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温延去厨房接了杯白水,闲适地站在落地窗前往出看,恰好听到棋室里传来的声音。
今天是温老爷子例行检查身体的日子,结束后跟从心血管疾病中心出来的韩教授碰见,两人上次还剩半局棋,便一起来了家里。
临近尾声,韩教授接了一通电话。
见他表情愈发讥讽,刚搁下手机,温老爷子稀奇开口:“谁的电话?”
“院里打来的,说是小陈上回发言稿让人调换的事有眉目了。”韩教授冷笑,“你猜是谁?”
这事温老爷子怎么可能清楚。
于是他也没卖关子,直言不讳道:“就是前段时间跟小陈死缠烂打的瘪犊子程项东。”
程项东是陈嘉玉同专业的研二师兄。
去年底开始,他就有意无意表露对她的欣赏。
但他不明确表白,只暗戳戳展示亲昵,陈嘉玉没办法拒绝,只能跟对方保持距离。
可从上个月起,他突然开始大张旗鼓地追人,送玫瑰花送大牌礼物,价格不菲。
有一样算一样,陈嘉玉被转送后都私下退了回去。
最后格外不留情面地回绝了他的心意。
直到一周前某个晚上。
陈嘉玉照常结束实验回宿舍,突然被拉进人潮,程项东捧着花,打扮得油头粉面的要跟她结婚。随后又被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女生推搡指证,说她插足感情当小三,勾引程项东为她花了几十万。
事发现场就在宿舍楼下,人多眼杂,谣言来不及解决当夜就传播了出去。
这事每想起一次韩教授都会倒吸冷气:“还好小陈稳得住,等了一周拿到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证据去起诉,但凡她心理素质差点,岂不是……”
话没说完,韩教授也不愿重提旧事。
温老爷子震惊不已,棋子都险些捏不住:“搞这么丢人的事出来他图什么啊?”
“图什么?”韩教授哼笑,“他导师是他姑夫,前两天刚问了我今年转博的事。”
虽然没有证据,但程项东在考核阶段故意这样,恐怕是以为姑夫出面推荐能拿到韩教授的博士名额。
又提前担心陈嘉玉抢位置,所以临时起意将单方面纠缠演变成她插足,之后再装受害者藏在风波背后。
如今网络发展迅速,许多高举谣言的狂欢者根本不在意事实真相,只认定让自己感到愉悦的一面。
备受瞩目的未来学术新星、科研大牛韩作儒的最后一位女学生小三插足,骗钱骗感情。
一句话两级反转,看热闹的大有人在。
纵使陈嘉玉在风头正盛时澄清,她的身上仍会被迫长久地贴上作风不正这枚标签。
而类似的旧事十年前也并非没有发生过,只是程项东没想到,这次会踢上陈嘉玉这块铁板。
“院里说监控没拍到他换发言稿,反倒被人家去实验室回收废弃物的人看到了。”韩教授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总在旁门左道上花心思,实在叫人扼腕。”
“呦,怎么下起雨了。”
内容骤转,温延觑了眼窗外。
想到早晨苏确转发的几条帖子链接,因为要陪老爷子去医院没点开看。他拿出手机,点进去看了看,发现与韩教授讲述的那些一般无二。
目光沉寂片刻,鬼使神差地,他的耳边响起昨天跟律师见面时,关于遗产信托最后期限的催婚警告。
捏着玻璃杯的手指蹭了两下,温延若有所思地给苏确回了两条消息。
“这雨可算是下来了。”领Elvis去遛弯的姜姨在玄关外给它擦干净了爪子。
看到温延,Elvis兴冲冲地跑过来。
他随手摸了两把狗头,半垂的小臂与手背青筋微微鼓起,手指修长,看上去格外有力气。
听见外面的动静,温老爷子扬声交代:“小姜,你多拿把伞去大门口接一下小玉。”
一口应下,姜姨随即抽出伞。
扫过她沾了雨水的袖子,温延没怎么犹豫,踱步过去接过:“您去换件衣服吧。”
姜姨低头看了一眼,正想说等回来再换,身边已经没了人,下一秒,门被关上。
别墅区大门跟温家的距离不算远,下雨天安保处会派观光车接送来访人员。但温延并不打算在老宅门口等,而是果断地往大门处走。
走到一半,观光车缓缓驶来。
与此同时,始终注意前方的陈嘉玉也早已看到越来越靠近的那道人影。
一片雾蒙蒙的淅沥雨幕中,对方穿着柔软的深色家居服,撑一把黑伞长身直立。
伞沿倾斜,她只能看到他的下颌与嘴唇,车子停下那一刹那,男人的喉结轻轻滚动。
视线上移,陈嘉玉跟温延目光相触。
她很快收回眼,将空手拿来的申请表卷进外套,防止被雨打湿,随即,往右挪了个位置。
而温延也适时上前一步,伞面倾向车沿。
等陈嘉玉走进伞里,他跟安保人员道了谢,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回走。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伴随着雨滴拍打在伞布上的砰砰响动,很快到了屋檐下。
陈嘉玉跟他道谢:“麻烦您了。”
说完,她一边小声跺鞋底的水,一边等温延收伞进门。但等了很久,脚掌心都震得开始发麻,对方只嗯了一声之后再无其他动作。
陈嘉玉假装四处看看,余光瞅见温延眉心微蹙,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的正思考着什么。
表情还挺认真。
默了默,陈嘉玉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提一句“那我先进去了”,继而转身,却听到他的声音。
“听说你最近在相亲?”
