。
她神色担忧地朝外看去。
……
另一边。
温延处理完白天堆积的工作,端起手边快要凉透的黑咖啡,浅啜一口。
酸涩微苦,他放下杯子,起身离开了书房。
一楼客厅没人,只棋室的门大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