陈嘉玉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回头望去,温延的面色已经恢复波澜不惊,平静地注视着她。
紧接着,他再度开口。
“考虑考虑我?”
第5章 梅雨05方不方便见个面。
“考虑考虑我?”
这句话犹如余音绕梁般在陈嘉玉脑海里旋转,时间过去两三天,温延的语气与神情仍历历在目。
这让陈嘉玉错愕至极。
是她产生了幻觉,还是他疯了?
尽管猜测到他最近在婚事方面或许被温爷爷步步紧逼,但跟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突兀地扯到相亲结婚这个话题,也实在让人觉得荒诞。
幸亏对方是温延,否则陈嘉玉很难不冒昧地把他联想到程
项东身上。
那天他们在屋檐下看着彼此,静默许久。
直到陈嘉玉收起震惊,确定温延没有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地在等待回复。
她的心情简直不可名状。
到嘴边下意识地的拒绝莫名又咽了回去,最后她迟疑片刻,谨慎表示:“我思考一下。”
温延挑眉:“可以。”
但其实陈嘉玉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她说要思考,也只是给温延留一个退路。
温家于她有恩,是不能辜负的。
想到这,陈嘉玉忽然觉得重担在身,也不知道温延现在到底后悔了没有。不过那天之后他没再为此而有过任何动静,像是真在等她的结果。
又同样仿佛是一时兴起。
毕竟她完全不了解温延这个人,但不管怎么说,陈嘉玉不能做最终决定的一方。
这并不算吊着他,只是结婚这种大事,先提出的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在事后后悔。
所以无论哪种可能性,她都不能将温延搁置在尴尬难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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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平康路东侧的雁西公馆。
怀安商界大佬邬老爷子今晚在这里举办七十大寿的生日宴会,场面声势浩大,灯火通明。
温延刚刚结束应酬,寻了借口离开馆内,从小路绕道去了泳池背后的室外客厅。
旁边的环形沙发间热闹非凡,都是今夜跟长辈来赴宴的年轻男女。温延经过时随意瞧了一眼,视线在其中翘着腿的男生脸上停留半秒。
挺时尚的蓝发,眉尾有颗小痣。
是邬老爷子膝下最小的孙子邬亦思。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温延应酬后不爱与人交谈,没再过多注意隔壁,抱着胳膊靠在软皮椅里休息。
周围一切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
或许是位置过于偏僻,能够照进来的光源有限,昏暗的角落里,温延竟短暂地有了倦意。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陈嘉玉的名字。
困劲戛然而止,温延的脑海不受控制地跳出上次跟她的对话,随即安静地睁开眼。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
刚才那声叫喊的来源此时正气急败坏:“……什么包。养什么小三的,放他的屁。”
“邬亦思你急什么眼啊,我这不跟你念群里聊天记录着吗。”对方说,“而且大家都这么说的。”
邬亦思噌地一下起身:“谁说了!让他到我面前来嚼舌根!谁这么长舌妇啊,老子给陈嘉玉砸钱过生日怎么了?别说一百万,一个亿我也乐意!”
“可人家这不是不要吗!”
说到最后,他脸上还有点儿委屈。
“哎哎哎这些又不是我造的谣,你别哭啊。”